故乡的槐树(孙守名抒情散文选)-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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酸枣伴着嬉戏的笑声在灵魂的深处传递着漾漾的爱意，伏地的秋虫唱着动人的歌谣。平平仄仄的稻田在秋风中舞动着沉甸甸的穗头，左顾右盼，把香甜的气息传遍北方的原野。路旁成排的各色杂树一律结满的秋心、秋意，醉意地跳荡在江北大地。溪流瘦削的身影遮不住细石的影子，游鱼懒散地在水草中飘动。这醉人的秋啊，我愿将生命的三分之一将出与你，换取你美丽的容颜与我相伴。
秋风，秋雨，秋凉，秋悲。夏末，你还在陶醉午夜的凉风，不经意间风的底蕴就开始了变化。渐渐地，夜风渐凉；这时你披了夹衣坐着小院里，煮一杯酽茶，寂然冥坐，思接千载，想一世悲乐忧苦，悟人生万千况味，这自然是一种境界。秋风过，一夜霜露，早晨起来，看着花白的草树，心中自有一份感慨。霜打树叶，渐趋枯黄，除了满心欢喜的秋收之外，心中惆怅之意也会油然而生。游子思乡，闺妇思夫，抱负成空，慷慨悲歌，在凄紧的秋风中演绎着诸多怅惘和忧伤。最好的解脱莫过立足无人之山岗，面对渺远的旷野，长啸舒傲，解一时之厄苦。
秋雨是北方秋天的最具代表性的象征物。夏天的雨水可以解除暑热，而秋天的雨水却让人摸不着的烦恼。秋风过后，秋雨接踵而至。先是飘飘洒洒，有滋有味地落在枯草上、树叶间；继而淅淅沥沥，满天飞扬，一天，两天，有时还会七八天，直下得让你荡气回肠；随后，点点滴滴，落在屋瓦和芭蕉叶上，真让你悲由心生，泪落枕旁。在秋雨中行走，恰如病中吞咽黄连，愈品愈醇浓，人生的最深厚的况味就是这样品透出来的。
一场秋雨一层凉。单是夹衣恐怕是不行了，夜晚熟睡是要盖着厚厚的棉被的。蚊子这时不再横行无忌地发狂，凛凛然收起翅膀，躲进只有它自己才知道的地方，做着来年的美梦，筹划着生子养嗣的大计。蟋蟀开始在夜间鸣唱，点一盏煤油灯，坐在被窝里，翻看几页周作人或梁实秋的小品文，朦朦胧胧的困意袭来时，盯着灯蕊，想着春梦，听蟋蟀在耳旁演奏曲曲折折的美妙音律，这恐怕是人生最高的境界。
古人悲秋，今人已入尘世喧嚣，恐怕再也无秋可悲。五颜六色的花花世界埋没了秋天的容颜，这不能不说是一件可悲的事。但我想，这美艳的秋天，还会有人热爱她，牢记她，因为，秋是四季中最让人怀思的岁月。
第五篇 秋天，带着落叶出门远行
又是一年秋浓时。暑热只留下半点儿背影，已渐行渐远；阳光清淡浅疏，满地落叶缤纷。天地间浓绿变浅，变黄，变枯，肃杀之气随夜来的霜露而悄无声息地走进人们的心头。这时节，秋收秋种秋兴秋喜，漫山遍野，全是忙碌的人群；秋风秋雨秋凉秋悲，崎岖蜿蜒的山路上，歪歪斜斜地走着背着行囊远离故土的乡村游子。
已经不知是第几次离开故土到远方去，默默收拾着行装，心绪一片黯然神伤。折叠起密密缝织的线衣，就是在心灵最深入收藏起慈母的疼爱和游子的思念；整理好一摞摞飘着墨香的书籍，就是在雪白的纸页上写下远方。远方是什么？是美好，是希望，是未来，还是一片烟雨茫茫？谁能告诉我这棵失根的兰花？
早晨，在偌大空旷的院子里，在五彩炫艳的落英中，捡拾起一瓣枯干的花朵，小心翼翼地夹着书页中，也就把春天的温馨、夏天的炽烈、秋日的清爽、冬日的絮暖全都珍藏在心扉。四季相续，日升日落，晨露夜月，那虚枉的希望又在何方？
夜半听雨，淅淅沥沥，漫无际涯的愁悲浸入心头，一波一波在脑海中荡漾。青春沿着后山的斜坡，一点点静静地爬上山梁，抚摸着柔嫩的小草和粉红的花朵，扑打着翩翩起舞的含笑的蝴蝶。童年是山间的小溪，是林中的云雾，是空中的蜻蜓，是静幽的夜月，是一望无际的童话，是满书满眼的传说。
人生并不全是童真和幼稚，当残破卷了边页的日历发黄；当万籁俱寂的深夜传来了几声并不押韵的狗吠，当晨起的脚步惊醒辗转反侧的余梦，当西沉的夜月迎着寒冽的北风滴落无数泪滴，倏忽间惊醒了青涩的羞怯的内心，躁动的情绪漫过山头；越过熟知的老屋，沿着村东杨柳依依、青草满地的田园小路，一直延伸向远方。从那时起，山青不在，绿水断流，童年的欢笑淡如云烟，愁绪像后山的青草不断地漫延，触手可及的熟悉变得陌生。我知道，青春的心梦已属于远方。无数的期待在一个清冷的凌晨伴随残月踏着霜露整装待发，顾不得眷眷的叮咛，忽略满含热泪的无奈而热切的目光，我头也不回地迈出青春的脚步，向着远方进发。
沿着城市的边缘，陌生地杂入熙熙攘攘的人群。惊讶于摩天大厦的奇险，感慨于柏油马路的开阔，繁华和喧嚣迷蒙着我单纯而幼稚的双眼。我拼命地想融入这个城市，融入到晨起的溜狗和舞剑，融入到开车上班的岁月，融入到烟雾缭绕矜持而又虚浮的酒筵……可是在夜深人静之时，我忽而感到万分莫名的心虚和陌生，这儿没有青青的山坡，没有欢快的牧羊，没有清辙的溪流，没有翠竹松林，没有烟雨蓑笠，甚而至于没有一声鸟鸣！
我一次次带着后山烂漫的红枫叶出门远行，在秋雨弥漫于天际的时日，我打开荒芜的书页，细细数着枫叶的纹脉，就像梳理一段段坍圯的岁月。静默地，我穿行于大街小巷，寻找温馨和诗意。杂沓的脚步叠起声声细浪，尘埃飞扬于浑浊的半空。喧闹的集市毫无章法地横躺在污水遍地的马路上，嘶哑地叫卖声绝望地震地而来。拥堵的路口咒骂伴着车鸣像一锅沸腾的粥菜，大腹便便的哟三喝五的随从相拥的轿车鸣着笛声掠地而过……
我捡起被车轮辗轧过的伤痕累累的叶片，泪眼婆娑地转身逃离。沿过曲曲折折的一条小巷，重温古老而又温馨的旧梦。想起江南的月影和油纸伞，留恋布满童真脚印的乡村的日子；只是夕阳易老，岁月如诗，感念往事，喜悲交加。在秋高气爽、惠风和畅的日子里，掬一捧甘冽的清泉，诗意地怀念童年和青春。
生活是疲累和劳倦的，那些诗意被挤在秋梦的角角落落。出门远行，这是一条无法更改的定律，为了生计，为了日子，为了数不清的希冀和期盼。前方的路注定迷蒙茫然，前行的脚步注定歪歪扭扭，但，我们还是要出发。朝辞白帝，暮至江陵。前方呢？朋友，告诉我，前方到底是什么？
再次出发。在晨鸡啼鸣之时，带着一片新近飘落的秋叶，满怀期望地走进朦朦胧胧的大雾，朝着远方，前行……
第六篇 忘却生命中的记忆
活在尘世，人们有太多太多的记忆。桩桩的往事像疯长的藤萝缠绕着不堪承受的生命，时时会令人在沉沉的暗夜窒息。我们需要忘却生命中这些烦琐而毫无情趣的过往，微笑着面对生活。
晨光曦微，当我们睁开眼睛看到这个清爽的世界时，朋友，忘掉昨天曾经发生的一切吧。那可能是耀眼的辉煌，仕途的失意；也可能是友人的微笑，痛苦感情的经历，这些，都已经过去，都将作为尘埃，消失在静静的朦胧的水雾中。忘掉这些，我们面对的就是一个崭新的今天。今天，我们会有一个微笑，会有一次美丽的相遇，会在自己生命的信笺上写满斑斓的幸福。
当我们走进餐室，享受一天中第一次美味佳肴时，朋友，忘掉昨日的记忆吧。那可能是耕作时的劳累，收获中的滴滴汗水；可能是终日的愁苦，瞬间的惨悲。这些消减了我们的容颜，干枯了我们的心田。忘却这些吧，今天，可以重新拿起桌旁的纸张，用五彩的画笔描绘灿烂的阳光，在洁白的纸张上画一条游动的鱼儿、一只晨飞的鸟儿、一截树枝、一颗甘果、一段阳光、一片树荫，还有，我们那颗活泼泼的跳动的心。
这个风和日丽的上午，我们要做什么呢？噢，朋友，先忘掉过去的一切吧。昨日的那个上午，可能阴雨绵绵，或者骄阳似火；可能友人促膝谈心，或者情人凄苦分离。这些，黯淡我们的日子，折叠我们的希望。忘却这些吧，今天，带着愉快的心情，独自一人，沿着长长的清幽的小巷，做一个甜美的幻梦，背着空空的行囊，远行一次。
中午了，在什么地方吃一顿可口的午餐呢。朋友，先忘却曾经吃过所有餐宴吧。那些过去的日子啊，或许我们胃口大开，在一个又一个的中档或高档的酒店中流留忘返，陪了一批又一批生命中的过客。而今，静静的、划过着的时光已将他们全都打发进了暗室角落，这些，难道我们还不能忘怀？朋友啊，找一个阒寂无人的地方，忘我地吃一点东西就适可而止吧，只要我们的心境愉悦，那不是很好吗？
睡一个午觉吧，忘却刚才发生的一切。做一个从未做过的梦，那儿是一片树林，一条小溪，一支横笛，一个牧童，一杯素酒，还有，你自己。梦中，不要战争，不要名利，不要官场的喧嚣，不要尘世的纷扰，不要痛苦的爱情，不要悲愁的分离，不要夜月，不要朝阳……那是一个做了千年都不愿离开的梦。
好了，开始下午的远行吧。昨日的下午，曾经在泥泞中艰难的跋涉，为生计，把疲惫的腰弯了又弯。手头，是永远做不完的活计；内心，是无法说清的苦痛。手上起了厚厚的老茧，脚上磨下连片的燎泡，眼前晃动着鞭影，一步紧似一步前行。不，忘却这些吧，朋友，从今天下午起，做一个幸福的人，拾柴，堆屋，放牧，快乐地哼着小曲，一阵风似的穿行，心内是对阳光和生命的感动。
夕阳西下，到了我们该朝回走的时候了。不，我的朋友，忘掉先前的一切吧，不要沿着来路往回走啊。前方，还有梅子林，还有幸福树，还有青青牧草，还有碧水蓝天，还有更加美好的爱情故事，还有数不清的美好日子，还有……走啊，我的朋友，朝着夕阳落山的地方走，朝着群星璀璨方向奔……
又到了夜深人静之时，要入眠了。朋友，忘却今天过去的所有的一切，零时的钟声响起之前，怀着感恩的心沉沉睡去，再做一个明天的梦吧。今天，拥有了生活，拥有了爱情，拥有了幸福，拥有了痛苦，拥有了朋友，拥有了远离，拥有了希望，拥有了泪水。朋友，千万要记住，忘却这些记忆吧，因为，我们还有明天，还有下一个美丽的日子。
第七篇 守望生命的灯盏
人的一生如孤舟在大海上的航行，有风平浪静，亦有波涛汹涌。春和日丽，柔风怡颜，独乘一叶扁舟，穿行于波光潋滟的江海之上，心胸阔然开朗，天地之间，吐纳豪迈之气，何其悠然？然狂风骤至，乌云遮天盖地，大江之中，滚滚滔天巨浪陡起，孤舟难行，几欲倾覆，魂飞魄散，肝胆欲裂，何其悲哉？生命中，春风得意、平淡和美固然让人惊喜，坎坷路途、磨难丛丛也在所难免。只要我们心中有一盏明灯，就能照亮前行的路程。
记忆中幼小的我跟母亲外出做农活，行了很远的路途才到达目的地。一望无际的原野苍翠葱郁，渺远的群山朦朦胧胧，仿佛就是一帧精美的山水画。我欢愉地跳跃在田地之间，赏玩着飞舞的蝴蝶、蹦跳的蚱蜢、唱着小曲的蝈蝈，全然没有注意到天边拥来的层层乌云。等到母亲呼喊着冲向我时，豆大的雨点已噼里啪啦地击打在庄稼上。母亲抱起我冲向那条回家的蜿蜒的田间小路，眨眼工夫，路已泥泞不堪。我和母亲寸步难行，冒着滂沱大雨赶路，三步一跌，跌下爬起，爬起再跌，再爬起。母亲流着泪，紧紧抓住我的小手，用身体，用生命保护着我。等我们走了不知多少时间终于快到家时，突然间雨过天晴。这个天大的玩笑让母亲忧伤不已，后来经常责备自己，后悔出去不带雨具，让心爱的儿子差点淋病。我的母亲哟，你哪里知道，你的那双温暖的手已然成了我生命中的灯盏，她让我内心涌起层层温馨的涟漪，感受到慈爱和力量。
去县城上中学后，每月回家一次。经不住家的温暖的诱惑，在一个飘散细雨的月末匆匆往回赶。怎么也没料到，淅淅沥沥的秋雨会越下越紧，越下越密。还有十多里路天已经黑下来，我徒步沿着公路飞跑。离村庄还有三里路，已是伸手不见五指。乡间的土路崎岖不平，稍不注意就是一个趔趄，更让人心惊肉跳的是那晚要经过好大的一块坟地。没有灯光，没有路标，甚而至于没有路径，我深一脚浅一脚地摸索前行，眼里噙满泪花，任雨水滑过面颊。忍着摔倒的疼痛，穿越那片心悸的坟地，我跌跌撞撞冲进家中。当看到父亲忙碌的身影和母亲关切的眼神，我大放悲声。这个世界，家是我心中最亮的明灯，她让我穿越岁月时空，感受到从未有过的对爱的渴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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