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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春风料峭-第19章

小说: 春风料峭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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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见那箭矢携雷电之力袭向苍寒,仪萱出声喝道:“湛露!”
  话音未落,明光莹莹,如晨晓凝露;暖息融融,如阳春熙风。宝镜一面,赫然而现,镜界展开如盾,将雷箭电矢全数挡下。力量相撞,引发巨响,扬起飞尘,震动屋梁。刘素心皱眉,退了几步,再引一箭,却不敢妄动。
  仪萱摊掌将宝镜纳入手中,冷然看了刘素心一眼,随即转身,迅速切近苍寒的内围,强忍着魔气的伤害,将镜子抵上了他的心口。随之而来的痛苦,她咬牙忍下。
  镜映——最简单也最直接的方法。
  魔种的痛疼缓解之时,苍寒的意识也渐而清明。魔气渐褪,他想要像先前那样解开仪萱的术法,却无力抬手。他身子一倾,颓然倒下。仪萱忙收了宝镜,拦腰将他抱住,任他把所有的重量都压在自己的肩头。
  “我师兄不是魔物。”仪萱将这句话又重复一遍,漠然扶起苍寒,往宅外走去。
  刘素心神色微动,慢慢将绷紧的弓弦放松了下来。
  仪萱扶着苍寒走到宅外,就见真虚境中的居民都拿着武器围了过来。昔年上六虚圣山求医的,不乏有武林中人和修仙之徒,包围他们的人群中有好几个人看起来都不是泛泛之辈。仪萱没有理会他们,只是一步步地往境外去。人群为她让开了路,戒备着随她而行。
  待她走出境外,刘素心从人群中走了出来,开口道:“姑娘莫怪我们无情。好自珍重罢。”
  仪萱没回头,只是继续往前走。待到再看不见身后的人,她才停下了步子。夜色,早已深沉,。弯眉月悬在苍穹,晕出一轮淡光,模糊前路。仪萱微微喘着气,感觉一股可怕的无力正慢慢侵蚀她的全身。镜影照双之法被打断,已经伤了她的内息。方才动用镜映,又被魔气损害,正是雪上加霜。真虚境内,是灵气助了她一把,如今出了境,所有伤痛尽数返还,她几乎就要撑不下去了。山间寂静,远远传来几声狼嗥。她感觉着,自己开始一点一点地发慌。
  找水源,起天一玄水阵?——可是,若他的复原真的是魔种之效,以阵法压制,岂非百害而无一利?但若不起阵,他也许会被魔种反噬,以他如今的伤势,又如何能抵御?
  为何会这样?为何他体内的魔种是这样的双刃剑?为何连真虚灵气都不能许他一个虚幻的康健?为何她无论如何努力都不能真正地救回他?……
  苍寒的重量,压着她的肩膀,也压着她的心。她呆呆站立,不知自己该怎么做,该往哪去……
  就在这时,一个小小的声音响起,唤她道:“姐姐……”
  她瞬间醒了神,循着声音望去。娇小的身形躲藏在树木的阴影中,带着些许怯意。仪萱犹豫着没有回应,因为那孩子不是别人,而是陆信的女儿:陆小莺。
  陆小莺怯怯地看着她,等了一会儿之后,她带着十足的认真和坚定,说道:“姐姐,跟我来。”她说完,转身引路。
  仪萱看着她小小的背影,没有举动。
  陆小莺走了几步,察觉仪萱没有跟上,又小步跑了回来。她仰着头,望着仪萱,因为急着要取信于人,她说得急促,言辞微有混乱,声音里夹杂着断音:“姐姐,你们不能走远的!走远会死的!这里不对,你跟我走,我知道路!我带你们去不会死的地方!真的!”眼见仪萱还是无动于衷,她拉起了苍寒的手,道,“大哥哥,你信我,我真的知道路!我不会让你死的!”
  仪萱的心上忽然一动。她看着那因激动而涨红了脸、泫然欲泣的女娃儿,开口道:“好,我们跟你走。”
  陆小莺一听,破涕为笑,用力地点了点头。
  孩童的步伐虽快,却拉不远距离。仪萱扶着苍寒慢慢跟着,月影摇动,一路相随。不知怎的,心里忽然平静了下来,连身上的伤痛都渐渐缓和……
  陆小莺领着他们穿过一条林间小径,片刻后停了下来,欢快地喊了一声:“到了!”
  眼前的,是一片紫藤。藤蔓交缠,围作墙垣。枝叶参差,蔽若屋顶。和暖天气,早早催出花朵点点,缀了甜香。
  陆小莺走进那紫藤“小屋”之中,点亮了挂在藤蔓上的油灯,随即到门口冲着仪萱招了招手,“姐姐快来。”
  仪萱点头,走进了“屋”内。这是个不过一丈见方的小地方,地上生着厚厚的苔,如毛毯柔软。藤蔓低悬,成年人甚至无法站直身子。“屋”里席地摆着许多器皿,里头盛着满满的花朵,看来并非是起居之用,而是孩童的玩意。
  “姐姐,你跟大哥哥在这里休息吧。这里只有我有一个知道,没有人会来的。我该回去了,我娘亲不见我,要着急的。”陆小莺说完,起身离开,没走几步却又折了回来,认真地补充一句,“我爹爹不是坏人。”
  仪萱无奈地笑了笑,对她道:“我信你。谢谢。”
  陆小莺得了这句话,回报以明灿笑容。她重重点头,轻快地跑了出去。
  仪萱目送她离开,这才慢慢放下了苍寒,让他安稳躺下。魔障纠缠出灼烫温度,让他的肌肤微微泛红。她用袖口替他轻拭汗水,而后注意到了他的衣衫。方才一番忙乱,她竟没有发觉,他的衣服湿透,上头还沾着淤泥,想来是先前下水所致。可明明是一起下的水,为何她却已换了干净的衣裳,莫非……
  她不禁红了脸,自语般道:“不会是你帮我换的吧。”她的问话一出口,就被自己否决,想他目不能视,如何能帮她更衣呢。但有些事情,却再确定不过。“说你未曾像兄长般照顾过我,是我不对。其实你救过我好几次,我都记着。”她微微笑着,语气愈发温柔深切,“师兄,你不会有事,一定会好的……”
  就在她说完之时,如同祈愿应验,他低低呻/吟一声,醒转了过来。
  “仪萱……”苍寒开口,低低唤了她一声。
  “我在。”仪萱伸手轻轻握上他的手腕,笑道,“师兄有什么吩咐?”
  苍寒反掌,握上了她的手,又顺着她的手臂摸上她的肩膀,最后,抚上她的脸颊。“受伤了么?”他问。
  仪萱摇了摇头,轻轻拿开他的手,道:“还好。别为我操心,你好好休息。”
  苍寒显然不满意这样的回答,他强撑着坐起了身,道:“别敷衍我。”
  仪萱扶着他坐稳,道:“什么叫敷衍啊?那若我问你伤得如何,你会如何答我?”
  苍寒一时失语。
  “你看,还不是‘没事’‘无妨’‘还好’么?难道只许你逞强,不准我装样?”仪萱道。
  “我是男人。”苍寒答得理直气壮。
  仪萱反驳道:“你既然是男人,就别跟姑娘斤斤计较了!”
  苍寒蹙眉,敛了几分无奈在眉间,道:“你非要跟我顶嘴不可么?”
  仪萱还想据理力争,却又念及他的伤势,终究没有再继续下去。她叹一声,笑道:“好好好,是我不对,我不该跟师兄顶嘴。”
  苍寒随她叹一声,问:“这是哪儿?”
  仪萱听到这个问题,避重就轻地把他们被赶出真虚境,又跟着陆小莺来到这里的事说了一遍。苍寒听罢,也无言语。他垂眸,似在思忖,片刻后,却说出了一句仪萱怎么也想不到的话来:
  “好香。是什么花香么?”
  仪萱有些惊讶,却很快明白了。必然是魔障发作,他体内的魔种又助他恢复了嗅觉。明明一点点好了起来,却偏偏预示着一个更为可怕的结果。她不敢细想,看了看四周,笑着应他道:“必定是紫藤了。”
  “紫藤?”苍寒深深吸了口气,重复了一遍。
  “不会吧,你连紫藤的香味都没闻过?”仪萱的声音里满是故作的愕然。
  “很奇怪么?”苍寒不悦地反问。
  “当然啊!”仪萱笑着,“易水庭点云池旁种满了紫藤啊,师兄自幼在那里练剑,难道没有注意过?”
  苍寒有了片刻恍然,“是么……”
  “是啊。看来是真的没注意了。那你一定也不知道粼翠湖边种满了白玉兰吧,每年花开,皑皑的花色,就像白雪一般,只多了清香。寂潭你应该也去过吧,专门思过的地方。两边虽都是山石,别无草木,但浅水处却长着几株莲花。夏日那里特别清凉,加上莲香微微,最是避暑的好去处。后山,则长满了桂花,每逢一场秋雨,香味就浓一层,满山都闻得到呢。山脚下的颐光湖,岸边遍植枫树,另有一片红梅,傲雪斗霜,别提多好看了……”仪萱笑着,如数家珍地说道。
  苍寒静静地听完,浅浅笑着,道:“你我一定不是身在同一个易水庭。”
  仪萱知道他这句是玩笑话,也听出了这句话里透出的莫名惆怅。她想了想,对他道:“等回去之后你就知道我所言非虚了,到时候我带你去看。”
  苍寒抬眸,望着她声音的方向,平淡地说出了一句她一直不愿意正视的话:
  “我也许……已经死了。”
  

第二十五

  “我也许……已经死了。”
  仪萱立刻笑了出来,道:“师兄你说什么呢?”
  “被夺舍之时,我神识湮灭,损伤五感。肉身虽未死,也是枯烛残灯。那神医也说了,他的凰焰兴许早已夺了我性命。即便不是,几次争斗,引动魔种,我大约已被虚耗尽了。”苍寒话到此处,语气微沉,“走出真虚境,我就会变回尸体。我回不了易水庭了……”
  仪萱急了,打断他的话,强笑道:“呸呸呸!别说这种不吉利的话!什么‘枯烛残灯’,‘虚耗尽了’,没有的事!你看,我们现在就在境外,不是好好的么?”
  苍寒道:“我自己的事,我自己清楚。”
  “你哪里清楚?”仪萱道,“你的恢复说不定根本不是因为真虚灵气。你以前不也说了么,魔种入身,增强肉体。无论多严重的伤势,都能极快恢复……”
  “我制不住它。”苍寒道,“我的宝镜已碎,功力亦不如以往。我制不住魔种,也无法阻断魔气之害。它纵然能助我,也是一时。”
  “那还有涤髓丹,还有天一玄水阵,再不行,还有镜映!”仪萱有些激动,出口的话又快又急。
  苍寒摇了摇头,道:“若我的恢复真是魔种之效,强行将其净化,不过是让我变回原先的废人罢了。至于镜映之术,也不必再提。”
  这些道理,仪萱岂会不知。只是她强令自己不去提起;不去细想。如今从他口中听见,诸般悲哀绝望一下子涌了上来,噎在了她的喉头。
  “为什么突然说这些?”仪萱的声音满是无力,微隐着喑哑。
  苍寒笑了笑,道:“方才听你提起易水庭,也不知为何,竟有些遗憾……”
  仪萱听他说出这句时,心头一颤,不由自主地掉了泪。
  苍寒自然看不见她的表情,依旧噙着那抹笑容,略带惆怅地道:“原来,我还有那么多风景没有见过,还有许多事没有去做……”
  仪萱忍着哭音,道:“没错!你还有很多事没做!你是我易水庭净行坛的坛主,是掌门的左膀右臂,所有人都在等你回去。还有,十年前的事,你须得回去请罪领罚,向掌门和几位长老好好解释!你不能再一走了之,不能再下落不明,更不能死!”
  “你就那么想看我受罚吗?”苍寒蹙眉一叹。
  “你……”仪萱也皱了眉,“你为什么总是曲解我的话?”
  “是我曲解,还是你从来都不把话说明白?”苍寒道。
  仪萱怔然,无语反驳。
  苍寒又道:“讥嘲斥责,戏谑揶揄,或是干脆顾左右而言他,你何曾好好跟我说过话?以往你对我诸多成见,我无可奈何。但到如今,你为何还是不能平心待我?”
  仪萱不敢回应他,只是习惯性地逃避。这样的畏怯,甚至到了她自己都不明白的地步。这时,苍寒轻轻抽了一口起,手按上了自己的心口,微蜷起了身子。他虽未有一声示弱,但额上已经浮了薄汗,想必辛苦。
  “师兄!”仪萱担心不已,扶着他道,“这样下去不行,还是用天一玄水阵吧!”
  苍寒忍着痛楚,开口道:“且由这魔种发作,许我回光返照……”他轻轻一笑,“等视力恢复,我便入境宰了那魔物,也算是死得其所……”
  “够了!别再说了!”仪萱再也无法克制情绪,瞬间哽咽,“别再说了……”
  “听我说完。”苍寒道,“有今日的下场,是我咎由自取,你也无需伤心。我一度沦入魔道,助纣为虐,早已无颜见掌门和诸位长老。那魔物倒是成全了我。与其这样化作尸体,倒不如一战而死,他日入葬颐光湖,也不至于辱没了师门。”
  仪萱摇着头,握上他的手,道:“你入殛天府的事,我没有告诉过任何一个人,连掌门也没有。你身怀魔种,就说是殛天令主夺舍后所致。没有什么辱没不辱没的,就当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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