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衣-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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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不其然,那弟子还没有来得及跑到楚横朔跟前,说出任何一个字,就像是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突然栽倒在地。众人忙伸手要去扶,却发现,这个盲目冲进堂来的弟子,竟然已经在众目睽睽之下,不带一丝预兆地断了气!
楚横朔回头望望诧异的众人,手却伸过去在这人身上翻了翻,然后摇了摇头,笑得勉强至极:“没有伤,还是没有伤。”
然而让人心惊的却不止如此。待到众人将这弟子的尸身翻转过来时,才发现他素白色的衣服上,写着一行工整的小字:“昨日行色匆匆,不及动手,择日必杀余下众人。”
言语中微露俏皮,又蕴含着极深的煞气。究竟是怎样的人,能将杀人等同儿戏?又是怎样的人,拥有着这样一颗残忍而冷酷的心?
“今日须得有人巡夜……”楚横朔脸上的肌肉被牵得一动,口中喃喃道。
又是三日。
翠微堂宅内已然人心惶惶。
三日内分明可以发生许多事情,然而最让人受不了的,便是这三日之内,竟然一样事情也没有发生!
有什么能比明知道有事要发生,却依旧风平浪静更让人心神不宁的事情?
待到第四日午后,终于有人悄悄收拾好行李,落荒而逃。这一切,自然逃不过楚横朔那双久经历练的眼睛。然而他又能如何?众弟子的命运,岂能由自己来掌握?索性苦笑着摇摇头,长声叹道:“还有什么人想走,都走了罢。”
此话一出,又有好几个胆小怕事的弟子,夹着尾巴溜了。枯禅大师得知后,只气得直跳,望着那些人的背影一个劲地叫骂着:“鼠辈!全他妈的鼠辈!”
可又有谁能说,这些人的性命不是掌握在楚横朔的手中?
傍晚时分,几具依然没有任何伤痕的尸体神不知鬼不觉地突然初现在了宅子门口。楚横朔命人抬进来一看,赫然便是早先逃跑的那几个弟子。
楚横朔刷一下抽出长刀,猛力往柱子上一斫,尔后大喝一声道:“在下……在下如何面对先父!”
“逃得越快,死得越快。”姬羽凰拾起钉在死者衣襟上的纸笺轻轻地念道。
尽管她的声音那么清亮、轻柔,可字里行间的阴戾之意,却还是让众人忍不住,打了一个寒噤。
大伙儿你瞧瞧我,我瞧瞧你,也只有干笑的分了。至少所有人心里都明白,哪怕自己再恐惧、再担心,也别妄想再离开这幢宅子半步。
因为一旦迈出去,那么等待他们的,就只有一个结局:死。
这一夜,姬羽凰翻来覆去,再也睡不着。
仔细捋一捋思绪,便已经隐隐知晓,一定有什么细节是自己所遗忘了的。
想到这里,姬羽凰哪里还坐得住,也不顾天寒地冻,只匆匆在外披了一件衣裳,便直奔后园而去。
方才从地下翻起来的泥土,这会儿还依稀散着些奇特的味道。北风好似一把把锋利的刀子,不停地削割着人的皮肤。除了自己腔子内,一颗心在隐隐地跳动着,园子里没有丝毫生命还存在的迹象。
院子中央有一块极不平整的地方,现下显得及其突出而诡异。两个时辰前,还有几具尸体,刚从这里入土。
然而,明明应该是一篇死寂的空地之下,为什么又会传来一阵一阵微弱、但是清晰的骨节声?
在这样一个夜晚听起来,这些细碎却又无比清晰的声响,无疑是令人毛骨悚然的。但是,令人毛骨悚然的又何至于此呢!
空地上的封土,颤颤巍巍地裂开一个洞,洞里一阵窸窸窣窣地声音过后,慢慢地探出一只发着绿莹莹的光的手。骨节声一声声地如同一双双手上那长长的指甲,简直要抠烂人的心脏。那洞逐渐地越来越大,那手的手臂也忽然在那诡异的绿光中若隐若现,看样子,那些被深埋在地下的人,现下都想要争先恐后地想要爬出来。
姬羽凰努力屏住呼吸,尽管手心里早已经透出了细密的汗水。
其实到了这个时候,姬羽凰已经基本明白这些人的死因。也清楚这一切并非某种超乎常理的现象。只是,所有的一切,都需要一个契机。而创造契机的那个人,怎么到了这个时候,还没有出现?
念头刚到这里便戛然而止。因为这个时候,果然已经有个人飘然而至。
这个人身形瘦小而单薄,穿着一身白色的、轻纱似的衣服,手里面打着一个小小的白纸灯笼,那微弱的光芒刚好照亮了园子中央的空地。只见他从怀中掏出了什么东西,往那洞里面一洒,那只刚探出来的手就忽如害怕了一般,骤地缩了回去。接下来,白衣人用一把小小的铲子又将那洞细细填上,然后站起来擦了擦额头,转过了头。
映着灯笼的光芒,姬羽凰看见了这个人的脸。可这个人的脸,让她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想要叫出来,一只手却突然自后面而来,捂住了她的嘴巴。
姬羽凰的心又是一阵狂跳。这时候,她感觉到另一只温热的手环住了自己那不断挣扎的身体,紧接着,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自己的耳边悄然响起:“是我。”
心头一热,姬羽凰的血液瞬间冲上了面颊。
然而方才姬羽凰的那一声倒吸,却已经让园中的人察觉到了异样。只听见一声断喝,那人已将几枚亮闪闪的蒺藜一并投射过来。
“跟我走!”沐青旋从腰间拔出一把奇异的兵刃,乒乒乓乓几下就把蒺藜打落在地,然后牵着姬羽凰,循着路飞奔而逃。
作者有话要说:刚喝完醪糟~哎~这一话很难写,完全写不出那种诡异的感觉。结果还是模仿金庸爷爷的《笑傲江湖》林平之灭门的那节在写,结果写成了这样。果然…………
二十八、高山仰止
“奶奶的熊,这山得爬到什么时候!”
纷纷扬扬撒下的雪花,和着呼啸的山风,很快便将枯禅大师的骂声湮没。陡峭的山路上,几个人的身影,像是悬吊在那里一般。脚下的积雪厚厚的,踩上去却甚是滑腻,三人不敢有半分松懈,因为他们都明白,只要一个不留神,便会从这峭壁上跌下去,摔得粉身碎骨。
华山之险,千古闻名,然而现下,却依然有这么多江湖人物冒着天险,应了这英雄大会之约。并且,前日忽而在江湖人群中流传开来的一句流言,更是让所有人都奋不顾身地一拥而上。
山河社稷,号令天下,莫敢不从。
好一个号令天下,莫敢不从。说穿了,也不过是凭借一张山河社稷图。
“你说,”沐青旋将手打在前额,抬眼往上看去,担忧道,“咱们还得有多久方能到玉女峰?”
姬羽凰闻言,顿了顿脚步,随意答道:“已经爬了一日,应该快了。”
沐青旋点点头,深吸了一口气,走了几步,却又似想起了什么似的回过头来,冲着姬羽凰伸出手,笑道:“要我拉你一把么?看样子你好似已经不行了。”
姬羽凰低头,看见沐青旋白皙的手掌中心那殷红的一点,忽而脸上微有些发烫,舌头忽然变得不大利索:“才不……不要……你扶,你还……”
“这个么……”沐青旋看着手心,勾勒出一个温柔的笑来,“不碍事的。”
“你,你还说……”姬羽凰急道。
沐青旋却安然道:“都说了,不会有事的。”
姬羽凰咬了咬嘴唇,恨声道:“若是我早些察觉到,你也不用……不用替我受了这般罪。”
沐青旋看着姬羽凰的眼里似有泪水在滚动,忙道:“你放心,此次英雄大会,泽被仙人一定会来,你又何必担心呢?”
“就算泽被仙人会来,”姬羽凰闷道,“我也听说他性子古怪得紧,万一他不肯为你解毒,我便是活着,也……”
沐青旋伸手在姬羽凰鼻尖一点,呵呵笑道:“你怎么想得那么多?”
姬羽凰一惊,身体往后轻微一缩,心跳莫名其妙地猛地跳了起来,嘴上却冷冷道:“替你的小命着想,还成想得多了么?”
然而沐青旋却似没有听见般,耸了耸肩,转过身,迈开步子向上继续爬去。
姬羽凰伸手摸了摸冻得通红的鼻尖,方才脸上泛起的一抹奚落在瞬间随着北风飘去。
这些天来,自己到底是怎么了?
玉女峰是华山的中峰,钟灵毓秀,唐代世人杜甫当年在《望岳》中曾书道:“安得仙人九节杖,拄到玉女洗头盘”。峰顶上多奇花异木,游人穿行其中,如在仙境。
这会儿,峰顶却没了这般的绰约风姿,取而代之的是疾风白雪和透骨的寒冷。然而,这些却没能阻碍大帮大帮的武林豪杰汇聚一堂,热火朝天地交谈着近些时日来的江湖轶事。
姬羽凰与沐青旋、枯禅大师穿行在人群中,四处张望着,这些人内,有些自然相熟,有些人的面孔却生疏得紧。不过枯禅大师人缘却是极好,遇到许多人都不免要寒暄几句。当然,他也没有放弃任何一个替姬、沐二人介绍来到英雄大会的各路人物。
“那个叼着旱烟的汉子你们可瞧见了?他叫朱啸云,人称‘圣手无迹’,一套飘云掌法名满关内外。那个丑脸的女子你们也切不可小看,她可是云龙帮朱雀堂堂主‘惠素兰心’路晓筝。还有,那人,你们可知道?”
说到此处,枯禅大师粗短的手指,端端地指向了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那里正坐着一个衣衫单薄而褴褛,几乎没有引起任何人注意的小老头。他自顾自地喝着葫芦里的美酒,大口地啃着一块牛肉,像是潦倒至极,却又透出几分不凡的气度来。
“这般冷天,却穿成这样,居然还能气定神闲,”沐青旋轻声赞道,“这位前辈的内功,想来相当了得。”
枯禅大师点点头,道:“沐小兄弟眼光不凡。这人你们应当也是听说过的,是个举足轻重的大人物。崆峒派掌门高慕远高大先生便是此人了。”
姬羽凰闻言,不禁朝着高慕远又看了几眼,若有所思道:“崆峒派相比少林、武当两大泰山北斗来说,有些相形见绌,但是也算是中原一大门派。”
“谁说不是呢,”枯禅大师同意道,“除此之外,还有华山派、衡山派的人在。”
沐青旋环顾许久,方收回目光,道:“但是依在下所见,除了崆峒派、华山派与衡山派能算是大帮大派,其余的可都能说是旁门左道啊。”
姬羽凰抿嘴笑道:“莫不成五回门也成了旁门左道?”
沐青旋一愣,随即也微微笑道:“旁门左道也无可厚非,在下不过在想,此次英雄大会,究竟有多大的阴谋。”
“多大的阴谋,也得我们自己亲自验证了,”姬羽凰低下头,轻轻道,眼眸中流转出几分黯然,“我只希望那泽被仙人……”
“你怎么还在想这个,”沐青旋皱了皱眉头,却依然笑得淡然,“我却在想,南宫兄此时若再不出现,可得错过一场好戏呢。”
“他么,”姬羽凰心不在焉道,“定是会来的。”
傍晚时分,雪下得更加的猛烈,群豪却在雪上架起了无数火堆,一同围坐在一起吃酒划拳,时间长了,倒也不觉得有多么寒冷。
“你说,这英雄大会会由谁来主持?”有人问。
“这英雄大会开在华山,”那人身旁的汉子喝了一口酒,然后慢吞吞答道,“自然是华山派掌门‘莲无剑’平老前辈了。”
枯禅大师自听得出神,一面点头一面便道:“那平昔莫也算得上是一号人物,理应是他主持大局。”
哪知沐青旋的目光忽而一飘,下一刻,竟然轻轻地笑出声来,道:“大师这次却是想错了,你看这三人却是谁?”
余音未散,已有三人飘然而至,端端地落在会场中央早已搭建好的高台上面。立在中央的白衣仙子当先款步上前,对着台下群豪施了一礼,声音如珠落玉盘般清脆婉转:“小女子飞镜,见过各位英雄好汉。”
言毕,一双剪水秋瞳在场内环顾了一周,脸上泛起了盈盈笑意,恰如出水芙蓉般清丽可人,却又娇艳无比。
这浅笑刚露,四面早已是一片哗然。谁也不曾预料到,主持英雄大会的,居然会是这样一个有着倾国容颜的女子,而这个绝美的娇娃,竟然还有一身如此精妙的轻身功夫。
“敢问姑娘芳龄?与平老先生如何称呼?怎么他老人家亲自不来,却让你一介女流来主持大局?”发问的是一个个字高高,虎目圆睁,满脸虬髯的中年男子。
飞镜并不回答,反而笑问道:“阁下可是‘平月箫声’卓不凡?”
卓不凡奇道:“便是区区在下。那便怎地?”
“大有关系,”飞镜漫不经心地指了指自己左首边的黑衣丑面男子,轻描淡写道,“因为这位夕颜公子,三日前已取到了令尊的项上人头。至于小女子右首的这位海楼公子嘛……”
飞镜勾魂一笑,续道:“昨日与平昔莫斗了两百来回合,虽然伤了些筋骨,不过平昔莫却没这么幸运。那老鬼,今日自然是来不了了。”
此言一出,群雄大噪。便连朱啸云、路晓筝这样的人物也不禁相顾失色。
那卓不凡之父“飞天雪狸”卓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