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生三世,十里桃花 我喜欢的-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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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鸡打鸣三遍。我慢悠悠醒转。隐约觉得昨夜似乎做了个十分有趣的梦。梦里我一副风流形状。恣意轻薄一位良家少年郎。待要仔细回忆那少年郎的模样。却只记得一袭玄色长衫和十里夭夭桃林。
折颜的桃花林与东海本就隔得不远。我并不着急。去后山的酒窖里另搬了三坛子陈酿。并着那一壶半的桃花醉一同装进袖子里。才和折颜道别离开。
他哼哼唧唧。嘱托我回去之后记着让四哥过来帮他翻山前的那两亩薄地。
今日确是大吉。我抬手在眉骨处搭了个棚。东海半空里仙气缭绕。祥云朵朵。看来各路神仙都已经到齐。
我从袖子里取出来条四指宽的白绫。实打实将眼睛蒙好。准备下水。
第二章(2)
东海什么都好。就是水晶宫过于明亮。而我这眼睛。自三百年前。便不能见太亮堂的东西。
阿娘说。这是娘胎里带出来的病。
说是阿娘怀我的时候。正逢上天君降大洪水惩戒四海八荒九州万民。那时阿娘因害喜。专爱吃合虚山上的一味合虚果。几乎将它当做主食。这洪水一发。东海大荒的合虚山也被连累得寸草不生。阿娘断了这合虚果。其他东西吃着都是食不甘味。身体明显就弱了很多。生下我来。也是皱巴巴一只小狐狸。顺便带了这莫名奇妙的眼疾。这眼疾在我身体里藏了十几万年。原本与我相安无事。三百年前却寻着一个伤寒的契机。全面爆发。不过好在阿爹借黄泉下的玄光为我造了条遮光的白绫。去特别晃眼的地方就将它带上。倒也无甚大碍。
我伸手就近在浅滩里探探。东海水拨凉拨凉。我打了个寒颤。赶紧用上仙气护体。身后却突然有人“姐姐。姐姐”地唤我。
我寻思着阿爹阿娘统共只生了我们兄妹五个。下面再没什么其他小狐狸。待转过身来。面前已经站了一堆妙龄少女。个个锦衣华服。大约是来赴宴的哪路神仙的家眷。
打头的紫衣小姑娘神情间颇有些气恼:“我家公主唤你。你怎的不应?”
我发了一会愣。见她七个里数最中间那白衣少女头上金钗分量最足、脚下绣花鞋上的珍珠个头最大。便向她颔了颔首:“姑娘唤我何事?”
白衣少女白玉似的脸颊一红:“绿袖见姐姐周身仙气缭绕。以为姐姐也是来东海赴宴的仙人。正想烦姐姐为绿袖引引路。不曾想姐姐的眼睛……”
这白绫覆在眼上其实丝毫不影响我视物。况且有迷谷的指引。引路实在是小事一桩。便点头应她:“我确是来赴宴的。眼睛不妨事。你们跟在我后面罢。”
水下行路十分无聊。好在那绿袖公主的侍女们都十分聒噪。她们自以为说得小声。奈何狐狸耳朵尖。倒是为我添了不少趣味。
一说:“大公主以为故意将我们甩掉。让我们赴不了宴。她便能在宴会上独占鳌头了。却不知道我们自己也能顺着找来。到时候定要在水君跟前告她一状。让水君罚她在南海思过个几百年。看她还敢不敢再这样欺负人。”
原来是南海水君的家眷。
一说:“大公主美则美矣。与公主比起来却还有云泥之别。公主放宽心。只要公主去了。这满月宴大公主定是占不了先的。”
原来是两姐妹争风吃醋。
一说:“天后虽然已经立下了。但夜华君定然是看不上青丘那老太婆的。公主的美貌天上地下都难得一见。此番东海宴上若是能与夜华君情投意合。可要算是盘古开天劈地以来第一件美事了。”
我反应了半天。才反应过来“青丘那老太婆”说的是我。顿时有白云苍狗白驹过隙之感。真真哭笑不得。
那绿袖公主微嗔道:“休得胡说。”便没了声响。小女儿情态毕露无疑。
大约行了多半个时辰。才到得这东海之下三千尺的水晶宫。
我却十分疑心刚才在岔路口上选错了路。因面前这高高大大的楼宇殿堂。和记忆中竟是分外不同。实在没有半点能跟明晃晃的水晶沾上干系的。
绿袖公主也是目瞪口呆。指着墨绿的宫墙问我:“那上面铺的。怕都是青荇草吧?”
我一个陆地上生陆地上长的走兽。对这水里的东西委实知之甚少。只得勉强陪笑:“大约是罢。”
事实证明迷谷老儿的迷谷树质量甚有保障。这黑糊糊的东西。它确实是东海水君的水晶宫。
守在宫门边引路的两个宫娥看着绿袖公主呆了一呆。赶紧接了她的帖子。一路分花拂柳。将我们八个领了进去。
我有些感叹。料不到这一辈的东海水君。品位竟奇特成了这副模样。一路走来。本该是亮堂堂的水晶宫。却比阿爹阿娘的狐狸洞还要阴沉。幸而沿路置了些光芒柔和的夜明珠。才勉强没有让我栽跟头。
离开宴分明还有些时辰。大殿里各路神仙却已是三个聚成一团。两个凑做一堆。想当年阿爹做寿开的那场寿宴。众宾客虽无缺席。却没一个不是抵着时辰来。而现今。不过东海水君给男娃做个满月的堂会。不论大神小神竟都如此踊跃。想来世道确实是变了。如今的神仙们。大抵都闲得厉害。
两个宫娥已将绿袖公主引到了东海水君跟前。
这一辈的东海水君。眉目间颇有几分他祖上的风采。
我落在后面。混迹在打堆的神仙里。转身想寻个小仆领我到厢房去歇上一歇。赶了这半天的路。也着实有些累。却不想整个大殿的活物都在看着那绿袖公主发呆。
其实客观来说。绿袖的姿容。放在远古神祗之间。也就是个正常。远远抵不上我的几位嫂嫂。看来。现今这一辈的神仙里确实是无美人了。
看他们如痴如醉的模样。我实在不忍心打断。于是找了个空子溜出去。打算随便寻个地方打个盹。待开宴之后送了礼吃了饭。就好早些回去。
拐过九曲十八弯。愣是没寻着一个合适的地方。真真叫人泄气。
正准备返回大殿。却突然搞不清回去的方向。一摸袖袋。才发现迷谷枝桠不在了。这下可好。凭我认路的本事。不要说开宴。宴席结束之前能赶回去就要谢天谢地。也没有其他的法子了。只好哪里有路走哪里。
于是。便误闯进了东海水君家的后花园。
不得不说的是。这座后花园的品位与整座宫殿的风格搭配得实在合衬。到处绿油油一片真灿烂。是以很有一种迷宫的风情。我自踏脚进来已有个把多时辰。却愣是没找到半个出口。
施术将这挡人的鬼园子挪走倒是个好主意。但到底不太厚道。想到这一层。我心中不禁无限凄凉。也许是凄凉到了极致。突然间竟有些福至心灵。
从地上捡了根不知名的树枝。闭着眼睛一扔。树枝落下来。双叉的那面指向了左边那条道。我拍了拍手。心满意足地向右拐去。
事实证明我扔树丫子指路这举动甚是英明。
之前那一个多时辰。我在这园子里晃荡过来又晃荡过去。不肖说人。连只水蚊子都没碰到。此番不过走了百来十步。却遇到了只活生生的糯米团子。
那糯米团子白白嫩嫩。头上总了两个角。穿一身墨绿的锦袍。趴在一丛两人高的绿珊瑚上。稍不注意。就会叫人把他和那丛珊瑚融为一体。
看上去。像是哪位神仙的儿子。
我看他低头拔那珊瑚上的青荇草拨得有趣。便靠过去搭话:“小糯米团子。你这是在做什么?”
他头也不抬:“拔草啊。父君说这些杂草下面藏着的珊瑚是东海海底顶漂亮的东西。我没见过。就想拔来看看。”
父君。原来是天族的哪位小世子。
我见他实在拔得辛苦。忍不住要施以援手。便从袖子里掏出来一柄扇子递到他面前。关照:“用这扇子。轻轻一扇。青荇去无踪。珊瑚更出众。”
他左手仍拽了把草。右手从善如流地从我手里接过扇子。极其随意地一扇。顿时一阵狂风平地而起。连带着整座水晶宫震了三震。乌压压的海水于十来丈高处翻涌咆哮。生机勃勃得很。不过半盏茶的功夫。东海水君这原本暗沉沉的水晶宫已是旧貌换新颜。怎明亮二字了得。
我有些吃惊。
那破云扇能发挥多大威力。向来是看使扇的人有多高的仙力。我倒真没想到这小糯米团子竟然如此厉害。不过轻轻一扇。就颠覆了整个东海水晶宫的风格品位。倒是对东海水君抱歉得很。
小糯米团子跌坐在地上。目瞪口呆。眼巴巴望着我。嚷嚷:“我是不是闯祸了?”
我转过头来。极困难地对他点头:“闯祸的怕不只你一个人。那扇子好像是我给你的……”
小糯米团子眼睛一下子睁得老大。我琢磨着。大概是我这张四分之三缚白绫的脸。有些吓人。
我未猜中那开头。自然便猜不着那结局。
只见小糯米团子蹭蹭蹭风一般扑过来抱住我的腿。大喊一声:“娘亲——”
我傻了。
他只管抱了我的腿撕心裂肺地嚎。信誓旦旦地边嚎边指控:“娘亲娘亲。你为什么要抛下阿离和父君……”。顺便把眼泪鼻涕胡乱一通全抹在我的裙角上。
我被嚎得发怵。正打算帮他好好回忆回忆。沧海桑田十几万年里。我是不是真干过这抛夫弃子的勾当。背后却响起个极低沉的声音:“素……素?”
第二章(3)
小糯米团子猛抬头。软着嗓子叫了声父君。却仍是使劲抱住我的腿。
我被他带累得转不了身。又因为长了他不知多少辈。不大好意思弯腰去掰他的手指。便只得干站着。
那身为父君的已经急走几步绕到了我跟前。
因实在离得近。我又垂着头。入眼处便只得一双黑底的云靴并一角暗绣云纹的玄色袍裾。
他叹息一声:“素素。”
我才恍然这声素素唤的。勘勘正是不才在下本上神。
四哥常说我健忘。我却也还记得这十几万年来。有人叫过我小五。有人叫过我阿音。有人叫过我十七。当然大多数人称的是姑姑。却从未有人叫过我素素。
碰巧小糯米团子撒手揉自个儿眼睛。我赶紧后退一步。含笑抬头:“仙友眼神不好。怕是认错人了。”
这话说完。他没什么反应。我却大吃一惊。离离原上草。春眠不觉晓。小糯米团子他阿爹的这张脸。真是像极了我的授业恩师墨渊。
可我毕竟还是未将他误认做墨渊。
七万年前鬼族之乱。长河汹涌。赤焰焚空。墨渊将鬼君擎苍锁在若水之滨东皇钟里。自己却修为散尽。魂飞魄散。我拼死保下他的身躯来。带回青丘。放在炎华洞里。每月一碗生血养着。
墨渊是父神的嫡长子。世间掌乐司战的上神。我从不相信有一天他竟会死去。便是如今。也不相信。所以我只默默地等。每月一碗心头血将他养着。为了有一天。他能再似笑非笑地唤我一声小十七。
想到这一层。我略有些伤感。
可眼下的情境却似乎并不大适合伤感。正应了那句老话。大惊之后必有更大的惊。
我还没回过神来。面前的糯米团子爹已挥袖挑下了我缚眼的白绫。我反射性地紧闭双目。他抬手抚过我额间。
小糯米团子在一边抖着嗓子喊登徒子登徒子。
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十分平和。连那年红狐狸凤九煮佛跳墙把我洞前的灵芝草拔得个精光。我也未曾与她计较。可这会儿。额头青筋却跳得很欢快。
“放肆。”多年不曾使用这个句型。如今重温。果然有些生疏。
小糯米团子来拉我裙角。怯怯道:“娘亲是生气了么?”
他爹良久不见动静。又是良久。终究将那白绫重新为我缚上。才道:“是了。是我认错人。她从来不会做你这副色厉内荏的模样。也不比你容色倾城。方才。冒犯了。”
隔了这半近不近的距离。我才看清。他玄色锦袍的襟口衣袖处。绣的均是同色的龙纹。
虽是几万年不出青丘。所幸神仙们的基本礼仪我倒还略略记得。除了天君一家子。上穷碧落下黄泉。倒也没哪个神仙逍遥得不耐烦了。敢在衣袍上绣龙纹。再看看他手上牵的糯米团子。我暗忖着。这玄色锦袍的青年。大抵便是天君那得意的孙子夜华君。
可惜了临风玉树的一副好人才。年纪轻轻的。却终得同我这老太婆成亲。真是叫人扼腕长叹。天道不公。不公至斯。
因这层关系。我一直对他深感歉意。所以目前这当口。虽是我被冒犯了。因想到他是夜华君。竟硬生生生出一种其实是我冒犯了他的错觉。只得呐呐笑道:“仙友客套得紧。”
他看我一眼。目光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