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为峰-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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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良久,依旧只能听到江寒玉的抽泣声,却不见她有何动作。
姜无涯伸出颤抖的双手,想去抹江寒玉的泪水,却又不敢施为,最终只得苦笑道:“我此生对不住的人很多,尤其是你。我知道,已经无法弥补对你造成的伤害,纵然一死也难辞其咎。但我爱你不假,此心可昭日月。唉!不过现在说来已无意义,唯有来生再图回报了。”姜无涯仿佛解脱一般,缓缓举起右掌,拍向头顶百会穴。
“我违背师命,触犯宫规,都只是为了和你在一起。而你却欺骗了我的感情,玷污了我的心灵,你认为一死就能解我心头之恨吗?”江寒玉幽怨的声音,每个字都如同一支冰冷的箭,射进了姜无涯的胸膛。
姜无涯此刻已把生死看若浮云,于是苦笑着问道:“你说吧!要怎样才能解你心头之恨,我照办就是。”江寒玉抬起泪汪汪的双眸,淡淡地瞟了姜无涯一眼,跟着由怀里掏出把匕首,抛在地上道:“你生是我江寒玉的人,死是我江寒玉的魂。但我要你生不如死,并用痛苦耻辱的一生来赎罪。你已不配再做男人,就用这把刀自宫吧!”
这话便如一道闪电,狠狠劈在姜无涯心头。他万万没有料到,江寒玉竟会用这种方法来惩罚自己。自宫,这可是男人的奇耻大辱啊!当年司马迁惨遭汉武帝宫刑,依旧忍辱写出了旷世大典《史记》。而姜无涯只因多情犯了错,难道就要付出同样的代价?这似乎太不值得了。
姜无涯不禁想问自己:“这究竟是为了什么?如此苟延残喘一生,难道真的可以赎罪吗?”但随后姜无涯又想道:“我玷污了两个女人的清白,令她们屈辱痛苦一生,这样的惩罚,也许就是上苍的旨意。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自己种下的苦果,还得自己来吃。”
想到此处,姜无涯万念具焚,缓缓蹲下身子拾起了匕首,凄然笑道:“这是我咎由自取的最好结果,理应受此惩罚。上苍有眼,每个人都会为他犯下的罪行,而付出应有的代价。我亦如此……”
一声凄厉得令人毛骨悚然的惨叫声响起,犹如受尽十八层地狱煎熬的鬼吠。姜无涯满手鲜血,目光呆滞。巨大的痛楚使得他瘫倒在地,跟着昏厥了过去。鲜血依旧不断从其两腿间流出,眨眼便染红了洞中的水池。
江寒玉凄然长啸,续而掩面号啕大哭。过了良久,她方才停止哭泣,抹掉了眼泪。只见她缓缓蹲下身子,由怀里取出只玉瓶,倒了粒“九转天香丸”塞入姜无涯口中,接着又点了他的曲骨,会阴,水道三穴,这才站起身来,走到水池边舀了勺水浇在其脸上。姜无涯受冰水一激,缓缓醒了过来。
江寒玉表情淡漠,冷冰冰道:“我已喂你疗伤,你只需稍作包扎,便不会有事了。”姜无涯瞧着故作镇定的江寒玉,心中莫名难奈,苦笑道:“原来活着,比死更受煎熬。”江寒玉满目悲怅,喃喃道:“在这里,有我一生中最美好的回忆,也有我一生中最痛苦的感受。二十年后我还会来此,希望还能见到活着的你。”
望着江寒玉消失在洞口,姜无涯心下一片萧索,不禁仰天长叹道:“二十年!你要我忍辱偷生,苟且于世二十年,无非就是想让我受尽屈辱。如果这样真能赎清我的罪过,那姜无涯甘愿受罚。只是这天地虽大,却不知是否容得下我这个千古罪人……”
再说那熊天霸,他和江寒玉对了一掌,右臂如同结冰般,麻木得没有一丝感觉。他狂奔了两里地,于隐蔽处寻了块石头坐下运功疗伤。只见他将双手平放在膝盖上,凝气游走周身穴道,待气血逐渐聚于腹下气海穴,这才提到胸口膻中穴,最后全力冲击向右臂筋络。只见那层覆盖在他右臂上的冰霜,逐渐被蒸发成了水汽。
一柱香的时间很快便过去了,熊天霸依旧吐纳不息。如此又过得一盏茶的功夫,他方才收功叹道:“好厉害的寒冰掌!玉儿你等着,老子总有一天会叫你俯首帖耳,嫁我为妻的。哼!”他原本打算折回山洞,可又担心再遇上江寒玉,左思右想之下,还是决定先离开为妙,于是便往山下走去。
谁知熊天霸方走得半里路,忽见山下飞奔来一人,于是喝问道:“来者何人?”来人奔至熊天霸身前两丈处站定,双方借着月光四目相交,不由同时叫道:“是你。”
来人不由分说,抡起两把开山大斧便辟来,口中更是骂道:“你这人面兽心的畜生,我江家待你不薄,你却恩将仇报,反过来害我江家。是可忍,孰不可忍。”熊天霸冷笑道:“这是因为你江家人太蠢,怨不得别人。”
来者自然是江搏浪,他和熊天霸正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只管把两只板斧舞得虎虎生风,一路狂攻而来。熊天霸也不含糊,一柄腰刀舞得是八面玲珑,刚猛而不失灵巧。两人刹时战做一团,打得是难分难解。
斗罢二十来回合,江搏浪忍不住咆哮道:“恶贼,我今日定要杀你以慰父亲和祖母的在天之灵。”熊天霸讪笑道:“就凭你这块料,再回去练个十年八年也不抵用,就别在老子面前逞能了。”
江搏浪的武功本就略逊于熊天霸,加之近来贪杯少练,更是荒废了武艺。这一来二去,就更加不是熊天霸对手了。不过他生性勇武,走的又是外家刚猛的路数,多以简单实用的招式,以及过人的膂力制敌,起手便是大开大阖的招数,估计在百招之内还不至于落败。
而熊天霸却是个练武奇才,他的武功刚柔并济,自成一家。只是从小未遇良师,跟着许多三流师傅习艺,致使武功路数过于庞杂,鲜少有一样精通的。所以他那时巧时拙的招式,往往会在关键时刻失去威力。但熊天霸仗着极高的天分,竟是无师自通,揉合各家所长,创练出一套刀法,近两年来武艺可谓突飞猛进。
熊天霸担心江寒玉追来,届时腹背受敌非死不可,心下也是急于脱身。他打着打着,忽然计上心头,于是虚劈两刀,引得江搏浪挥斧来架,他却突然抽身后跃,退至两丈外道:“你难道不想知道江永清的亲生父亲是谁吗?”江搏浪怒斥道:“你少他娘废话,咱们手底下见真章。”说着又奔杀而来。
熊天霸边战边道:“自己新婚之夜有没有碰过女人,你难道一点也没怀疑过?”江搏浪不解其意,但也知道那夜自己喝了很多酒,一上床便沉沉睡去,就不知有没有招惹过谷芳。熊天霸见其闷声不响,心中顿时有了计较,于是接着道:“还记得我给你喝的‘稻花香’吗?实话告诉你,我在酒里加了蒙汗药,你喝了之后必然沉睡,那还有机会去做鱼水之欢。嘿嘿!”
江搏浪闻言不禁一惊,手上动作立刻慢了半拍。高手过招最忌分神,也就是这么一愣,他便失去了还手的机会。熊天霸瞅准时机,用刀背磕开江搏浪的斧头,左手一拳直捣空门,重重击在江搏浪心口上,骨骼断裂的声音清晰可闻。
只听一声闷哼,江搏浪整个人倒飞出去,落地时一口鲜血狂喷而出,一时间竟是爬也爬不起来。熊天霸仰天大笑,得意洋洋道:“我把一切都告诉你,也好让你死不瞑目。”江搏浪一口气接不上来,只得怒目而视。
熊天霸娓娓道:“你那夫人谷芳,与我和姜无涯乃同乡。而谷姜二人更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这谷姜两家相交多年,如能成为儿女亲家,自是皆大欢喜之事。只是后来两家因小事积怨,导致双方家长都极力反对两人相好。这谷员外与你爹有生意上的往来,而他为了彻底解决女儿和姜无涯的情感纠葛,所以才急着把女儿嫁给你。可这谷姜二人早已爱得死去活来,那里还分得开。谷芳被囚家中数月,经过父母的苦口婆心才勉强答应了婚事。你想想,俩人若不是为了各自家人,早就自杀殉情了,那还会便宜你这傻小子。”
第三章 苦海无涯 第五节
“嘿嘿!”熊天霸说着干笑了两声,又接着道:“谷芳坐花轿进你江家时,姜无涯尾随到了长沙。我这当大哥的看他俩如此痛苦,余心何忍你说?为了成全兄弟情谊,于是我就想出了一招偷龙转凤的计策。我将你下药迷到,又给姜无涯吃了‘阴阳合欢散’,于半夜三更时,再为你两互换了地方。于是乎,姜无涯上床做了新郎,而你却睡了一夜的板凳。你想想看,当姜无涯的药力发作,而谷芳又是心甘情愿,他俩会干些什么?啊!哈哈……”
江搏浪愤怒到了极点,浑身骨骼如暴豆般“啪啪”乱响。他拼命想爬起来,可是胸口巨痛难奈,一口淤血更是卡在喉咙里,连喘气都已相当困难,又那里还能站得起来。耻辱与仇恨交织在其心中,犹如熊熊燃烧的烈焰。江搏浪恨不得生吞了熊天霸,奈何心有余而力不足,也只能是艰难地开口骂道:“你这混蛋……”
熊天霸冷笑道:“仔细算算江永清出生的时间,你也该清楚他是谁的种了吧!只可惜你江家从此绝了后,凭地少了几分乐趣。”熊天霸说着顿了顿,继续道:“我承认‘搏命十三枭’是我叫来的,你爹和奶奶也是我杀的。可那又能怎样,你报得了仇吗?啊!哈哈……”
江搏浪恨得睚眦暴裂,当即大叫一声,连人带斧猛地撞向熊天霸。谁知熊天霸早有防备,轻轻松松便闪了开去。江搏浪扑了个空,再也没有余力攻击熊天霸。他悲愤之余,双目圆瞪,连连呕血。
熊天霸存心想气死江搏浪,于是眉飞色舞道:“你那夫人虽非绝色,却也是百里挑一的暖心货。老子先前与她巫山云雨,那细皮嫩肉的,果然是很带劲,难怪姜无涯与你都这般疼爱她。嘿嘿!只可惜了如此佳人,却选择和情郎共赴黄泉,也不将野种为你留下,真是可悲可叹啊!”
江搏浪怒火攻心,声嘶力竭道:“你……你不得好死……”结果一口气接不上来,就此饮恨。熊天霸气死了江搏浪,得意地添了添嘴,这才大摇大摆而去。
谷芳怀抱儿子,仅披了件外裙就往山下冲去。夜黑风高,满山遍野都是杂草乱石。远处不时传来几声狼吠,夹杂着猫头鹰鬼哭般的嘶鸣,还有那灌木丛中沙沙不绝于耳的响动,无不令人感到惶恐。谷芳战战兢兢,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嘴里还不住祈求菩萨保佑,让人看了就替她担忧。
行不多远,前方草丛中突然闪过一抹幽光,只见一双宝绿色的眼睛,正泛着贪婪的光华,死死盯着谷芳怀里的孩子。谷芳一眼瞥见,不由吓得惊声尖叫,连退数步。一只饿狼大摇大摆地由草丛里钻出,拖着腥红的长舌,不怀好意地打量着谷芳。
“啊!是狼,这可怎么办?救命啊!救命啊!”谷芳本能地大呼救命,随即抱紧儿子,闭着眼胡乱央求道:“要吃就吃我,千万别吃我儿子,求求你了狼大哥,求求你了。”
可狼那里听得懂这些,它似乎对谷芳怀里的孩子志在必得,于是一猫腰,“嗖”地扑了上来。谷芳只觉腥风扑面而来,直吓得银牙乱颤。末了,却听见一声惨叫,令人毛骨悚然。谁知过得片刻,也不见狼扑在身,她这才偷偷撬开眼皮瞧去,却见那狼已躺在自己身前一动不动。谷芳呆了呆,随即惊喜道:“死了,狼死了。”
“哼哼!”一个冰冷的笑声传来,谷芳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她忙循声看去,却见一名打扮妖艳的紫杉女子,怀抱着琵琶,就那么静静地站在三丈外一块石头上。夜风吹拂着她的衣带,飘飘然也不知是人是妖。谷芳虽心存疑虑,但见是女子,多少也放下了悬着的心,感激涕零道:“多谢女侠救命之恩,小女子日后必当报答。”
谁知那女子却冷冷地问道:“你是寒月宫的人?”谷芳留了个心眼,摇头道:“小女子姓谷,只是长沙城里一户普通人家。”那女子闻言冷哼一声,阴阳怪气地道:“普通人家?瞧你衣冠不整,半身赤裸,于这黑夜深山之中四处游荡,会是普通人家?”
谷芳泪流满面道:“我母子是被贼人掳上山来的。小女子百般受辱,拼命逃了出来,幸遇女侠相救,要不然真的是才离虎穴,又入狼口。”她说到伤心处,不觉呜呜咽咽哭了起来。
那女子仔细地打量着谷芳,见其情真意灼不似在撒谎。而这时,原本沉睡的小永清却突然哭了起来。那女子明眸一瞥,仿佛勾起了什么回忆般,忽然问道:“是男孩还是女孩?”
“是儿子,才三个月。”谷芳见儿子是饿哭的,于是一边哄着一边喂起奶来。也不知那女子受了什么刺激,原本艳丽的脸蛋突然抽搐起来,一双阴冷的眼睛逐渐泛起了涟漪,如水雾般充盈着她的眼眶。那女子就这样呆呆地看着谷芳给儿子喂奶,前尘往事不断涌上心头。
小永清吃饱了奶,竟冲母亲甜甜地一笑,还奶声奶气地叫了两声。谷芳欢喜道:“呵!你这么小就会谢人了,真是娘的好儿子。”那女子浑身一哆嗦,突然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