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情假意-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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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了?亲爱的C?”宋忆龄胸口一紧,揣测着他将说出口的事。
即使他们常“亲爱的、亲爱的”叫,可在聊天室里是不可能说得出什么“甜言蜜语”的,但今晚整个房间就只有他们两人,像是他们专属聊天室似的。在这么寂静的夜里,他是要透过电脑向她诉说他的心事吗?那么,这是否也代表着与其他女性网友比较起来,她在他的、心里,开始真的有那么一点点的与众不同?
“我突然害怕起年华老去,我害怕……每天早上一睁开眼,便又往死亡迈进一步……”
“生老病死乃人生必经路程,为什么害怕呢?”
“呵……大概是我眷恋红尘吧。”
荣华富贵如过眼云烟,红尘俗事若昙花一现,人情世物皆是包袱,宋忆龄从没有过“眷恋红尘”这样的情怀;也许是她生性消极悲观了些,一直以来,她都以为自己早已做好了随时离开人世的心理准备。
“我想你的人生一定很多采多姿,所以才会让你这么样地不舍。”她并没说出她内心真实的想法。
“多采多姿倒是没有,只是我真的觉得人生有许多美好的事。”
是吗?她在心底无声地问。为什么在她的记忆库里,没有一个回忆是可以让她不经意日想起来时能够发自内心一笑的?
“这么回答或许稍嫌笼统,但却是不容置喙的事实,那就是生命的长短并非我们能决定的,但生活则可自由选择,与其去恐慌生命剩余多少,不如把握每分每秒使生活更加精彩充实,是不?”有道是“知易行难”,瞧她说得多简单?但实际上,她过的却正是那种一成不变、单调、平凡、消极的生活;抗拒人群、有些自闭症倾向地终日窝在房里,究竟是忙?还是无所事事?
她甚至明白自己根本是在浪费生命,但她不想改变、也不愿改变,因为没有动力,也没有必要。
有时她会怀疑自己是不是打从生下来便开始在等死,但想了又想,大家不都是如此?人生本就是一个个的等待集结而成的,等待成熟、等待梦想实现;等待生、也等待死……
再者,精彩的定义是什么呢?有人喜欢多变,有人安于稳定,她不爱奔波劳动,那么安于现状又有什么不对?
当然,她并不排斥生命里的任何可能,也许只是一个念头的转变。
“那你呢?你怎么看待自己的人生?你有所规划吗?”
“基本上,我想我们两个对生命的看法是完全不同的。总而言之,别想太多吧,烦恼得愈多,反而会老得快喔!”
“呵呵……亲爱的衣服,你有没有扫描器?”
“扫描器?没有耶,见都没见过。那是什么东西?干什么用的?”
“就是可以把照片输入进电脑的工具呀。”
“喔,人家是新手嘛,对于许多周边设备还不是那么了解。”
“那你会不会去买?”
“买那干嘛?买了也不会用。”
“我的衣服这么聪明,买了一定会用的,这样也才能寄你的相片来给我看喽。”
“不要!”宋忆龄一口否决。
“为什么?”
“因为我没相片。”
“喔……那只好等有机会再儿见面啦。”有点失望。
“忧郁他们不是说要再办网聚吗?如果可以,我看看能不能安排时间北上,到时不就能见了?”
“可是我不晓得我的时间能不能配合,你也知道,我的工作时间比较难掌握。”
“那为什么之前你就能参加?”
“谁说的?我已经有好多年没有参加过网聚了。”
“原来——我以为你场场报到呢!呵呵……那你以前参加网聚认识的朋友现在还有在联络吗?”
“有些有,有些没有,有的都已经是好多年的老朋友了。”
“跟网友见面感觉如何?”
“其实也没什么,网路上的朋友见多了,自然不会有那种幻想式的期待;我开始的确也会有些幻想,不过有句话说:人总是在幻灭中成长。呵呵……我这样说会不会太过分、太对不起我那些网友了?”
“这样……我就不敢见你了……”
“为什么?只不过是见个面,那会让彼此的关系比纯网友真实许多。”
“但我怕自己也会成为你幻灭之一……”
“呵呵……亲爱的衣服,我想见面,并不是想看女网友漂不漂亮,或男网友帅不帅。很多人都说网路上没有真心的朋友,但谁又知道现实中有多少朋友是真心的呢?我认为网路是认识朋友的一个管道、方法之一罢了,至于想再更进一步交心,恐怕非得要见面不可了……再者,你还没见过网友,难免会存有美好的幻想,但说不定见了面后会‘幻灭感’的人可能是你,不是我喔!我必须提醒你,我只是个凡人,而,呵呵……人嘛,不完美,所以叫做‘人’。”
因为她沉默着,所以Chris像是要说服她似的一串一串地快速发话。
“亲爱的C,我了解了,我想,总会有机会的,^^。凌晨两点多了,你是不是该上床啦?”她提醒他。其实她也不太想这么做,但得考虑到他明天要上班,他的工作不无危险性,得精神充足才行。
“天哪!我竟然都没发现——唉。”
“快去睡吧,晚安,祝你明天不迟到。”
“OK,你也快去休息。”
“嗯。”
“嗯?少了什么?”
“nightkiss?呵……啵啵啵!”
“啵啵啵啵啵,多给你两个……andseeyousoon……(offline)”
宋忆龄甫下线,电话铃声便响了起来。在这样的深夜里,那铃声显得有些骇人,她忙不迭地制止那尖锐的声响——
“你在干嘛啊?”
听到彼方传来的嗓音,呵,早该猜到的,这么不替人着想的只有杨启犹!打电话也不看看时间!
“你才干嘛咧。”宋忆龄没好气的。
“我打了好久。”杨启犹的音调有些沮丧。
“这么晚了还不睡?明天不上班吗?”
“要……呀……但是我睡不着。”
“太闲了才会睡不着。”
“嘿,你懂不懂失眠的痛苦呀?”
“呵,我才没那种困扰,我高兴什么时候睡就什么时候睡。”
“所以喽——”
“汉汉呢?”她打断他。
“睡得正熟。”
“那你也跟着睡嘛,数数羊看有没有用。”
“你不知道数羊会让人愈数愈清醒吗?”
“不然去吞颗安眠药。”
“那东西鬼才吃!”杨启犹啐了声。
“不然你想怎么样嘛!”宋忆龄不耐地低吼。
三更半夜打电话来无病呻吟,无聊!气人!
“你现在能不能出来?陪我找家店坐下来聊聊天。”
“先生,请你注意一下现在几点了好吗?我是女生耶,台湾现在的治安那么差,头壳坏掉才会挑这个时间出门。”
“我去接你。”
“不必,我要去睡了。”
“别这么残忍嘛,陪陪我喽……”他在那头撒娇央求。
“杨启犹,你能不能成熟点呀?”宋忆龄对他的个性真的感到很生气。天知道汉汉交给了他,日后会不会与他如出一辙。
被这么一吼,他的口气也差了:
“好吧好吧,不找你,找别人去!”
说完便迅速摔上电话。
宋忆龄对他幼稚的举动除了摇头,另外就是暗暗庆幸了;还好,她没有把自己的人生交到那种男人的手上……
第四章
人生究竟应该怎么样定义?什么样的人生才叫完美?
如果,将宋忆龄的人生分为三等分。
如果,所谓青春期便等于叛逆期的话,那么,在她十六岁之前,都称之为“童年”,因为那段时间她的生活中只有家庭和学校,而人仅在童年阶段才会时常将“妈妈说、老师说”挂在嘴边,单纯得不能再单纯,甚至,她根本不懂叛逆为何物。
十六岁至今,称为第二等分,除了十七岁那年的人生插曲,她的生活还是只有学校与家庭,因尢有许多奇奇怪怪的“癖”,例如恋家癖、恋床癖、恋物癖、洁癖等,所以她不喜欢出门,更别说是远行了;于是,她二十几年的生命除了单纯、单调、平淡、平凡之外,找不出其它精彩一点点的形容词来了。
至于第三等分,是不可知的未来。有多长无法预知,但可以确定的是,倘若她不肯改变一下她的人生观,那么,即使她长命百岁,那一成不变的生活还是会一直跟着她……
人的一生也许求的尽是平稳知足,但是,当临死前,脑海里所浮现的一生竟然没有一丝丝回忆,只有日出日落、只有物换星移、只有呼吸……如此,算不算是白活一场?
曾经看过这么一段文字:如果我只有六十年的生命,那么我宁愿一半幸福、一半痛苦;虽然一般人害怕痛苦的滋味,但如果没亲身体验过,又怎么明了什么叫痛苦?为人不易,不该白活。
当时,她心里是很有感觉的,只是,时间一过,她依然故我。
不知为何,任何改变都会令她感到强烈不安,所以,她把自己关在她认为安全的圈圈里,不论外界如何变化,她仍旧是她。
有人怕她自闭、有人骂她懦弱,但她不予理会,她喜欢这样的生活,何须在意别人眼中的她是怎么样的一个人?当然,她并不排斥任何可能的改变,也许只是一个念头。
有人觉得财富是人生最大的目标,有人觉得是权利、有人觉得是兴趣、有人觉得是安稳……每个人对人生下的定义不同,也都不喜欢被别人所干涉,人人有权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
这种想法也许有些为她的消极自圆其说的意味,但何妨?就算她会平凡一生,又或者老天突然决定召她回去,她都不在意。
“叩叩。”
突如其来的敲门声打断宋忆龄的沉思。
她在电脑前坐了好几个小时了,但因为没有灵感,始终打不出句子,不知不觉便发起呆,这下正好,有人来叫醒她。
伸了个懒腰,她缓缓走去开门,却在见到来人时整个愣住——
“谁让你进来的?”
他打从那夜挂她电话后,便失踪了几天,这会怎会贸然出现在她家?
“你妈啊。”杨启犹猛对她微笑。
“怎么可能……”妈咪不是对他反感到了极点?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今非昔比了呀,咱们儿子都那么大了,而你也成熟了。”
“什么意思?”她在揣测他这句话背后的真正含意。
“嘿,你的反应愈来愈好了。”
“别打马虎眼。”她是听出些端倪,但她一点都不相信妈咪会更改初衷,分明是他在那自以为是!
“我是来请你吃晚饭的。”
“不想去。”
“为什么?”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再说。”
“边吃饭边谈,饿着肚子让我不想多说话。”他狡猾地交换条件。
“你有什么企图?”宋忆龄忽然戒慎地盯着他。
杨启犹将手一摊:
“对你,我能有什么企图?敢有什么企图?”
“别带我去太高级的地方。”宋忆龄考虑了三分钟才答应他。而特此声明,是因为她了解他绝对不会把帐单平均分摊,但她又不想欠他几顿饭的人情;毕竟,他们除了共有一个孩子,什么关系都不是。
“那去普通高级的餐厅就好。”
语毕,他霸道依旧地拉着她就往外走。
坐进以前常来的牛排馆里,和杨启犹那段轰轰烈烈的恋爱回忆蓦地倾巢而出,像投影机一幕幕晃过。
然而,时间真的能改变一切?
至少在她而言,对于杨启犹,回忆依旧,但当时心底那股强烈的感觉已经不再了。如今面对他,只是面对一个朋友般,甚至是还称不上知己的朋友罢了。
“好久没跟你共进晚餐了,吃什么?”杨启犹瞅着她问。
“照旧。”宋忆龄脱口而出,旋即忙不迭地轻咬住下唇。
“鸡排?”他明白她是个半素食主义者。她受不了斋食的清淡无味,但举凡有眼耳鼻口的东西又不敢吃,比如鱼虾蟹、比如牛羊猪等等,这些比较平常的食物她都没胆子碰了,就更遑论其它;认识她以来,唯一见过她吃的肉类只有鸡,好笑的是她只敢吃看不到骨头的鸡胸部泣。
呵,坦白说,他这美食主义者跟她外出吃饭的确是有些伤脑筋和无趣,但他实在也找不到其它好理由约她。
“嗯。”
“要不要来瓶香槟?”
“庆祝什么?”她有些意外。
“非得庆祝什么才能开香槟吗?”杨启犹眉稍微挑。
“还是不要了吧,每次都喝不完。”
“有什么关系?”
“浪费。”
“好吧好吧,依你。”
点完了餐,两人之间忽然陷入一阵沉默,气氛显得有些尴尬,宋忆龄于是别开视线张望。
接着,浓汤、沙拉等餐点陆续呈了上桌,杨启犹像是在温习回忆般的慢慢品尝,宋忆龄则一反常态地埋头猛吃。
“嘿,你很饿呀?”杨启犹见状挪揄道。
“嗯。”宋忆龄虚应一声。
“好吃吗?”
“是记忆中的味道没错。”
“真高兴听到你这么说。”
“今晚特地约我出来,到底有什么事?”
“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