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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戏梦(NP版)-第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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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爱断情伤,没有生死离乱。 
      那时候的他和他。 
      行云的手在那个被自己咬了一口的位置上摩挲。慢慢的,一下,一下。 
      飞天的身子僵了一下,突然手扣在行云那只手上。 
      胸口那种因爲烙印而有些淡淡的刺膜的感觉,现在没有了。 
      屋子里微微的夜的冷光,飞天拉开行云的手,低头看著自己的胸口。 
      那个跟了自己两百年的烙印的位置,那个在梦中被刺了一剑的位置。 
      现在是一片平滑。 
      那里什麽都没有。 
      没有烙痕,没有剑伤。 
      行云坐在床角静静的看著他,清亮无尘的眼睛象是天真的幼兽。 
      飞天觉得脑子有些乱。 
      烙痕呢? 
      他亲手烙上去的,那个痛彻心肺的思念呢? 
      谁把那个痕迹抹掉了? 
      他看看行云,茫然而无惧的样子。 
      行云也那样看著他,他们象是两个睡了太久一觉醒来的孩子,看著彼此都觉得恍如隔世,不知道该说什麽好。 
      雨声依旧。 
      行云慢慢地说:“你和辉月……” 
      飞天眨了一下眼。 
      不是梦。 
      他明白了,不是梦。 
      之前那个荒谬的他认爲不可能发生的事,竟然是真实的。 
      “爲什麽你会和辉月?” 
      行云的声音不高也不算低,平静的不象质问,只象自言自语。 
      行云也觉得理不清自己。 
      一直一直,眼睛里只有辉月。 
      辉月手把手教他写字,辉月轻易不肯放下架子,但是总是不会拒绝他。 
      然而辉月心里有绝对接近不了的一块禁地。 
      那是个无论是谁都无法碰触的地方。 
      有时候辉月会偶尔失神。 
      嘴角有些淡漠了的温柔,象是高山遗雪,明明是暖阳映在上面,却依旧寒冷。若是光再强些,雪就化消了。要是光再弱一些,又看不清了他。 
      行云有些怕,又有些好奇。 
      对于那样一个辉月。 
      想知道,又怕知道。 
      究竟辉月那样的似水眼波是爲何而露。 
      现在他终于知道了。 
      可是他却很迷茫。 
      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还可以对任何人,包括自己在内,说一句,我很快乐。 
      不,现在的行云,不快乐。 
      无论是抱著飞天的时候,还是现在两个人静静对望的时候,他没办法对自己说,快乐。 
      他只有迷惑,狂乱,心痛,茫然,不知所措。 
      他一点儿都没觉得快乐。 
      飞天看看行云,看看自己的手,再看看一片平滑的胸口。 
      大雨倾盆的,天亮之前。 
      两个人在黑暗中一言不发。 
      “你爱辉月?”还是淡然的平静的声音。 
      飞天觉得茫然,摇了摇头。 
      一切都在回首的一瞬间发生,让人不知所措。 
      “那你爱我?” 
      飞天看著静静的坐在一边的行云。他们身上都没有衣物,屋里是雨水的潮气,外面的青草味,还有,没散尽的似有若无的情欲的暖昧。 
      明明是这样近的距离,一伸手就可碰到对方光裸的身体。 
      大概皮肤上那微凉的,慢慢风干的,还是对方的汗水。 
      可是这麽近的距离,飞天却觉得无力,象是跨不过去的天堑。 
      他不知道自己怎麽了,也不知道行云是怎麽了。 
      分明还是相爱的两个人,却找不到原来的感觉了。 
      原来,真的已经过了两百年了。 
      以爲可以永恒不变的东西,终究还是有改变。 
      比如帝宫上面那四角的装饰,总会因爲风雨侵蚀,百年内也要换两次。 
      行云低头看看,飞天从床头拉出一件袍子给他。 
      悉悉簌簌的穿衣声,然後行云一句话也没有说,转身向外走。 
      他打开门的时候飞天说,几案底下有伞。 
      行云没回,没说话,也没拿伞。 
      飞天看著外面已经蒙蒙亮的天色,大雨还是无休无止。 
      行云想起来了,而且,并不快乐。 
      而与辉月…… 
      飞天撑著起来穿衣束发,到了门口,又回手抽了伞。 
      辉月今天没有去正殿,飞天扑了个空。廊下的侍卫好心指引他,说陛下昨夜酒醉,今日是不过来的。大人若有要事,不妨去神殿那边,有说陛下去旧馆打坐休养去了。 
      飞天哦了一声,撑起伞,换个方向。 
      说起来撑伞,不过是个虚晃的手势。 
      你叫一条鱼穿游泳衣背气罐下水吗? 
      无根的雨水,他只觉得亲切。 
      只是,这里是帝都。 
      在这里,淋雨的疯子,招人侧目。 
      慢慢从边门走出了帝宫,向东不远就是神殿。 
      辉月,和他……昨天一起喝醉了,所以…… 
      摇摇头,这种拙劣的借口,连别人都骗不了,更加骗不了自己。 
      可是一切都模糊,飞天实在想不起来,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怎麽喝著喝著就喝到了床上的? 
      如果是别人…… 
      飞天恶狠狠掐著自己的手心。 
      这是什麽卑鄙的想法,不管是谁,都不可以。 
      只是,辉月……特别,让人不知所措。 
      任何情况下都举止闲雅,气度雍容的辉月。 
      怎麽会…… 
      酒後乱性这四个字,根本套不到他的头上。 
      飞天根本不知道见了辉月要说什麽。 
      但是,却好象心底有个声音,催促著他去见。 
      告诉他,只是酒後乱性。 
      他要打也好罚也好,都顺顺的领下来。 
      这种想法很见不得人。 
      可是飞天不知道该如何。 
      因爲是辉月,不是别人。 
      不是可以随便敷衍,或者骗自己说,什麽都没发生过。 
      因爲辉月不是路人。 
      昨夜在辉月那里的一切都混混沌沌,可是最後行云刺那一剑清晰无比。 
      发现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行云拔剑刺进胸口。 
      绝对精练俐落的动作。 
      辉月平舟星华他们很会教养小孩,行云那种情况下出剑又稳又狠,实在是块好料子。 
      再磨一磨,必定锋芒犀利,不会弱于当年的奔雷或是克伽又或是自己。 
      拔去剑时,行云眼中的伤痛。 
      被背叛的伤痛。 
      真不知道是谁在伤害谁。 
      雨势越来越大。 
      滂沱倾泄的雨,让他想起白江九转处的瀑布。 
      白练一样飞流直下。 
      飞天发现,他开始想家。 
      帝都不是家,天城也不是家。 
      他是一条龙,应该住在隐龙谷。 
      行云他…… 
      又认定哪里是他的家乡?他希望过什麽样的生活? 
      刚刚到达帝都,在宴会上见到他的时候,他是那样飞扬不羁。 
      但是适才离去的他,脚步无论如何都不能说是轻快。 
      爲什麽…… 
      已经已经割断了索,又重新连系了起来? 
      爲什麽本来不会交集的两条平行的线,却…… 
      偏离了正轨。 
      神殿一如既往的静。 
      飞天觉得自己真的非常怪异。 
      一条龙打著伞在大雨中去找人…… 
      很久……没有来过神殿了。 
      不过还记得路怎麽走。 
      辉月常常打坐的地方…… 
      从左边的小径一直穿过广阔的庭园,大雨里除了哗哗的雨声什麽也听不到。 
      心情莫名的有些不安,又有些甯定。 
      因爲不知道该对辉月说什麽而不安,但因爲龙族亲水,下雨让他觉得心中又踏实些。 
      辉月的静室,在小湖之上。 
      帝都这里有面湖,叫做心湖。 
      神殿里这面湖与外面的心湖是相通的,湖水碧绿透澈。 
      只是湖面上全是白茫茫的碎的水花,被雨滴惊破了平静。 
      辉月…… 
      爲什麽来打坐? 
      他的心情也很乱的吧。 
      飞天选了最近的路,从湖上的步桥过去,比绕过整个小湖要近多了。 
      静室就在湖的那边。 
      湖心有小亭。 
      飞天正走到了桥头,大风卷得椒柳乱飞翻动,伞面好象都要被揭掉了一样,伞柄和伞骨发出细微的,吱,吱,那种哀鸣的声音。 
      雨水并不能阻隔他的视线。 
      即使天地间一片白茫茫的大水,他还是看到湖心有人。 
      辉月衣衫单薄站在那里,他对面站著行云。 
      飞天只是能看到,可是听不到。 
      要是这麽远,他还可以听到湖心的人在说什麽,想必族长的位子就该让给他来坐了。 
      行云在说话,脸上有迷惘和伤痛交错的神情。 
      莫名的觉得心痛。 
      因爲行云他变得不再快乐。 
      这就是之前一直犹豫的原因,最後还是决定了不要说。 
      可是没有想到他还是能记得起。 
      能够单纯的快乐,是一件好事吧。应该是的。 
      但是短短的几天,行云那种飞扬的快乐一点儿也不找不到了。 
      爲什麽…… 
      沈重的过往,背在谁的身上,都是个重负。 
      并不因爲多一个人分担,就会觉得重量少了一半。 
      不是的,不是那样。 
      这种哀痛与记忆,并不因爲有人分担而就会觉得减轻了痛苦。 
      飞天攥紧了伞柄。 
      行云说了几句,辉月不知道说了什麽。 
      然後行云投身扑进辉月怀中,扳住他的脸将唇吻了上去。 
      辉月并没有推开他。 
      飞天远远的,站在椒柳树下。 
      看到辉月也揽住了行云。 
      他们在亲近。 
      不是象朋友,师长…… 
      是情人那样的亲近。 
      飞天分明是看到了,可是完全不明白这是怎麽一回事。 
      雨珠扑在脸上,风吹过,很凉。脆弱的伞骨,发出吱,吱,吱,那样的轻响。 
      象是悲伤的声音。 
      多年以前,在人来人往的酒楼,第一次见到杨公子杨行云,明明是陌生人,还是被他牵动心弦。 
      在辉月殿前,失忆後的飞天面对面见到杨公子,那时他的眼底满是说不出的颠狂激痛。 
      飞天在大雨中慢慢的回头走了。 
      那样的杨公子,无论如何都不是一个快乐无忧的人。 
      太多的往事,太多的伤痛。 
      太多的无可奈何。 
      即使是後来在羽族重会,缠绵缱绻,两情相许。 
      那耀眼动人的孔雀公子眉间,还是有不能摆脱的伤痛。 
      脱轨一样的夜夜欢好,象是怕失去,又象是急切要证明。 
      即使是和他在一起之後,行云的快乐也不纯粹。 
      不是那种飞扬洒脱,满心满意的快乐。 
      常常的因爲这样的行云而惶恐。虽然不惯,可是从来不拒绝他的求欢。 
      只想让他的安全感多一些,幸福感多一些。 
      能够远离让他伤心的一切,跟他远走天涯又何妨。离开小空,离开平舟辉月星华那些朋友,都没有关系。 
      可是,行云没有等到他给的幸福。 
      那袅袅四散的光烟,让所有对幸福的描摹,成了空话。 
      所以再见到行云的时候,步子怎麽也迈不出去。 
      那样耀眼飞扬的行云,一切变故发生之前的行云…… 
      那样纯粹的快乐,挥洒满天的笑傲风云。 
      那一步怎麽也迈不出去。 
      行云问他,若是我不想起来,你就打算让过去只是过去? 
      是。 
      过去只是过去。过去他没有给行云的幸福,行云现在已经拥有了。 
      那他何必再来打破一切美好,给他一个血痕斑斑的过往? 
      抱著妖华袍开心欢笑的行云,在长街上阔步昂首的行云。 
      爱著象无瑕美玉的人。 
      全新的,美好的人生。 
      飞天不知道什麽时候雨伞已经掉了,湿淋淋的头发披在身上。 
      脚下的青石道上一层水漫过去,衣衫鞋袜尽湿。 
      有人扶住他,纸伞罩在了头顶。 
      他慢慢转过头,看著那脸上带著淡忧的人。 
      “平舟。” 
      “飞天。” 
      还是相对无言。 
      雨水砸得伞面噼啪脆响。 
      “衣服都淋湿了,怎麽这麽大人了还象小孩子一样?”平舟挽起他手:“昨天喝多了是不是?” 
      飞天没有说话,只是跟著他向前走。 
      “手都冰凉,淋雨总不是你这个年纪的人该做的事情。” 
      飞天垂著看著青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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