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虚幻境(穿)-第9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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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衣人的深厚内力立刻如潮水般沿着剑锋袭去,谁知却被一种至柔之力一接一荡,竟又反袭自身。
黑衣人闷哼一声,手中剑柄碎为木屑,右手不自觉发出一阵轻颤,身子被自己的力量震得远远跌退,唇角溢出鲜血。
待得站稳之时,剑尖已经指住喉头,剑锋森冷,令得他咽喉处肌肤生寒,剑锋冰冷,映出他苍白如纸的脸与唇边鲜红的血。
一切仿佛刚才的情形重演,同样突施进击,同样直攻咽喉,容若等四个人都拦不住他一杆枪,而今他竭尽心力,也挡不住这一把上天入地,无痕可寻的利剑。
剑意冷冷,指定咽喉,持剑的人静立月下,容华更胜明月,赫然正是董嫣然。
她一路暗中尾随容若,虽也见了些小凶险,但容若大多可以应付过来,便也不加干涉。
唯有今夜,这黑衣人的一枪几乎要了容若性命,此人武功奇高,令她不敢轻视,所以当机立断,出手制住他,这才沉声问:“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暗算容公子?”
黑衣人面色惨然,望了望制住自己的长剑,再看看这容貌与武功同样绝世的女子,一语不发。
董嫣然轻轻一叹,美目凝注他,柔声问:“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暗算容公子?”
同样的问句,此刻问来,却是轻柔婉转,叫人不忍拒绝。黑衣人微微一震,抬头望去,正望见一双清明妙目中,只觉三千春水,满天春风,都化做那明眸中的涟漪,徐徐散去,却叫人的心魂也都跟着散去,再也移不开目光。
耳旁再听到同样一句问话,第三次响起:“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暗算容公子?”
听来已轻柔入心,温柔入骨,叫人如何能抗拒。
黑衣人的目光已深锁在董嫣然的明眸里,再也移不开,嘴巴不由自主地张开:“我,我是……”
他脸上露出惊恐的表情,眼中有着深深的挣扎,身体紧紧绷住,偏偏嘴却像不受意识控制一样说了出来:“我是日月堂的人,奉命……啊!”
这句话说到一半,他猛然往前一扑,长剑自他喉头穿过,血顺着剑身滴落下来,他的眼睛却仍是呆呆望着董嫣然,喉咙因为受了伤无法再说话,只是不停开合,发出咯咯的声音,鲜血还不断地溢出来。
这样凄厉的濒死之状,让董嫣然眉峰微皱,抽剑后退。至此,她眸中那奇异的力量才消散,那黑衣人才失去剑上支持之力,砰然倒下,再也没有动弹。
董嫣然独立良久,方才轻轻一叹,垂首看剑上鲜血已然流尽,仍旧明若秋水,辉夺日月,反手便要归鞘,却听身后也有一声若有若无的轻叹,一种冰凉的气息,对着后颈处吹下来。
董嫣然浑身一凛,复又放松,漫声道:“阁下一路跟随,终于肯现身了吗?”
身后传来淡淡笑语,却又飘忽得让人辨不清方位:“你怎么不学那人,一剑往身后斩来?”
“我一路上隐隐都感觉有人暗中紧随,数次出手试探,俱都无功而返,阁下武功远在我之上,我又何必自取其辱。”
“好,果然聪明果决得很,不负你师门厚望。”声音忽然清明起来。
董嫣然微微皱眉,徐徐转身。
果然这次那神秘人物没有再隐身闪避,一袭雪衣,在月光下,显得人如冰雪,剑若冰雪。
就在她回身之后,那人展眉一笑,如烈阳融冰,春风化雪,一道让天地失色的光芒,即时在他掌中绽放。
剑光辉煌而迅急,剑气肃杀而冷冽,剑势沉严而霸道,如惊虹闪电,似列缺霹雳,仿丘峦崩摧。只是一剑,再无变化后着,但这一剑之威,足以令天地失色。
若是旁人,在这一剑之下,连心魂都要震散,更遑论反击退避。但董嫣然居然连眉头也没有皱一下,同样抬手,一剑挥出。
她不躲,因被如此可怕的剑气锁定,越是一心闪躲,便只能让对方气机顺势而涨,自寻死路。她不架,因为这一剑之威,已经无可抵御。她只是半步不退,寸步不让地反击回去,死中求活,败中觅胜,于此九死一生之际,她的眸子,仍旧清明沉静,如月下湖水。
剑光迎剑光而上,剑光破剑光而入。
明明是避开对方剑势,施以反击的一剑,却终是和那看似简单一剑劈来,却在不断发出微妙至不可察觉变化的长剑碰到了一起。
剑身断,长剑顺势而入。
剑锷裂,长剑乘势而进。
剑柄碎,长剑把漫天碎屑催做飞灰,一剑指向咽喉。
虎口裂开,那纤美如玉的手一片鲜血,似是有人狠心地把天地间最美的造化肆意摧残,而剑光却连顿也没有顿一下,静静贴到了董嫣然咽喉之上。
一剑之下,大局已定,完完全全是惊涛骇浪,吞吐天地的打法,野蛮,狂放,丝毫不曾怜香惜玉。
正所谓,技高一筹,束手束脚,似正为今夜而设。
同样一招指喉,黑衣人一枪既出,容若等四人联手都不能破。董嫣然对黑衣人出剑,任他出尽全力,亦不能挡。同样雪衣人一剑既出,董嫣然纵施尽浑身解数,也同样一招被制。
唯一不同的是,直至最后,董嫣然美丽的脸上,也没有现出太多的惊奇惧怕,平静得好像搁在她咽喉上的不是催命神剑,倒似柳叶花枝一般。
雪衣人面对这等倾国倾城的绝色,看自己的长剑上反映出她清美容光,同样神色不改,也好像面前美人,只如木石。
“如此美人,如此红颜,若死于此时此地,岂非天地间一桩大憾事。”
“有生必有死,美丽也罢,平凡也罢,生命从来平等,天地看世间万物,又何尝去在意它的美丑。我生固欣喜,我死又何惧,焉知死亡开始的,不是另一个神奇旅程。你武功本来就在我之上,败于你手,也是理所当然,被你所杀,亦算不得意外。刚才我已尽力一搏,纵然落败,却已无悔,生生死死,何足挂齿。”
“轻淡生死,笑看浮云,却能体悟大道,难怪你师门之中,屡出英才。”
雪衣人悠然收剑,意态从容,好像刚才根本不曾一剑判生死,只不过是轻轻伸手拂去美人身上一片落叶一般。
董嫣然明丽的眸子里,第一次流转淡淡疑惑:“你为什么……”
“我想你可能把我猜做别的什么人了?你错了,你若以为,天下间,只有那些人才能一看你出手,就猜出你的师承,便真是轻看了天下英豪。我不杀你,倒也不是存了什么好意,只是你的武功足以与我一战,缺的只是历练而已,我不愿未来失去一个好对手。”
雪衣人一拍长剑:“我的剑,已寂寞多年,总要寻几个配得上的敌手。”
董嫣然露出明悟的表情:“你不是一路跟踪我,你跟踪的是萧性德。”
雪衣人微笑:“果然冰雪聪明,不错,我一直暗中跟踪他,有几次甚至故意露出破绽,偏偏他好像无知无觉一般。这一路上,倒也屡历些争杀,他也一次都没有出过手,刚才,他那主子差点儿死在别人枪下,他居然还只是动动嘴,我就不信等不到他出手的时候。原本我也不想现身在你面前,只是刚才看你出剑,不免心喜技痒,终是露了形迹。董姑娘,你的师门超于世外,所学武功更是精妙绝伦,既已技成归家,想来成就已然超尘拔俗。只是你从未走过江湖,更没有受过生死之险,刻骨之难,没有真正的磨练煎熬,纵是绝世之艺,终也难以大成。去真正面对这个世界吧!用你的力量去对抗一切,不出三年,你必会有全新的成就,也许十年之内,你我便可放手一战了。”
他的眸中流露出热切的光芒,不是为着美人,只是因着剑。悠然说完这一番话,他竟是毫不留恋,转身便去。
雪衣人走出几步,却又顿足,没有回头,只淡然道:“还有一点,小心那个小皇帝的安危吧!这个人不是日月堂的刺客,恐怕另有来头。”
“不是?”
“我说过,你武功智谋都是上上之选,只是太欠历练,经验不足。你师门的‘止水清瞳’的确有让人在心魂失守下回答一切提问的力量,可是,不要忘了,这个人武功虽不及你我,却也是高手中的高手,怎会如此容易就范?为什么说出身分后要扑向你的剑尖?
是他的内力深厚,在苦苦支撑,是他的意志坚韧,不肯屈服,但他又确实知道,再继续下去,必会心神失守,把一切都告诉你,所以他一方面说出假话误导你,一方面在自己失控说出真话之前,自戮于你的剑下,如此高手,竟能随时效死,可见背后掌控他的势力有多么强大可怕。你以后多多小心了。“
董嫣然肃容正色:“多谢先生指教,嫣然铭感于心。”
“如此听教听话,倒也难得。”雪衣人长笑一声:“用你的眼睛,好好看这世界;用你的脚,去走你的路;用你的剑,破开一切荆棘迷障,相信有一天,你会是我难得的好对手。”
他笑声穿云,雪衣飘然,渐行渐远,独留董嫣然倩影孤离,静静站在明月下。
大清早,逸园就被人敲开了大门。
没有递名帖,只有来客长笑着报出来的名号。
“请通报贵主人,萧遥携妻拜访。”
容若闻讯,与楚韵如一起迎了出来,却见大门外,萧遥依旧是一身半旧宽大蓝衫,散发披肩,有趣的是,他居然拿根树枝背在肩上,树枝的另一头挂的是七八个酒坛子。
萧遥远远见了容若,笑道:“区区寒士,没有上门薄礼,只好拿家中几坛子老酒来见人,公子莫要见怪。”
容若笑道:“萧兄雅士高人,特立独行,真是让人心折。”嘴上说着客套话,眼睛却不由望着萧遥身边的人。
那人一身青色儒衫,衣襟飘飘,明明是男子装束,那姿容,那眼神,却又偏偏是个女子。衣衫因为略略宽松,显得人有一种飘然之气,右手执着一册书,抬眸一笑,既有女子的轻柔,又有男儿的洒脱。
萧遥笑道:“这是拙荆芸娘。”
芸娘一甩袖子,略一欠身,算做施礼,轻轻一笑,有着十五六少女的天真烂漫,二十三四少妇的柔婉多姿,又有着三十一二女子的妩媚风流。
容若与楚韵如都不觉相视一笑,这一对夫妻可真是怪人。
到新认识的朋友家第一回做客,一个不修边幅,不整衣理发,另一个干脆穿着男装,就这么潇潇洒洒,悠悠游游地来了。
偏他们越是这样特立独行,越有一种奇异的吸引力,让人想要亲近。
四人在大门前见过了礼,容若正要请他们进来,就听得身后有人冷笑:
“不错啊!客来如云,天天有人上门巴结。”
容若叹口气,回过头,冲那向着大门渐行渐近的萧远说:“三哥,你也很不错啊!每天一大早就要出去花天酒地……”
他下面本还有几句讥讽之词,却忽然间顿住没说出来。因为正大步走来的萧远脚步猛然一顿,脸上流露出极诡异的表情,直直盯着容若身后。
容若本能地回过头,却看见身后的萧遥,表情也异常古怪,正木然与萧远对视。
良久,萧远才步步走近,死死盯着萧遥半天,忽的诡异一笑,竟然掀衣拜倒,对着萧遥行了一个极郑重的大礼:“三弟拜见二哥。”
古代礼法森然,兄弟在很正式的场合,彼此行郑重的家礼,也是有的。只是这礼由萧远行出来,这话由萧远说出来,真个吓得容若几乎没直接跳起来,伸出手,一会儿指指萧远,一会儿指指萧遥,嘴巴张开又合上,却是说不出话来。
萧远不理容若的傻样子,一拜之后,复又站起,面色冰冷,望着萧遥道:
“我既已行过家礼,你也不至于忘了国礼吧?”
萧遥微微苦笑,却又随即释然,果然也屈膝一跪。
容若从没见一个人,连下跪都跪得这么潇洒。
“草民萧遥,拜见诚王爷。”萧遥语毕,深深叩首。
家礼弟对兄,只须跪下,国礼百姓对王爷,却必要磕头的。很难想像那不羁的萧遥会是个守法依礼,对权贵磕头的人。
可是萧遥磕过头,站起来,却依旧洒脱得好像刚才不过是屈膝拂去地上的落叶一般。这般人物,外在的折辱,对他来说,好像根本没有意义。
容若还在目瞪口呆,身旁却听到楚韵如梦呓般的声音:“你们是越王萧离和司马芸娘?”
容若侧首,正看见楚韵如满眼的热切、崇拜、激荡、羡慕,正怔怔地望着萧遥与芸娘。
萧遥同样神色异样地望着容若:“你叫他三哥,你的长相也真是眼熟,莫非你是……”
萧远冷然道:“还能是谁,你当年走的时候,他还是个不懂事的无知小孩,现在长大了,你就不认得了吗?”
芸娘在这个时候低声地笑:“真是热闹得很啊!”
几个声音一连串响起来,容若此时只觉头昏脑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