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书奇缘-第10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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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纸上,健康专家撰文呼吁人们关注“蓝色病毒”的蔓延,若兰今天正巧穿了一套湖蓝色旗袍来上班,看完文章不免自嘲:作为心理医生,穿这种颜色未免太欠考虑,如果因此加重抑郁症患者的病情罪过可就大了……
候诊室的塑胶椅子上早已坐满了人,准确地说他们不能称之为病人,只不过赶上星期六,比较有时间来接受心理咨询而已。
若兰走出电梯,立刻把报纸丢尽垃圾桶。她不愿意在病人的注视下边看报纸边走进办公室,这会给人留下不耐烦地印象,而心理医生最重要的职责素养就是耐心,无限的耐心。
从家庭主妇到心理医生的角色转变需要一个过程,一杯香醇的冰咖啡正好填补期间几分钟的空白。若兰把磨细的咖啡豆装入咖啡机,上面均匀的压一层冰块。自用的细瓷杯贴着卡通大头贴,提醒鲁莽的病人,此杯乃是主人专用。
给病人准备的纸杯和小点心摆在茶几上,若兰才不管人家的喜好,待客咖啡中照例加满满一勺砂糖。甜味有助于缓解精神紧张。准备就绪,若兰按下电铃,邀请今天的第一位病人进门。
一位中年男子走进来,衬衫衣领洁白如新,皮鞋擦得一尘不染,脸上却带着无法掩饰的疲惫。他一进门就不堪重负似的坐在沙发上,随即低头看表,好像奔波数十公里来赶飞机。环顾四周,寻找着什么,目光转回若兰身上,眼睛不顿时为之一亮。
“护士小姐,请问医生在哪里?”
虽然这种事已经碰到好几次了,若兰还是忍不住发笑。忽然兴起作弄之心,一本正经得说:“手术室在楼上,我这就带你过去。”
“等一等,我干吗要手术!”男子跳起来,探头去看门牌。“没看错吧?这里不是心理咨询室么……”
若兰指着胸前的铭牌,笑着说:“不是只有门牌需要仔细看。”
男子尴尬的搓手,“真抱歉,原来您就是林医生,久仰大名,久仰大名,没想到你这么年轻……”
“我倒希望自己是个老太婆,能给病人多一点安全感。别介意,一个小玩笑而已,喝杯咖啡?”
“不了。”
“尝尝点心,我亲手做的,味道相当不错哦。”
医生的建议是很难拒绝的,况且是年轻貌美的女孩。
男子勉为其难的尝了块点心,喝了口咖啡,随后一发不可收拾,不用若兰推销就把点心吃光,咖啡也一饮而尽。
若兰替他重新添满咖啡,注意到他的精神比刚进门时稳定了很多,但仍不时地看表。
若兰微微含笑,在听诊记录上画了一个“正”字。走进诊室不到十分钟,他已经看了五次表。
“请问,你有急事要办?”
“哦,没有……今天休假。”男子找到开启话题的入口,滔滔不绝的说,“医生,我的身体一向很健康,感冒发烧都很少有,可是最近不知道为什么,感觉怪怪的,看了几家医院,查不出什么毛病,朋友推荐我来这里做一下咨询,我本不想来,工作太忙了,而且我也不相信自己精神有什么问题,可是实在不好意思推辞朋友的好意,就来了。”
若兰面带微笑,用心聆听,随着话语的韵律恰到好处的点头,绝不打断他的话茬。一般而言,病人从发觉身体不舒服到决心向医生求助,期间要经历相当复杂的挣扎,承认心理不健康,承认与扭曲的精神斗争失败,需要很大的勇气。
当他们走进诊所大门,心情往往变得异常极端。要么不必要的自卑——迫切想把康复的责任推给医生;要么毫无道理的自负——来看病只是为了让权威人士证明自己没有病。前者因为忧虑,几乎不能畅所欲言;后者为了证明自己理智健全,会滔滔不绝的说下去,俨然比医生还专业。这位先生,显然属于后者。
“简单的说,你正在为失眠而苦恼。”若兰好不容易找到开口机会,随即被他打断。
“不止是失眠,还有失忆。”
“失忆?”若兰忍俊不禁,怕是科幻电影看多了吧。
“没有那么严重,但记忆力变得很差,从前我很容易就能记住陌生的电话号码和银行账户,可现在不行了,写在纸上都会忘记,简直莫名其妙!”男子气愤地锤了下膝盖,随即低头看表。
“睡眠不足,大脑皮层就会供血不足,的确会引起记忆力的暂时衰退……”若兰给第二个正字画上最后一划。
“我用过很多种安眠药,都不管用,我当然没有做过什么亏心事,也没受刺激,一没失业,二没失恋,莫名其妙的就睡不着了,你说这到底是它妈……呃,怎么回事呢?”
“这不好说呀,‘季节性失眠’也是有的,环境的变化,粉尘和空气湿度的变化,甚至月亮潮汐都会引起微妙的生理反应,因人而异。”
男子大摇其头:“我没有那么敏感,别说月亮潮汐,就算打雷下暴雨照样睡得香……真怀念从前躺倒就睡的日子啊。”
“幸福就是这么微小的难以捉摸,直到失去才发觉它的可贵。有兴趣陪我做一个小游戏吗?”
明明是给病人做心理测试,却说成“陪我做游戏”,这话,听着舒服极了。男子尽量不把受宠若惊的心情表露出来,看了下表,说:“行啊,反正我今天闲得很,简直不知道该怎么打发时间。”
若兰摊开一页白纸,在上面画了一根数轴。拿笔尖指着原点说,“我们把这根轴比作入睡的完整过程,原点代表的就是清醒和睡眠的临界点,左侧是睡眠区,右侧是清醒区,我这么说,是不是很难懂?”
“笑话!我数学棒极了,大学时微积分经常考满分,数轴有什么难懂的,继续!”
若兰在原点两侧相等的距离,标注“+1”和“—1”。
“在‘1’和‘—1’其间的线段,我们叫做‘睡眠过程’,大于‘1’是完全清醒区,也就是你我现今所处的状态,小于‘—1’是熟睡区,大脑处于完全休眠状态,不管身外发生了什么事,当事人都不会察觉。每个人的睡眠过程都不一样,有的人很长,需要几个小时才能完成从‘1’到‘—1’的过渡,有得人则很短,只需要几秒钟就能从完全清醒进入睡熟区。来点咖啡可好?”
“不渴,继续说!”男子盯着数轴,兴致勃勃地催促道。讲述抽象话题时适当的中断反而会激发倾听者的兴趣,同时给他们留下思考的空间。“医生,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是说,我的睡眠过程突然变长了,长的难以忍受。”
“你很聪明。”若兰冲他嫣然一笑,继续道:“我们先不忙着寻找睡眠过程突变的原因,平心静气的探寻,从‘1’到‘—1’这段过程里,究竟发生了什么有趣的事,让我们从清醒进入睡眠。你能告诉我吗?”
“这,我怎么知道……大概是脑细胞放电啦、分泌化学物质啦之类的东西,我对生物学可没啥研究,应该你告诉我才对。”
“不用那么抽象,我只想知道,你从躺在床上决定睡觉开始到进入梦乡,其间会想些什么。”
男子茫然的说:“没有什么特别的事可想,琐琐碎碎的……”
“就是那些琐碎的思绪,能举几个例子告诉我吗?以我来说,经常会在入睡前提醒自己,冰箱里缺少蔬菜和水果,明天记得去超市买,牛奶恐怕过期了,明早上班时顺手丢掉……”
“哦,这些事情我也会想啊。不过更多的是工作方面的,比如客户的订单,老板的应酬之类,如果跟未婚妻约会,也要想一想送她什么礼物……”
“最近你有想过这些吗?”
男子滔滔不绝的话流仿佛突然冻结,慢慢抬起头来,两眼迷茫的说:“奇怪……最近完全没有想过这些东西,一躺在床上就觉得心烦,脑子里空洞洞的,什么也想不出来!”
第四章 天线人(中)
若兰十指交叉抱着膝盖,上身前倾,表情神秘的说:“嘘,小声点,我们就要揭开谜底了。”
“想入非非跟失眠有关系?”
“关系密切!入睡就是大脑减压的过程,想入非非正是减压的方式,因为想入非非,我们的大脑不必专心致志的投入工作,好像蜻蜓掠过湖面,只留下一串涟漪,不会激起波涛,当涟漪平息,人就睡了。为什么西方谚语说‘睡得像没有亏心事一样’?假如我有亏心事,就会在入睡过程里情不自禁的想起它,进而内疚,自责,甚至恐惧,这些复杂的心理过程会加重大脑的负担,强迫它去工作,大脑得不到休息,人就失眠了。”
“我真的没有亏心事。”
“我相信你。你的问题不在于大脑过劳,而是失去了减压的能力,简单的说,就是想入非非的能力……”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换句话说,不通过想入非非,就很难从清醒平稳的过渡到睡眠?”
若兰笑着点了下头:“你最后一次做梦,是什么时候的事?”
“记不得了……”
“我可以帮你找回来吗?”
“好,好的。”
若兰取出一幅古怪的仪器,看上去像听诊器,但病人那端分成两叉,分别缀有一块金属圆片。若兰让他把金属圆片紧贴两侧太阳穴,另外一端则连接灵压计。
“这是在测什么?”
“脑电压。”她撒了个小谎,其实测的是大脑灵压,也就是灵能的压力。如果实话实说,解释起来就太麻烦了。不出所料,病人的灵压指数远低于正常标准,他的灵能近乎枯竭。灵能枯竭,直接导致想象力贫乏,激情丧失,性趣衰减,进而引起复杂的心理障碍,难怪他会失眠。
若兰摘下灵压探头,陷入沉思。灵能正如人的其他生理机能,随着身体的成熟而逐渐增强,在青春期达到顶峰,成年期步入稳定,衰老期减退,随着个体的死亡而消失。通常情况下不会突然衰变,到底是什么原因造成了病人的困境?她难以想象,而这也不属于心理医生的探讨范畴。
“医生、医生?我没事吧……”病人已不复之前的从容。
若兰回过神来,笑着安慰道:“小问题,但是要认真对待,不然很可能造成大麻烦。你运气不错,我这里刚巧有一种治疗失眠的特效药,别处买不到的哦。”打开抽屉,取出一瓶“水宗”特制的“补灵剂”给他。说白了就是“妖力珠”加几种补品的混合稀释溶剂。
“每天入睡前取一毫升药水,混入热牛奶同服,一周之内管保恢复正常。”
病人千恩万谢的接过药水,颇为留恋的问:“医生,可以预约下周的治疗吗?”
若兰不禁失笑:“如果我的药不灵,你就不该再来上第二次当,如果我的药管用,你已经好了,为什么还要再来呢?花钱挨训很好玩么!要是有时间,就多关心一下股市变动,趁今年行情好,赚足下半辈子的养老金。”说完,开门送客。
“你怎么知道我在证券交易所工作?”病人惊讶极了。
“你自称对数字敏感,能迅速记下陌生的电话和账户,这说明你的工作经常与数字打交道。”
“并不是只有证券交易所才跟数字打交道——”
“银行职员或者高速公路收费员也对数字敏感,可是他们用不着每两分钟就看一次时间,你患有典型的‘时钟倚赖症’,从前人们叫它‘华尔街职业病’。”若兰微微一笑,关门夹断病人情绪复杂的目光。
也许是受到病人的影响,若兰在诊间休息时特意去一楼大堂看那台跟医院历史一样悠久的座钟,漆成深红色的梨木钟壳看上去很有分量,恐怕到下个世纪仍能正常工作。很多年不戴手表,若兰盯着指针研究许久,才“数”明白此时此刻是上午九点过十分。
随着数字技术的发展,机械表逐渐成为一种装饰品,报时功能则被手机兼替。就算作为装饰品,它对男士的意义也远大于女士。女人可以戴在手上的装饰品实在太多,纤细的腕子既不能承受过多负担,也没有富裕的空间。
若兰兴冲冲的回到诊室,一进门就看见高翔和小静捧着杯子,津津有味的喝着自己精心炮制一上午的冰咖啡。
“啊,住手——不许偷喝我的咖啡!”
“这里有人偷喝吗?”高翔夸张的环顾四周,“我分明是光明正大的在喝。”
“给我留一口啊,你这坏蛋!”若兰气鼓鼓的抢下杯子,一滴也没剩。
“我这里还有半杯,不嫌脏的话就拿去吧。”
“还是我们家小静孝顺,哪像你,哼!”若兰接过咖啡杯抿了一口,笑着问高翔,“懒虫,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羊癫风。”
“正经点,现在可是工作时间。”
“听说心理医生的诊费是按照分钟计算的,我可耽误不起。刚才进来时看见候诊室里热闹的很,我深深地怀疑他们是来看病还是来看林美人。”
“有句老话怎么说来着,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以为别人都像你这么闲啊。”若兰扔给他一叠病历,“这两个月来接受心理辅导的人特别多,超过过去两年的总和,无风不起浪,我担心这里面有另有隐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