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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落琴赋-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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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时不能回神只不信的见他,难道他的轻薄无礼,竟然是为了分散她的痛楚,方便医士接骨。
那医士朝他二人施了礼便离开了营帐,晏元初回头见她的表情,如此惶恐如此倔强,尤带着三分不信,抿嘴说道。
“小时候我也曾坠马受伤,兄长怕我疼痛便用弹弓打碎了爹爹赐我西莫琉璃杯,我和你一样气得恨不得出去与他大打一场,可正是如此我才不觉得接骨之痛。”
他说的生动头微微仰起,像是沉浸在过往岁月之中,眼光只落在青毡之上。
“如此多……多谢将军了……”想到此节落琴不禁有点好笑,她还是第一次要谢谢轻薄她的那个人。
“请嫂嫂好好安歇,膳食茶水我会派人送来,明日午膳过后我们便出发回山庄。”晏元初站起身来,看落琴神色稍松不由得想逗她一逗“当然了,若嫂嫂一人寂寞可唤我前来相陪。”
“你”落琴方才放松,又满身戒备看着他再度露出笑容“有意思,实在有意思。”回身潇洒而去,只余下毡布在风中飘荡。
膳食清淡,茶水醇厚,晚膳过后除了不能走动,以无任何不适之感。
她颇通医理看脚踝肿痛已消,便知医士高明妙手,想来这环月山庄人才济济,便是区区一人也越过常人几许。
那个烦人的晏将军,仿佛了失了踪再也没有入营帐一步,微微一动碰落一本书册,端放在高枕之旁,可见是他每日必修之学,好奇之下便打开看来。
“回祁之地,东跨五梁山,西跃襄水,南与大楚为邻……”风土人情,产物地理、一一细述,乃是一本回祁的地方志,她看得仔细待抬起头来,灯火残残正挣扎的跳跃。
和衣躺下便觉不妥,翻身起来想到是这个凤城将军,她未来的小叔平时下榻之所,便更觉得别扭奇怪。
身边没有亲近之人,却也不敢叫人过来,想到便是叫来了也不知该说什么,难道要吐露她身负重任,来到对头的地盘行偷窃之事?
心中不由苦笑,她的身份注定寂寞,想到落霞山时虽然只有两个小童陪伴却也比而今幸福百倍,不禁怅然若失。
火烛已灭,辗转反侧,浅浅的睡下又淡淡的醒来,明日可到环月山庄这个事实,让她既有三分欢喜,更有七分哀泣。
记忆中有一个女子粉黛青颜,教她奏琴起舞,她从小无依,只有无双可靠,自然视她为自己娘亲。
青娘,这个可敬的女子,居然也走了一条与她一样难走的道路,奉献了青春身心,不禁涌起同病相怜之感。
她愿深入虎穴自是为了无双,可青娘呢?她究竟是为了什么?思绪纷乱,却也可见季成伤用心良苦,绸缪多年更感不寒而栗。
隐约到了三更时分,月光透过青毡有淡淡的光晕,落琴正欲闭目入睡,却见有两个影绰的身影,映照在青毡之上。
此时睡意全消,她微微的扬起身子,见那身影越来越近心中一寒,正欲下地方才觉得脚骨没有半分气力。
这两人究竟是谁,他们的目的显然不是为了她,此乃洛城小营将军之帐,由此想来自是为了那凤城将军。
暗夜来人神出鬼没,绝不会是什么好事,若把她当成晏元初给错杀了,岂不是冤枉至极。
她翻身下床,眼见无处可避,挣扎的起身弄乱床帏。
白日所见的楠木大柜本可藏人,可现下太远且自己行动不便,床后自然也不成,莫非她真要成了那晏元初的替死鬼。
床下虽险,却也是唯一可供容身之所,暗夜寂静毡布翻动之声听来清晰,她再不迟疑已翻身入内,紧紧地贴着内侧壁墙。
兵器重击床帏发生金石之声,翻开被褥自然没有晏元初其人,“咦”四足轻轻移动,落琴凝神闭气,不敢发出任何声响。
“晏贼不在帐中”
“据探子回报,此地乃凤城粮草后援之处,方才细看并无储粮之所,可见深埋窖室。”
“快离开此处,一把火把它都给我烧了”
那两人不敢翻动营帐,声音细微说得是回祁言语,因无双通晓蛮汉方言她自然听得清晰明白。
待那两人离开营帐,她立时爬了出来心中一片清明,且不说楚国回祁谁是谁非,若此时军中生乱对她顺利入庄并无半点好处。
洛城小营乃凤城粮草后储之地,一旦有失苦难受迫的首当其冲便是江南百姓。
想到自家耕种一年,收成全要上交于军的百姓,自然不忍,便拖着伤腿缓缓地移入营外。
天籁如洗,星云染染,山中寂寥只有春虫低喃之声,她心中焦急无心赏景,只盼快找到晏元初一一相告。
可这平地不下十五座营帐,住着五十名军众、洛城小营的守军、还有送嫁随从之人,那晏元初究竟住在何处?
跌跌走了几步,正遇值夜的戎兵而过知她是环月山庄的娇客不敢怠慢,只说道“山间清凉,少夫人腿疾不便,还是有小的送你回营帐歇息。”
“有敌……”见营帐间值夜兵勇甚少,便紧紧地咽下了要出口的言语,怕打草惊蛇转而改为“我有要事要见将军,你可知他现在何处?”
“将军应在辩士先生孙仲人营中”他指了指后首最后一个营帐说。
“快背我去将军营中。”那兵士尚年轻,初见她时已惊为天人便觉此生所见唯一的美貌女子便是落琴无疑。
现在这心中的仙子就在眼前,还要求他背负将军帐中,黝黑的脸面微微泛红“小的不敢”
“事情紧急,若误了大事,你我都不可担待。”她打量周遭,不知方才那两个回祁人到底去了何处,紧说道。
那兵士入役以来,耳濡目染知道将令之重要,误事将重罚,便再也不想背起落琴低声说道“既如此,少夫人得罪了。”背起她迈步往营帐而去。
落琴掀开毡帘,踮步而入正要说话,只见那晏元初露出精壮挺拔的上躯正要更衣。
她兀得脸色微红,已转过身去唤道“将军”
“原来是嫂嫂,若我没有记错现在三更已过,莫非你真的独处寂寞,要我相陪”
转过身细细见她,背影亭亭秀发舒扬,脱下了嫁服换回青衣,似有夜莲般清雅。
落琴恨他言语上总要占上几分便宜,但大敌当前便再也不顾男女之间的大防,回头见他“方才有人夜袭将军营帐,我侥幸方才活命,听他们说话像是知道了粮草深埋地下,要一把火烧了它。”
她急急说出,见晏元初脸色已变,双掌微和响起击打之声。
两名亲兵即入帐中,已听到晏元初吩咐道“召集军众快去看储粮之所,若有外人格杀勿论。”
“是”两名亲兵快步而出,晏元初看了她一眼,眼中含着复杂之色“我速去速来,你一人在此处行不行?”
“他们欲刺将军未果,现下烧粮才是首要之事,应不会折返,我无恙,将军大人可放心前去。”
“好”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疾步而出。
落秦第一次遭遇此等大事,加之深夜未眠心中紧张,腿疾未曾痊愈,便忍不住跌坐在床榻之上。
待晏元初出了营帐,疾步已变为了缓步,像是月下赏景闲闲的踱到了后首的密林之中。
那辩士孙仲人相迎而上,笑意渐浓“不知为何,每每与将军打赌,仲人我总脱不了一个输字。”
“她对布阵图丝毫不动,还巴巴的将此事深夜相告,看来崇庆端王不是对我们虚以委蛇,是诚心相助大楚灭了回祁。”晏元初负手在后,漂亮的眸子堪比星光灿烂。
“是仲人多疑了,将军也知这位郡主失踪两日,还在通州境内不得不防。”
“那你察得如何?”
“通州周氏夫妇,世代安分守己应该不会有假,这个郡主也够倒霉的,婚事差点变成了丧事。”
“她生性自然,还有几分傻气”晏元初想起甫一见面她便失足出丑,骑马时的狼狈之态不禁嘴角带笑。
“仲人要提醒将军……”
“你不说我也知道,大事要紧。”
“将军知道便好,王爷日渐年老,可膝下无子,近年来欲从亲厚的子侄晚辈中择一人传于世子之位。
依霞是王爷的掌上明珠,且对将军有情,大可利用之,一旦我们握住了楚国的兵权,便可心想事成。”
“娶了依霞做得是王爷的快婿,我志不在此,世子之位我势在必得绝不会再相让与他。”

环月
午膳一过整马出行,出了洛城小营自是坦路大道,落琴不再骑马和来时一样,脚下置了软垫,方便伤势尽快得好。
晏元初跨马在前与辩士孙仲人并驾,正在春夏之间,江南风情透浓,满目的桃枝碧色,沿着洛水长流,指点江山谈论朝事,气更舒畅。
说着说着,他动容一笑,看得孙仲人略奇“在下不过说到,当今天子有邀众臣对弈的癖好,竟然能得将军一笑?莫非我言语真是这般诙谐有趣,让人忍俊不禁?”
晏元初微微一咳,用来掩饰“仲人的话让我不禁想起王爷粗豪,不喜风花雪月之事,被皇上邀去对弈时常痛苦万分,可偏偏他误打误撞却总能赢上几局,皇上反而赞他不善阿谀,性情大度。”
孙仲人笑不可止,显是想起了成王听到入宫对弈的表情来“由此可见,天下之事怪哉,妙哉!此谓因祸得福。
两人相视,笑意更是朗朗,晏元初随意往后一瞥,只看着后首的马车,微微一怔。
昨日回到营中,她早已环手入梦,灯火之下,秀眉紧蹙,因是急那一双莲足,未穿罗袜在床廊边轻荡。
一抹雪白如脂玉,看得他气血上涌,莫非是处久了军营,少了女人的温柔抚慰,他竟然……
默默地走过去蹲下身子,欲上前相握,不难想象若她醒了必会怒言相向,这天下第一登徒子的名号自然是免不了的。
想起她的表情神态笑意更浓,内心深处体味复杂,且莫说他是盟主次子,楚国先锋,便是靠他这张脸,自然也多得是名门闺秀,青女粉头趋之若鹜。
可偏偏她毫不待见,每每忍不住想逗她,难道竟是为了这份特别?
一夜波折为了试探她与她身后的家族,究竟存了什么心思,现在看来他可泰然日若,高枕无忧。
东方泛起鱼肚微白,他无心睡眠便端坐阅卷,她近在咫尺呼吸微微。
此情此景让他有丝丝眩惑,心中的安宁与满足自然生成。
难道不必通过位极人臣的权位,不必通过四海为尊的歌颂?
可他不是旁人,他的母亲在晏九环的姬妾中并不得意,除此之外,自打落地更不得不与另一个手足血亲相提并论,他要赢岂能有温情。
想到此节,撤了书卷走出营帐,兵士尚未起身,一片寂静平和,江山美景无限,纵然是寒他也只想站在最高处,俯瞰众人。
商阳南,有荷塘几里,春时轻柳拂风,冬至落雪呈素,更莫论夏秋,时令奇巧,天然的观景奇隅。
环月山庄建于前朝崇和元年,算来已过百年烟云,西莫荡平之日,新君昭示天下钦赐功臣晏九环,用以褒奖他忠君益民,立下不世之功勋。
那儒雅的辨士仲人此时轻掌船橹,缓缓得往山庄摇去。晏元初立在船头,落琴坐在船尾。
忍不住用手去抚一片一片的莲叶,惊起沙沙之声,像是渔光曲,收网歌,充满了野趣。
缓流中转了个弯,看见三层的台阁,隐隐在湖中伫立,自然是她此行的目的所在。
她是回祁贵女,该自持身份,多说一句不如少说一句?
她是王爷千金,该进退自如,少行一步好过多行一步。
她确实畏惧,畏惧面对未知之事,畏惧面对要与她同床共枕,一生相伴的那个人。
“昨日若不是你及时相告,后果不堪设想,多谢了。”晏元初不知何时走近,依着她坐下。
见她不由自主地移了移,像是意料之中的挑了挑眉“听闻来时在通州遇险,现下无恙了吧?”
“掉入海中侥幸生还,恩人曾召医士来看,只是刮风下雨会隐隐的咳嗽,多谢将军关心。”
“前日收到端王书信,看来嫂嫂未曾将此事相告?”
“父王日理万机,偏偏对我疼爱,做人子女者该孝养亲厚,我岂能无端让他担心。”
“说得好,爹爹得儿媳如此,是环月山庄之幸”他靠近她不似轻薄,带有微微的试探之意。
这一番兵来将挡更让落琴明白,这里的每一个人每一件事都极难应付。
不由的挺起胸膛将目光放在远方,环月山庄近在咫尺,她再无人可以依傍,从今往后万事只能依靠自己。
相对无言,只听得船桨滑动之声,晏元初率先站起身来指向前方“山庄已到”
停船登临,只见前庭开阔,两头石狮子各据一方,上书匾额高悬,行草写得“环月山庄”四个大字。
未曾细看,晏元初上前欲将她抱起,被她轻轻一推只落了个空”将军好意,依我看还是自己走的好。”
她的眼中分明是料定他不敢在此时造次,倒也不怒“嫂嫂远来是客,不知山庄内里乾坤,若按此速度只怕要走到月上柳梢。”
“你……”
“客随主便,元初的手可是商阳城的姑娘家人人想执的。”
落琴见众人簇拥在山庄门庭,倒也不想此时就与他纠缠吵闹,只能忍下心头之气,将柔夷搭在他手上长叹一声。
“叹什么?”
“叹商阳城的姑娘家。”她浅浅莞尔,露出俏皮的虎牙“只不过是井底之蛙,可曾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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