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倾天阑-第19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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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事,因为神秘而引人追索,遮遮掩掩会让人更加好奇。一旦揭开那层神秘的面纱,也不过就那回事。会让人兴趣大失。
太史阑知道此刻揭还是太早了些,但是,她总要尽力。
她希望她的景泰蓝,因了解而强大。
景泰蓝嘻嘻笑着,翻着那人体画儿。
屋外四个男人,却同时陷入深思。
三公觉得这观念新鲜,却也很有冲击力,贵族阶层都以拥有更多女人为荣耀,这个女人,竟然是秉持一夫一妻制的。
章凝却很赞赏地点头,他最早感觉到了太史阑的深意,她的行为言语看似惊世骇俗,却对陛下会有莫大影响。真是用足了十分苦心。
正因为感受到了这份苦心,三公对视一眼,眼神都温和了些。
无论太史阑怎么行事狂妄,但对陛下的心,苍天可表。
容楚也在沉思。
太史阑这番话,何尝不是说给他听的。
随即他就笑了,敲敲窗子。
太史阑回过头来,就看见顶着一根草,青着额角的国公,用口型对她说,“我亦心愿如此。”
太史阑白他一眼,回过头去。
呸,自恋狂。
屋外的人怎么想,太史阑不管,她继续每天的功课——哪怕下一瞬景泰蓝就要走,她也必须做完该做的事,这是规则和规律,也必须给景泰蓝养成遵守规则的习惯。
下面是地理,三公在外头听着,啧啧称奇,太史阑的地理课,竟然是拟人拟物版天下志,学的已经不仅仅是南齐山河,甚至包括了大燕东堂大荒等异国,在太史阑自制的地理课本里,大燕是一枚叶子,上圆下尖,三道主河流是叶上的脉络,叶子上端盘着一条青虫,那是半独立状态的云雷高原
在这片叶子上,插着小小的刀剑,粘着丝绸,以及各种代表物,从图上一眼就可以看出,这个国家哪些地方是军事重镇,哪里盛产丝绸和谷物,哪里的马比较好,哪里的地形比较特别。
这样学地理,直观,鲜明,实用,充满目的性,三公频频点头,都觉得难为太史阑,搜集这么翔实的各国资料本来就不容易,还能把这些枯燥的东西用这样活泼的方式表现出来,真是闻所未闻的奇招。
不过他们听见太史阑给景泰蓝布置的地理作业时,瞬间惊悚了。
“如果大燕想要攻打南齐,在不经过云雷高原的情况下,你觉得会从哪个地方先开战?会为什么原因开战?”
三公面面相觑——这哪里是学地理,这完全是高级分析啊!是都督总府军事高级幕僚才会考虑的问题啊。
太史阑不以为然,她一直在培养景泰蓝的思考能力,现代那一世,她没机会进入课堂就学,也因此一直庆幸没有参加应试教育,应试教育的填鸭式教育、僵化的、流水线般的知识灌输,是她极为厌恶的方式,授之以鱼不如授之以渔,很多知识灌输了只为应付考试,走上社会后毫无作用,培养孩子的思考能力,逻辑能力,应变能力和处理事情的能力,才是教育的真谛所在。
教会他思考,胜于教会他“南齐有多少个行省?”
南齐有多少个行省重要吗?他迟早都会知道的。
布置完地理作业,下面抽查历史作业,历史作业让学富五车的三公直接给跪了。
“如果天熹十三年,五越之主没有建一万阴兵,打入南齐南境七城,你认为现在的南齐乃至整个大陆应该是什么局势?”
景泰蓝的答案是,“我觉得,五越之主短期扩张太厉害,导致五越内部出现乱子,他如果没有出兵,五越可能现在还没有分裂,那么经过这么多年,五越会越来越强盛,很可能现在已经独立。”
三公面面相觑——这是一个三岁孩子能答出来的吗?虽然分析得还很浅,意思表达也不明确,但他只有三岁啊,能说出这样的话已经是奇迹。
三公险些老泪纵横抱头痛哭——啊啊啊天赐明主啊!啊啊啊南齐中兴有望啊!
太史阑也点点头,她知道这个答案里,只怕景泰蓝多少找了枪手,但没关系,他会通过这个问题,去思考五越的情况,将来总有一天,他会警惕这个民族。
“你这个答案对你来说已经很不错。”她挥笔画了个四分,然后道,“不过正确答案当然不是这个。”
三公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聚精会神地凑在窗户上,他们想知道,太史阑会给出什么分析?
“天熹十三年,五越之主建阴兵,成就一时伟业,阴兵所向披靡,一直打到了南齐内陆,这是五越最辉煌的时期,也是它没落的开始。”太史阑道,“五越之主性情刚愎,穷兵黩武,五越当时的国力,其实根本不够支持战争,想发动战争,最起码还要经过十年养息,可五越之主野心勃勃,连年战争,巨额的军费使当年五越大部出现粮荒,饿死数万。当时五越各地状况不一,已经出现分裂迹象,所以你的第一个看法是对的,五越不出兵,十年休养,必定能够一统,独立,甚至能够占据南齐一半江山。”
三公眉头一挑,点点头。
分析得很到位。
不过太史阑还没完。
“五越会在十年内出兵,占据南齐南部,但当时一定不会是五越之主主政,五越会在极速扩张后再次分裂,那时候,即使是分裂的五越,也已经有了足够的力量去保住自己的地盘。那么,整个南齐南部,会成为五越的分战场,和南齐西南边境接壤的东堂,必然会趁火打劫,东堂有昭河水利之便,可以趁乱顺水南下;如果战役发生在冬天,北面的大荒也有可能趁沼泽冻硬,越沼泽而过,夺取北越五遥山北面那一片地盘,和云雷高原连接在一起,而云雷和大荒可能因此会有一场战争。”
三公愣愣地听着,越听腰越直,越听眼睛越亮,大司马宋山昊两眼发直,喃喃道:“奇才”
容楚微笑,满眼都是骄傲。
太史阑依旧在侃侃而谈。
“云雷和大荒之战,如果大荒胜,一切不必说,如果云雷胜,那么云雷的地盘和势力会进一步扩大,如果云雷不服大燕管束,就可能引发一场背叛,正好,东堂也可能占据靠近云雷的山南关附近地域,如果东堂和云雷形成协议,反过来卷向大燕,大燕也会出现分裂,大燕历代皇帝不能长寿,个个暴毙,早期政权极其不稳定,出现分裂是极有可能的,那么,南齐、东堂、大荒、云雷、五越、大燕,这世上稍强盛一点的势力,都会卷入这场战争,这将是第一次世界大战,而最后形成的版图,应该是这样的。”她拿起笔,在大陆疆域图上一阵大劈大砍的涂改。景泰蓝瞪大眼,不住惊叫,“哗!大燕不是叶子了,是猪肝了!云雷成靴子了!大荒好长!呀,咱们南齐只剩这么点啦!”
他比了一个眼屎大小,喊得高高兴兴,屋外三公捂住心脏靠在墙上——这女人能不要这么可怕么
这图虽然是虚拟,但回头想想,还真有可能,再往深里想,众人忽然出了一身冷汗——虽然已经过了这许多代,但大陆的疆域局势还是没有太多变化,如果五越真有人能大一统,再休养生息,按照这个计划一步步来,那么,这个假设依旧存在!
整个大陆的风云,还是很可能会因此被搅动!
如果有人听见这一番话
如果有人看见这一张修改过的大陆局势图
三公直勾勾地瞪着那被改得一塌糊涂的图,看着只剩下一半地盘的南齐,都开始觉得呼吸困难。
然后他们听见,那个可怕的女人又道:“刚才是从战争角度分析,五越不出兵导致的后期局势。现在我们可以从巫蛊的角度来重新分析,如果阴兵不出,当年的巫蛊之术不会盛行,那么天熹十四年南齐西南部的大瘟疫不会发生,瘟疫不发生,各种教派就不会兴盛,教派的传播保证了民心安定,南齐南方至今多信教。如果教派不能盛行,民众没有信仰,天熹十五年的姚兴儿起义很可能就会成功,那么南齐南部还是会陷入战火之中”她巴拉巴拉把历史从教派的角度又分析了一遍,最后得出一个结论,“嗯,最后还是差不多,南齐的疆域,可能是这样的。”说完又画了画。
“哇!”景泰蓝瞪大眼睛,“更小了,现在像个毛毛虫,哈,咱们南齐,原来能混到今天,是靠运气好呀。”
“嗯,还可以从文化角度分析,如果五越不出兵”太史巫婆目光灼灼还要继续,蓦然窗子一响,砰地一声,太史阑回头一瞧——
刚才那么急着想带走景泰蓝,都为了形象不肯爬窗的爱面子的三公,现在从窗子里爬进来了。
三个老头撞到地面,砰砰连响。
滚了一地的三公,来不及拍袍子上的灰,一气冲到太史阑面前,抱起景泰蓝,往她面前一送。
“别说了!”
“我们先不带走他了!”
“你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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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啭九天第三十七章因妒伤夫的河东太狮
三公真的没有带走景泰蓝。
这让太史阑和景泰蓝都十分诧异,原以为就算章凝同意,大司马大司空也绝对不会同意,太史阑太知道他们那逻辑了——国不可一日无君。
“暂时。”席哲满面严肃给她说,“陛下还是要回京的,不过我们商量了,还要稍作安排,再以最合适的方式迎他回去,人给你留下,安全问题我们负责,你不能拒绝。”
太史阑表示十分合作,还要怎样?皇帝都送她继续玩了。
不过她也在三公的眉宇间看见忧色,很明显,三公现在的心态,和当初容楚发现景泰蓝时的心态一样——为什么宗政太后要隐瞒?她到底是什么意思?她打算隐瞒到什么时候?皇帝一日不回,她一日不说,然后最后怎么办?
联想到她肚子里那孩子,所有人都觉得冷飕飕的——不会吧?她不会打的那个主意吧?同样是亲儿,怎么能这么厚此薄彼?
太史阑听说三公其实为此也发生激烈的争论,席哲认为,正因为太后可能心思不纯,所以更要早早将陛下送回,对太后也是一个警告,他们这批老臣知道了这种情况,也好早早做些准备,扶持陛下,陛下最近又很有出息,必然能早早令太后还政,那么南齐也就免了女主祸国的风险了。
章凝和宋山昊却觉得,一动不如一静,太后的打算目前他们不确定,就等着瞧好了,太后心思未定,陛下年纪太小,这么送回宫,三公又无权在宫中保护,怎么放心得下?不如将错就错,再等等。反正需要费心遮掩陛下下落的人又不是他们,他们只要装傻便好。
章凝还提出一个坚决的论点——太史阑教得很好!胜过宫中那些迂腐的只会读死书的大儒,陛下趁着这难得的机会,亲眼见见民生疾苦,历练底层生活,将来有利无害!
二比一,席哲落败,结果是三公拨来了大批亲信护卫保护景泰蓝,顺手还赠了太史阑一批。
同时三公联名朝中诸清流,为太史阑请功,章凝胆大敢言,表示太史阑正直敢为,勇掀贪腐大案,应当越级提拔,建议升为西凌按察使。
这是比昭阳府尹还要高一级的地方监督部门首脑,受西凌总督府管辖,不受昭阳府管辖,老章认为太史阑刚正不阿,很适合这个位置。
不过他这个建议被驳了,上头驳回的理由也很冠冕堂皇——太史阑新入官场,虽有功劳,但也不应升迁过速,应该留作进步余地。不过朝中呼声过高,宗政太后也不能完全不理会,于是太史阑“代府尹”那个“代”字提前去掉,正式成为昭阳府尹。
这升迁速度也很了不得,一时间各处恭贺,贺礼不绝,太史阑收礼收得手软,数数自己家产竟然已经很可观,果然是“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看来当当官儿就什么都有了,生意什么的也不用做了。
三公心悬康王贪贿案的后续,又不放心朝中的事,把安全问题和后续问题对她和景泰蓝交代又交代,也便启程了。
启程那天,太史阑和容楚秘密相送,章凝已经走出了几步,忽然又大步回来,对容楚招招手,道:“国公你来,老夫有话对你说。”
容楚依言走过去,笑道:“大司空可是不放心”
“砰。”章凝的拳头狠狠地招呼到他漂亮的脸上。
这下国公爷的额头上当真淤青了,还多了一个精彩的大黑眼圈。
容楚按着眼睛,先是惊诧,随即眉毛一扬,笑了。
笑得有点无奈。
“容楚!”不管众人惊诧,章凝捋袖子挥臂大骂,“早就想给你一下了,再不给你一拳老夫这闷气可得生到丽京。你说你有脸见我么?之前那么多次问你,陛下到底在不在宫中,到底得没得天花,是不是情形有点不对,你每次都糊弄老夫,老夫心里不安,这几个月就没睡过一次安稳觉,你瞧着老夫脸色憔悴,还能笑嘻嘻地说‘陛下安好,正在宫中。’!你对得起我吗你!”
宋山昊和席哲本来十分惊愕,想上来劝架,听见章凝骂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