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室守则-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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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瑶买这逍遥巾,乃是知梅劝来的,本有几分不情愿,但等到真买下来,却不知怎地,忽然想起贺济礼昨晚在书房写字,那袖口是有些磨损的,于是就不知不觉,走到了隔壁的成衣店去。
店内衣架子上,各式衫裙琳琅满目,女伙计热情上前招呼,捧了时下最流行的缂绣裙,来与孟瑶瞧。孟瑶却摆了摆手,道:“我想买一件直裰。”说着命知梅将才刚买的头巾取出来,指与伙计瞧,让她找一件同色同料的出来。
这家店,并不只卖女衣,其实也有许多男子服饰,只是因为开在脂粉街,所以衣架上陈列的大多是女装。女伙计就着知梅的手看了看,马上钻进柜台,翻找去了。
知梅却有些吃惊,少夫人这是要买给谁?难道是与兄弟孟里挑的?待得伙计把不同尺寸的直裰摆上柜台,而孟瑶挑了一件大的,知梅才反应过来,这是与贺济礼挑的。她心下更为诧异,脸上却露了笑容,接过伙计递来的包袱,跟在孟瑶身后出门回家。
孟瑶这一趟脂粉街逛下来,足足花去三十两,而她还意犹未尽,坐在轿子上,盘算着甚么时候再诓贺济礼几两银,好好逛一逛。
回到家,摘下紫罗帽,孟瑶对着镜子照了照,几点草莓印愈发显眼了,她心头火起,举起手里的帽子,朝着镜子砸去。知梅连忙拦下来,分析道:“少夫人定是热着了,这天气,屋里该搁冰盆了,我叫他们买冰去,再与少夫人请个郎中来瞧瞧,如何?”
孟瑶的脸,又泛上红晕,侧头掩饰着,道:“家里有治过敏症的药膏,不必再请郎中。倒是冰块,确是该买了,但我们家并无冰窖,须得与少爷商量过后再说。”
孟瑶自小就对一些东西过敏,且每年的过敏源不尽相同,有时是花粉,有时是食物,只要过敏,身上便起红疹,怎么治也治不好。温夫人曾为她这毛病伤透了脑筋,后来重金请京城名医配了一剂万用药膏,才算勉强对了症,凡遇过敏,擦上一点儿,三天就好。
这药膏极其有效,知梅深信不疑,因此孟瑶不愿请郎中,她也没深劝。
第八章 夫妻吵架
酉时,贺济礼教完课,自州学回来,进门便瞧见孟瑶坐在妆台前,摆弄着一只景泰蓝盒子,他走近前一看,原来是盒胭脂,顺口问了一句:“今日上街买的?几个钱?”
孟瑶低头闻了闻,答道:“四两。”
“多少?”贺济礼本已转过身去,准备换家常衣裳,闻言手一抖,直裰落地,“这样小小一盒,竟得四两银?”他也不去捡衣裳,几步走到妆台前,拿起景泰蓝盒子看了又看,问道:“这与寻常胭脂有何不同,为甚么这样的贵?”
孟瑶开了小抽屉,取出平常使用的一盒,递与他瞧,解释道:“这个是粉状的,二两银,你手里拿的,因做成了脂膏,所以贵些。”
贺济礼一手捧一只胭脂盒,对着比较了又比较,觉得唯一的区别,就是一盒上头印的是梅花,一盒上头印的是ju花,除此之外,没甚么两样,而且二两银的那盒,才只用了一点点,完全没必要再买盒新的。
他瞧胭脂,瞧到痛心疾首,想当年在乡间,他连饭都吃不饱,一个铜板要掰作两半花,如今虽说挣了几个钱,可也不能这样铺张浪费呀。他将两盒胭脂重重放下,道:“这两盒没用完前,不许再买新的。而且,那二两银的,我觉着就挺好,不必非买四两银的。”其实他很想说,不必非要买学印铺子里的东西,有些无印店铺的货色,也很好,但想了想,还是把这话咽回去了。
孟瑶耐心与他解释这两盒胭脂的区别,解释胭脂对于女人的重要性,但贺济礼哪里听得明白,恨不得讲,不擦脂抹粉就最好了,省钱。
知梅从帘子外听到他二人争执不下,忙取了成衣店的包裹,走进来笑道:“少爷,少夫人特特为你买了新衣裳,新头巾,您赶紧试试,看看合身不合身。”
正在努力使孟瑶相信那两盒胭脂没区别的贺济礼猛地打住话头,面露尴尬:“给,给我买的?”
知梅点头,奉上衣物,孟瑶却一把夺去,丢到地上,扭身就走:“这种不讲道理的人,理他作甚。”
知梅冲贺济礼抱歉一笑,道:“今日少夫人的旧病症犯了,身子不爽利,难免急躁,望少爷海涵。”说完,替贺济礼捡起衣物,转身也出去了。
孟瑶病了?贺济礼一怔,丢开衣物,奔出去询问,孟瑶却根本不理他,只丢去大大一个白眼,为着那几个草莓印,眼里还饱含怨恨之意。
贺济礼闷闷地走回卧房,将新直裰换了,戴上新逍遥巾,无精打采地踱出来。掀开帘子的那一刹那,屋中大小丫头的眼都亮了,经知梅各瞪了一眼,方缩头垂眉。
孟瑶感觉到屋内气氛的异常,微微侧过脸去,入眼处一袭暗银纹月白直裰,配着同色逍遥巾,衬得贺济礼的身形愈发修长挺拔,引得正在生闷气的她,也禁不住暗道一个好字。
这位身形修长挺拔,让人挪不开眼的男人,走到孟瑶面前,问了一句极煞风景的话:“这一身,得几两银子?”
孟瑶猛地向另一边侧过脸去,气的。
知梅看看贺济礼,又看看孟瑶,想了想,将屋内丫头媳妇子都带了下去,临走前替孟瑶答复了贺济礼的话:“少爷,你这件直裰,加上头巾,足足二十两纹银呢。”
她这番话,乃是好意,心想着,贺济礼知道孟瑶替他买了这样贵的礼物,一高兴,过去哄一哄,孟瑶的气也就消了。哪曾想,贺济礼一听这话,怒气满面,吼道:“二十两?二十两银子能买十石米,你可知晓?”
孟瑶波澜不惊,看他一眼,回道:“胭脂、直裰、头巾,花的都是我的嫁妆银子,大少爷大可放心,穷不了贺家。”
嫁妆银子买的?贺济礼张口结舌,一口气生生憋在了胸前,闷得慌,但旋即更为火大,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巴掌,打在了他脸上——谁允许她花费嫁妆银子的,这不是在暗示众人,他贺济礼养不了家?
正在此时,小丫头来报,称晚饭已得,问孟瑶摆在何处。贺济礼不待孟瑶发话,含着怒气道:“我不吃了,随你们摆在何处。”说着,一把推开小丫头,甩着袖子朝前院去了。
贺宅极大,他却无处可去,只能走到外书房,踢桌子踢板凳地泄恨。贺济义揉着惺忪睡眼,自里间出来,正要抱怨,抬头看见贺济礼穿了新衣,立时醒了,几步窜到他跟前,一面掸料子,一面赞叹出声:“哥,这是缎子罢?哪里买的,也与我做一身,叫我出去显摆显摆。”
贺济礼怕他弄脏了衣裳,忙推开他道:“这是绸子,别乱碰。你嫂子与我买来,才刚上身。”
贺济义也是个有钱就花的主儿,一猜就猜到这衣裳,是孟瑶动用了那十五两银子买的,遂故意戳了戳贺济礼的新直裰,问道:“哥,这是嫂子拿嫁妆银子与你买的罢?你可真好福气。”
这话不提还好,一提,贺济礼的火气又上来了,气道:“整整二十两,亏她下得去手。”
贺济义怪叫道:“哥,你是读书把脑子读糊涂了罢?嫂子特特拿嫁妆银子买衣裳讨你欢心,你不领情也就罢了,还嫌她多花了钱?”
贺济礼压住几分喜悦,犹豫着问道:“她真是为了讨我欢心?”
贺济义觉得自家哥哥,简直是无药可救,翻了翻白眼,准备去吃饭。贺济礼却抓住他,不许他走,问个不停。贺济义无法,只得耐着性子指点他道:“你是读书人,礼尚往来,应是知晓,既然嫂子送了衣裳给你,你是不是也得备一份回礼?”
贺济礼指了指头上,道:“还有头巾。”
贺济义跟看怪物似的看了他两眼,挣开他的手,跑远了。
贺济礼站在门口感叹道:“我果然是个糊涂的,还不如二弟……”还没感叹完,忽地记起一事,猛地一拍门框,高声唤小厮,吩咐道:“赶紧到东街妙手神医贾家医馆,将贾神医请来与少夫人瞧病。”
第九章 贺济礼挨打
孟瑶坐在窗前,对着院中一株花开红火的安石榴,生闷气。知梅不厌其烦地从旁劝解,替贺济礼讲好话。孟瑶见她和稀泥,更为气恼,听得厌了,竟起身命丫头婆子们收拾细软,大声道:“连盒胭脂也不让买,特特送他新衣,还反被责骂,这种日子,有甚么过头,且回娘家去,向娘亲讲,我要和离。”
和离可不是闹着顽的,知梅心下发急,正要劝她,忽闻门外陌生男子的咳嗽声,登时吓了一跳。
深宅内院,怎有陌生男子出没,孟瑶也怔住了。
湘妃竹帘晃动,进来的却是贺济礼,他神情复杂地朝孟瑶望去一眼,吩咐知梅道:“我请了东街贾神医来与少夫人瞧病,你们赶紧拾掇拾掇。”
贺济礼主动去请郎中,此乃示好,是夫妻二人和好的兆头。知梅大喜,忙忙地带领小丫头们搬椅子,设帘子。
孟瑶大惊失色,瞧病,瞧甚么病,难道要瞧她脖子上的草莓印?想到郎中就在门外侯着,她恨不得就地打一个洞,钻进去避羞。
眼看着帘子设好,郎中就要进来,孟瑶不好当着下人们的面将事情真相告诉贺济礼,只得匆匆躲进里间,顺路狠狠踩了贺济礼一脚,疼得他倒抽一口气。
孟瑶将门反锁,拍拍胸口,到榻前坐定,准备来个抵死不开门。门外的贺济礼与知梅等人,轮番上阵,拍门的拍门,叫喊的叫喊,扰得孟瑶心神不定。她在屋内焦躁地来回踱了几圈,瞧见大开的窗户,恨不得搭个凳子爬出去躲起来,但到底顾及身份,只是想想罢了。
贺济义在房内吃过晚饭,上哥嫂处溜达,不料遇见这情景,立时兴奋起来。他是个唯恐天下不乱,只怕没热闹的家伙,先在门口扯了扯贾神医的胡子,再蹿到贺济礼面前,向屋内的孟瑶深表同情:“原来嫂子同我一样,怕看病,怕吃药,哥,你就放过她罢。”
贺济礼将他臭骂一顿,轰了出去,又转身向折损了两根胡子的贾神医连连道歉。
贾神医捂着疼痛的下巴,呲牙咧嘴地勉强笑了笑。他在门口已候了半晌,仍没瞧见病人,虽说贺家付的出诊费颇为丰厚,但这般耗下去,也不是个事。正思忖,突然想起初到时,屋内有人要和离,这里是贺济礼的屋子,想必那人便是贺家少夫人。
贾神医揉着下巴,细细琢磨,贺家少夫人与贺家少爷闹和离,又不肯出来瞧病,难不成是有难言之隐?是了,一定是两口子闹和离是真,看病是假,又或者是贺家少爷性子急,争吵中打伤了少夫人,急忙请郎中来瞧,而少夫人认为家丑不可外扬,所以不肯露面示伤。
转瞬的功夫,贾神医脑中已峰回路转好几道,断定了这两口子要离,决定置身事外,不染尘埃,遂叫住一名小丫头,将贺济礼请了出来,称医馆事务繁忙,家中还有小女等他吃饭,匆匆地辞去了。
贺济礼已是敲门敲到没力气,摊到椅子上,冲知梅挥了挥手,道:“告诉她,神医走了,叫她出来罢。”
知梅再次敲门,将这话转告,孟瑶在内听了,将门栓打开,唤贺济礼进来。
知梅走到贺济礼面前,道:“少爷,少夫人请您进去。”
贺济礼一个激灵,叫他进去作甚么,难道与他进门时听到的“和离”有关?他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步履沉重地推门进去,又想着这事儿闹起来不好看,反手将门重新栓上了。
孟瑶见他栓门,很满意,举着个梳妆时用的带柄小菱镜,冲上来就打。贺济礼抱着头,满屋子乱窜,又不敢吱声,好容易躲到墙角,将背露给孟瑶,任她打着,忍着痛开口问道:“作甚么打我,总要有个说法。”
孟瑶闻言,住了手,丢开镜子,将他搬过来,指着自己脖子处的密密红印,压低了声儿怒吼:“甚么病,这就是病,你请神医来瞧?”
贺济礼无故挨打,本有几分气恼,逃窜中还曾想过,如何把场子找回来,但此时一听孟瑶的话,再看脖子处他的杰作,满腹的怨气怒气,立时抛了个一干二净,就地蹲下,毫无形象地狂笑出声。
孟瑶气得直跺脚,捡回镜子,又拍了他几下,连声问:“大热天的,又不好戴个围脖遮着,这叫我怎么见人?”
草莓印,闺房乐,但若被旁人知晓,便是笑话一桩了。贺济礼止了笑,认真思考一番,想出个主意来:“你给平常穿的衣裳,加一道领子竖起来,不就成了?”
孟瑶怔了,嗫嚅道:“我……我不会。”
贺济礼不信,他们成亲前,媒人照着礼俗,送来两方帕子,据称是孟瑶亲手所绣,那上头的鸳鸯,并蒂莲,真个儿是活灵活现,连贺老太太都赞过一声好的。
“既然会绣花,怎不会缝领子?”贺济礼自怀里掏出一方帕子,指着上头的鸳鸯,问道,“难道这不是你绣的?”
“当然是我绣的,成亲大事,我怎会拿别人绣的来糊弄你。”孟瑶急急忙忙地辩解。有句话,她没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