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室守则-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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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小凤突然就有了身为半个主子的优越感,腰也挺直了,眼神也朝上飘了。她昂首挺胸地走进第三进院子,却听见第四进院子传来琴声,一时摸不准孟瑶究竟在何处,便先走到角门处望了一眼,只见一位眼生的青衣衫女子,正坐在池边树下弹琴。
家中何时多了女人?李小凤带着满腹狐疑,转回第三进院子。待得小丫头通报过后,她进到厅里,发现小言早已在孟瑶跟前立着了。
定是趁机讲她坏话了,李小凤忿忿猜想,暗横一眼过去。
小言似没看到,退至一旁,将她显露到孟瑶面前。
李小凤上前一福,口称:“给少夫人请安。”
孟瑶语气平淡:“几日未见,规矩也忘了。”说着,朝旁一瞥,知梅马上取出《妾室守则》,翻开几页,念道:“《妾室守则》第二款第三条,妾室三日以上不见主母,须得行大礼。”
李小凤记的是第二款第二条,妾室见主母,须得行礼,在她看来,只要遵守了《妾室守则》上的规矩即可,管它是第几条?她觉着十分委屈,想要顶嘴,但一想到外乡行商正妻的位置,她还是想要的,于是便忍了下来,屈膝爬下,与孟瑶磕头。
孟瑶略一点头,却并未叫她起身,问道:“谁许你进城的?”
李小凤理直气壮地答道:“老太太许了叫人来接我,却总不见人来,我担心老太太是忘记了,这才自己走了来。”
知梅这回不待孟瑶吩咐,直接念道:“《妾室守则》第三款第一条,妾室不得违背主母吩咐。”
孟瑶接道:“老太太许了你不假,但你须得静候来人,若无人去接,就该留守原地,不得擅自离开。”
李小凤为了心中的目的,表现得十分乖巧,当即又磕了个头,道:“奴婢知错了,以后再不敢了。”
孟瑶没有继续责她,转问知梅:“共计多少罚银?”
知梅算数不在行,遂走去桌边拨算盘,过了一时,回来禀道:“少夫人,违反第二款第三条,须罚银三钱;违反第三款第一条,须罚银五钱,并家法五次。”
所谓家法,即打板子,五次就是五板子。
李小凤一听,脸都白了,不是被板子吓的——五板子量太轻,还不及李三爹的拳头呢,她是拿不出那八钱银子。
孟瑶没有逼她立时拿出钱来,只摸着指甲套,淡淡地道:“我这里问完了,送她去老太太那里罢,老太太想问问她喂猪的事。”
猪!李小凤这时才想起来,她是丢下猪进城的,未将其托付给左右邻居,她的一张脸,又白了几分。
贺老太太待她,虽然比孟瑶好些,但那几头猪却是她老人家的宝贝,若是怠慢了,还不知怎么罚她呢。李小凤额上冷汗直冒,不肯随小丫头朝外走,连连磕头道:“少夫人,我爹娘最近生意好,赚了几个钱,想赎我出去呢,还望少夫人开恩。”
李三爹欲将李小凤赎回改嫁的事,小言早用一钱银子,向李大打听到,转述给孟瑶听了。
孟瑶见李小凤此刻自己讲了出来,想必是同意了李三爹的安排,不禁暗暗高兴——本还以为要等满三个月,才好将她打发地远远的,不曾想这般走运,不但日期提前,还不费吹灰之力。
孟瑶心里笑出声来,面儿上却淡淡的,还道:“这事儿我作不得主,且容我与大少爷商量商量罢。”
知梅听得此言,马上朝小丫头挥了挥手,不容李小凤分说,将她拖去了贺老太太处。
屋内安静下来,只有孟瑶的指甲套,敲击茶盏的声响。知梅悄悄走去角门处望了望,回来笑道:“少夫人,七小姐仍在抚琴,但大少爷早不见影踪,倒是二少爷鬼鬼祟祟地藏在树后,不知是听琴,还是要吓人。”
孟瑶手一顿,道:“他音律一窍不通,哪里懂得听琴。”
此话一出,知梅便知孟瑶心放宽了,道:“李小凤主动求去,我把大少爷请回来商量商量?”
孟瑶点了点头,知梅转身出去,但才踏出房门,就见贺济礼已朝这边来了,她忙进去通报了一声,再命小丫头另端一盏凉茶上来。
贺济礼自掀了帘子,大步进屋,抓起孟瑶的帕子,抹着汗道:“大热的天,弹甚么琴,也不嫌热。你该劝劝你七妹,莫要中了暑,倒是我们的干系。”
清亮的水,微拂的柳,树下佳人抚琴,极雅的画面,他却只联想到中暑?孟瑶仔细打量他的神色,不似作伪,不禁暗笑不已,忽又叹着气道:“我是为了我娘,才无奈许孟月进府,若你真收了她,我这脸面可没地方摆了。”
第五十六章 孟瑶的疑惑
贺济礼看孟瑶一眼,觉得不可思议,别说孟月进贺府的动机不纯,就看她大热天到太阳底下弹琴的痴傻模样,也入不了他的眼呀,他又没疯。
孟瑶虽未等到回答,但仅凭他那表情,就明白了一二,嘴角不知不觉翘了起来。
小丫头端上凉茶,贺济礼大饮一口,嘱咐道:“少夫人以后的饮食,不可加冰,顶多到井水里湃一湃。”说完又向孟瑶道:“非是我小气,只是听人讲,有身孕的人,少吃冰为妙。”
周围的丫头媳妇们俱掩嘴偷笑,被贺济礼横了一眼后,知趣退了下去。
孟瑶得了关心,吃到嘴里的茶,立时变得甜丝丝,她带着笑,将李小凤主动求去、及小言打听到的情况,讲与他听,又道:“既然她另有志向,不如成全了她。”
贺济礼问道:“李家出多少赎身银子?”
孟瑶只求李小凤嫁得远远的,倒没想过这个,闻言一愣:“不曾问过,当初聘礼是五两,想必至多也只这个数。”
贺济礼听后连连摇头,道:“当初花费的可不止五两,而是八两,她要赎身,没问题,但须得付足八两银。还有她进门时那一身的伤,虽是去乡下敷的草药,可毕竟也耽误了功夫,也要付钱,至少一两。至于吃喝住用,看在她替娘养了几天猪的份上,就算了。”
孟瑶听他这噼里啪啦一通算,怔道:“你也太精明。”
贺济礼不以为忤,反引以自豪:“过奖,谁让我是算术科先生呢。”
八两加一两,一共九两,即便把违反《妾室守则》的罚钱抹去,对于李小凤和李家来说,也是一笔巨款,孟瑶生怕李小凤这回走不脱,就得等满三个月,急道:“你又不缺钱,少收她几两又能怎地,只要她肯走,比甚么都强。若是拖下去,那外乡行商等不得,不要她了怎办?”
贺济礼唇角啜笑,凑近她道:“你迫不及待想赶她走?”
孟瑶只恨不得将她赶至天边,方算解恨,以前不明说,是怕贺济礼拿她当妒妇看,如今肚里揣了一个,胆子便大了,头一扬,道:“是又怎地?”
诚实也是一种无趣,贺济礼觉得意兴阑珊,端了茶盏继续吃茶,道:“你放心,外乡行商跑不了。”
孟瑶见他笃定,不禁疑惑,他哪里来的把握?
贺济礼吃完茶,起身欲朝外书房去,叮嘱她道:“记得耐心收钱,一文也不能少,其他的事,不消你操心。”
孟瑶越听越疑,正要追问,小丫头来报,称贺老太太有请。孟瑶心知是为李小凤的事,便也起身,同贺济礼朝第二进院子去。
二进院的西次间内,贺老太太正在发脾气,一柄鸡毛掸子舞得霍霍有声,冲躲到椅后的李小凤大吼:“你给我出来。”
这溜椅子靠墙,旁有一只木柜,柜里搁着些装饰用的细瓷盏碟,贺老太太投鼠忌器,这才不敢追过去。
李小凤连李三爹的毒打都不怕,怎会怕贺老太太的鸡毛掸子?孟瑶心下疑惑,待透过椅背缝隙,瞧见她脸上的一道伤痕,才明白过来,敢情贺老太太是气急了,随处招呼,李小凤怕破了相,这才藏到了椅子后面。
贺济礼朝李小凤抬了抬下巴,悄声与孟瑶道:“又得请郎中疗伤,记得这笔帐也算到李家名下。”
他还真准备趁此机会大捞一笔?孟瑶张口结舌。
贺济礼走到贺老太太跟前,去夺鸡毛掸子,道:“娘,你打伤了她,还得我们出要钱,实在划不来。”
贺老太太却不肯撒手,气哼哼地道:“我一力打死了她,就只消一床席子。”
贺老太太能讲出这番话,显见得是真气着了,椅后的李小凤一听,刹那间面无血色,孟瑶看了她一眼,走去扶住贺老太太,道:“老太太,咱们家有家法哩,要打,就唤婆子们来,何须老太太亲自动手,累着了不划算。”
此话如了贺老太太的意,遂将鸡毛掸子丢给贺济礼,随孟瑶到椅子对面的罗汉床上坐下。
这一打岔,贺老太太的气性散了不少,孟瑶察言观色,便不再提唤婆子来打死李小凤的话,只问:“李小凤做了甚么,竟惹得老太太如此生气?”
贺老太太一拍矮几,指向李小凤,道:“这贱婢,独自跑到城里来,竟把我的猪扔在乡下不管。”
孟瑶一听,忙唤知梅,吩咐道:“赶紧遣人带上银子,快马去乡下,请左右四邻照管猪圈。”
贺老太太缓了口气,道:“我只顾着生气,倒忘了猪了,幸亏媳妇记得。”又叫住知梅道:“不消带钱,乡下人不比城里人无情无义,相互帮个忙,哪会收钱。”
孟瑶亦是城里人,却对贺老太太后一句话无甚异议,挥了挥手,叫知梅去了。
李小凤仍躲在椅后,不敢出来,生怕一露面,就要被家法处死。
孟瑶没去理她,只将她自行求去一事,讲与贺老太太听。贺老太太不亏与贺济礼是母子,一听此事,想到一起去了,拍着矮几道:“赎身可以,银钱要给足,还有我的猪,叫你饿瘦了,也得付钱。”
贺济礼笑道:“娘所言极是,此事就交与我娘子去办,收足了钱,咱们才放人。”
贺老太太并不知贺济礼亦有此意,闻言不满了,心想,主意是她出的,为何却让孟瑶收钱,好处都让她得了?于是便道:“媳妇怀着身子,正是要将养的时候,岂能劳心劳神。”
贺济礼皱眉道:“您老人家不会拨算盘,心又软,如何应付得了李家?”
孟瑶一听这话,猛地把眼一闭,心道要糟。
果然,贺老太太气得从罗汉床上直接跳了下来,冲到贺济礼身前,大骂他眼里没她这个娘。
贺济礼这张嘴,在外能说会道,能教书,会赚钱,怎么一回到家里,就只会惹人生气?他虽是偏着孟瑶,孟瑶却并不领情,她只望李小凤赶紧走得远远的,不给钱都行。
贺济礼一直认为贺老太太偏心,因此在她面前脾气极倔,眼看着两母子愈争愈烈,孟瑶赶紧招手叫过小言,让她去请贺济义来打圆场。
第五十七章 李小凤负债
贺济义还在后面园子里偷听孟月弹琴呢,大半个身子都探了出来,也不知琴前的主仆二人有无看见。
小丫头行至树后,将贺老太太与贺济礼吵架的事讲了,贺济义暗气贺济礼吵架也不挑时候,骨碌着嘴,恋恋不舍地丢了那树,随小丫头到第二进院子去。
他进到西次间时,贺老太太正提着鸡毛掸子,朝贺济礼身上招呼,他赶忙上前几步,隔开二人,道:“娘,哥又惹你生气了?”说着,手下脚下不停,将贺老太太搀到了罗汉床上去,随手把鸡毛掸子夺来丢了。
贺老太太指着贺济礼,气呼呼地向贺济义道:“你哥有出息了,瞧不起我这做娘的了。”
贺济义不知出了甚么事,忙问详细。孟瑶就在跟前,贺老太太不好意思直说贺济礼偏疼媳妇,只道他轻视自己,不肯让她来收李小凤的钱。
贺济义虽不文不武,但在这种事上,却比贺济礼机灵许多,马上笑道:“你瞧我哥这张嘴,明明是心疼娘,不想让娘操心,却偏一说出来就是气人。”他深知贺老太太脾性,又道:“娘,你只管让他收,收齐后再交与你,岂不省事?”
贺老太太叫这话点中了心事,老脸一红,嗔道:“谁稀罕那几个钱。”
孟瑶才是真不稀罕那几个钱,忙道:“老太太别听济礼胡扯,我还年轻,哪里经得起事,收钱一事,还得老太太从旁辅助,等到收齐,再交由您入账。”
两下的好话哄着,终于让老太太顺平了气,甘心将收钱一事交与孟瑶去办。她歇了会子,又想起李小凤,抬头一看,还躲在椅子后,忙命贺济礼兄弟挪开椅子,将她提出,丢到柴房里锁起,等下乡的人回转再定她的罪。
贺济义见事情解决,哧溜一声,又朝后园子去了。贺济礼满心不悦,扶了孟瑶回房,闷坐生气,暗道,贺老太太愈发偏心了,见了他就是打,见了贺济义,便没来由的高兴。
孟瑶则是满腹疑惑,一疑贺济礼为何笃定外乡行商不会撒手;二疑他为何非要榨出李小凤的钱来。她有心向贺济礼问个明白,却无奈他正在气头上,任你怎么问都不吭声。
晚饭前,回乡之人归来,称贺老太太的几头猪已是饿极,将猪圈的隔板拱翻了一块,逃将出来。虽然左邻右舍齐帮忙,把它们捉了回来,但仍有一头小猪崽下落不明,另有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