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华女侯-第10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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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得很慢,也很突然,没有任何的铺垫,自然是心里想了很久而并非一时想起。
况且这句话他说得语气颇为严厉,“我知你与剑兰之间多少有些龃龉,从前她在你身边的时候行的事难免有失偏颇。所以特地叮嘱你一句,对你日后有益处。”
这就奇了,剑兰如今已经是宫中的婕妤,青樱又不会入宫为妃,这龃龉又是从何说起呢。如果她留在民间,霍婕妤更是主子娘娘,更加谈不上什么龃龉了。招惹皇后就又是莫名其妙了,她连宫妃都不会做,怎么去招惹皇后?
如果她会以为拓跋彦一意维护皇后,生怕她受一点委屈,所以特意提前叮嘱她,那就不是她慕容青樱了。
拓跋彦不是这样的人。
青樱正在想,忽然被拓跋彦猛力一拉,两人离得极近,青樱被他的紫色眼眸所惑,竟觉得心慌意乱起来,拓跋彦微微一笑道:“想什么呢?”
青樱想起当年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就被这一双紫眸所魅惑,原以为经过了这些年这些事,不至于还像现在这样手心里都是冷汗,只觉得眼前的人亦真亦幻,抓不住也靠不近。
拓跋彦神色亲近了几分,面上添了几分烟火,柔声对她道:“你这就受不住,可见内力散了许多,不过好生调理就是,不至于有大碍。”
青樱垂首道:“要怎么调理?”
他笑道:“放心,知道你不喜欢草药,我会安排的。”
说着又正色道:“青樱,你须得明白,不管在什么境地之下,不管觉得伤过多少心,不管觉得有多么绝望,失意不可失志,得意不能忘形,最好的时候也不忘记为最坏的时候打算,但是不要让人看出来。”说着更目光朝外望着云淡风轻道:“不过是被一个人辜负而已,世间还有许多的人,难道就抵不上那一个人吗?”
青樱深知他这一番话并非无病呻;吟;而是每一个字都椎心泣血,他当日年幼丧母,只能自己庇佑自己,在无尽的深宫当中步步为营,更让所有人都以为他不过是一个闲云野鹤般的闲散亲王。心中更觉得此人如同仙人一般,即使音容在眼前,也仍然觉得无法靠得更近。
两人说话间,马车已经渐渐停了下来,外面忽然整齐划一地一声冲上云霄般地叫着万岁万岁!
青樱随拓跋彦下车一看,打头的正是高盛,只见他全身战甲,手持银戟,一呼百应地率先单膝跪地道:“恭迎陛下!”
拓跋彦挥手示意他们平身,青樱瞥了他一眼,只觉得十分不自在,像他那样的人,到底还是飘逸如仙的好。
拓跋彦是何等的目力,很敏锐地捕捉到她的情绪,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青樱不动声色地道:“看来以后我总得讨好皇上才行,喜欢这种阵仗的人大约不喜欢别人你啊我的说话。”
两人一路走过,待到彻底进了靖安城,上了回宫的金銮车,拓跋彦方才突然道:“讨好我没有用,这大魏朝中无一人是好相与的软柿子,与宫中后妃同气连枝,你须得步步小心,才能在这里立足。青樱,你要做回芳华侯,我帮不了你,唯有你自己。如果你做不到,后人无非叹息一声,如同伤仲永,于你自己,却是放弃了自己的一世。我并不会像司马明禹那样困你在后宫,但是我亦不会像他那样护着你,你住在宫中,后妃便都是主子娘娘,如何相处,你全凭自己。”
青樱默默无语。
前面的路必将曲折。往前走或者往后退?身和心俱疲,然而内心总有一股火热,要站在风起云涌之上。
拓跋彦见她神色有些迷茫,又柔声道:“你也别急着决定,趁着这会的工夫,我先跟你讲讲大魏朝中的事,你自己心中忖度忖度吧。”
“大魏朝中官分一十八级,从正一品到从九品,官位与爵位相匹配。”
青樱听了摇头道:“与爵位匹配的话,你打算安置个什么给我?”
拓跋彦说得极认真道:“我打算仍册封你为侯,连封号都不变,还是芳华侯。司马明禹那个人虽然冷血,对你却是极了解的,芳华二字恰如其分。”说着又接着道:“若是为郡侯,那么该领正三品的官职,在靖安的文官多半为六部尚书,各寺卿,中书省枢密使,内史府的中尉。”
青樱听了凉笑道:“封侯?向来皇家封侯都是要昭告天下的,难道你不怕他……知道?”
说到他的时候,声音到底还是有些颤抖。
拓跋彦摇头轻笑道:“昭告天下,当然是要让所有人知道,除非你觉得自己当不起芳华侯这个爵位,我便也就作罢,在五品以下的职位中捡一个给你。”
他便是用了激将,青樱听了果然下巴一扬道:“我若当不起芳华侯,你满朝文武也没几个人配在金銮殿上了。倘若你真心要我在朝,我必要正三品以上的职位。”
胸中一阵激荡,那些深埋着的风云记忆仿佛一瞬间在心里复苏了起来。
拓跋彦见了也欣喜道:“既然这样,我属意你为中书省枢密使,如何?”
中书省是直接听命于皇帝的,起草各种圣旨和向各部传达圣意的,枢密使更是在皇帝身边常伴常随,可谓是亲信心腹,拓跋彦这么安排自然是他的考虑——届时青樱的身份一经揭示,谁人不知她是南夏人的身份,况且当年的芳华侯名满天下之时,大魏在她手中吃的苦头并不少,先帝的驾崩更是与她有着直接的关系,若是将她放在其他地方,只怕处处有人为难,唯有放在自己身边,才能方便照拂一二,等她站稳脚跟。
青樱沉吟了片刻后道:“假如你信得过我,我想在六部中择一部领尚书职。”
六部尚书虽然只是正三品,然而所负责的事务实在繁多,譬如吏部就是要管理在朝所有官员的任免和考评,户部要算清楚每地的赋税,国库每一笔出入的银两,所以向来六部尚书都是由侍郎升任上去的。青樱当年虽然在大夏的户部任职过,也是得益于同僚的协助,如今在大魏身份微妙,真的在六部任职,只怕艰难重重。
青樱见拓跋彦面上有一丝犹豫,轻描淡写道:“你不是说必要以民为本么?既然这样,六部的事务最繁杂但是也最了解民生大计,岂不是最合适?”
拓跋彦不知在心中想了些什么,忽地又笑道:“那好,就依你,你在户部任职过,便领户部侍郎一职吧,尚书一职只怕树大招风。”之后却又意味深长道:“先学着罢,将来总是也要做些别的,这朝中之事莫要单把目光放在手头的事情上,多结交些人。”
☆、第一百七十九章 梦里不知身是客
拓跋彦说得语重心长,自然有他的道理。青樱虽然隐隐地觉得古怪,也并没有多问,他不是早已经说了,一切须得她自己么?
青樱便在大魏宫中安顿了下来,她所居住的地方虽然也是内宫,但是与其他妃嫔的宫室却相离甚远,几乎已经接近了禁城的大门。青樱对此很满意,寥风轩虽然偏僻,但是妙在有花圃石林,又有穿风雕花门廊,夜间一弯新月斜斜挂在空中,令人一时间忘了身在他乡瑚。
心中偶尔会想起洪嘉,想起水榕,然而狠狠心只能将他们都忘在心底。前尘往事,多想无益,只盼洪嘉能有一个疼爱他的父皇,这样即便将来无缘帝位,也依然能平安喜乐一生。
唯有那个人,不能想,却也忘不掉。如同附在骨头上的毒,看不见但是时不时就要发作。青樱有些庆幸没有将洪嘉带在身边到这里来,看着洪嘉与他如出一辙的脸,她一定会发疯的。
有些人有些事,有些无奈;没有答案没有办法,没有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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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日后,全天下因着一个消息掀起了轩然大波:消失已久的芳华侯再次出现,但是却是在北魏的朝堂之下。北魏已经昭告天下,芳华侯慕容青樱领户部侍郎衔,入中书省枢密。
如此连名姓都不隐瞒,不消说北魏上下得知之后都诧异万分,这慕容青樱是何人大家都一清二楚,这些日子户部尤为炸锅,人人见了慕容青樱都只有避开道走的,哪里真能共事。唯有户部的人见了其他衙门的人才觉得气都出得粗了许多,只因谁都想打听着那慕容氏到底是何等的妖怪,竟能以一女子之身两朝为侯,况且她还是皇上的杀父仇人才对。
青樱日日都是一个人办事,横竖户部尚书霍大人也没什么事要交给她做的,只是说让她先将历年的账目看着有无问题。
青樱倒还平静,只是各地的郡王亲王却纷纷上书要求将此妖女斩首示众,挫骨扬灰,以慰先帝的在天之灵。
拓跋彦将各地上书的折子一一拿给青樱看过去,其中皇五子海西王拓拔珪言辞最为激烈。拓跋彦笑道:“看来倘若不杀你,五弟就要带兵闯靖安清君侧了。”
青樱拿着那折子,久久没有说话,听他如此说才冷道:“少栽在我头上,海西王是早有反心吧?你父皇都驾崩了那么久,当真像他所说的那般悲痛不能自己,我可是就在大夏京师的,就算在宫中的时候他下不了手,我在云渺峰的时候他真心要想为父报仇,只怕我早就不在这里坐着了。”
拓跋彦闻言点头道:“你能看明白这个形势就好。当年我与七弟争位的时候,五弟就是一直站在七弟那边的,七弟甚至放出话来说他一旦荣登大宝,五弟就是唯一的辅政王。我得位之后,五弟在朝堂之上就多有生事,所以我干脆封他做一个郡王,让他远远地回自己的封地海西州,也算是怀柔的意思,可惜他还是不安分。”
说完他自己又笑叹道:“其实当时我若不争,也许反而是好事。七弟是太后的嫡子,当真继承大统也无人会去争。”他本无意于皇座,韬光养晦但求平安富贵。只是当时的情势,他对皇七子动手,皇七子就要对他动手,自保之下反而激起了登顶之心。
青樱本是在低头思索,听他这么说,也抬头却不见安慰,反而道:“你说的是,为君上者必要薄情狠心才好,你不杀拓拔珑本来就是给自己留下了后患,拓拔珪可是他的朋党,你也放虎归山,可见你的确不适合这把龙椅。”
拓跋彦听了玩味笑道:“正是坐不稳所以才找你来啊。”
青樱摇头道:“倒不是你不会,你看得清楚得很,只是你不想。这才是无法解决的问题,倘若你只是不会,找个会的又忠心的人来就好了,可惜你于权术比谁都精明,只是太过闲云野鹤的心罢了。”
这番话虽然不知道她说得准不准,总之拓跋珪的海西州大军已经向靖安开拔了三日了,沿路的州刺史无不忧心忡忡,上书的折子像雪片一样飞到了朝廷。
靖安仍然日升月落如常。
南朝司马明禹亦看不出动静,然而青樱却忧心忡忡,以司马明禹的个性,以他争霸天下的雄心,没有道理不抓住这样好的一个机会。
不能不说,五皇子海西王这些年处心积虑是有效果的,不过半月,大魏倒有数十个州县追随了他——拓跋彦当年思虑生灵涂炭,与皇七子争位又使国内动,乱数年,是以登基后颇有怀柔政策,对于当年拓拔珑的势力并没有严酷地铲除。
这场叛乱,来得极为突然,这个中曲折也并非朝中那些每日只知伏案写折子的文官们可以了解。
海西王打出清君侧的旗号向靖安开拔是大魏宁和六年九月二十一。
宁和六年九月二十三,朝中上书要求斩慕容青樱者在天乾殿外静坐三日。用昏倒两次皆用参汤灌醒的太子太傅乌尔泰的话所言便是:“慕容青樱此等妖女不除,大魏永无宁日。臣等忠心于皇上,亦请皇上使臣等安心共御内敌。”
青樱这日在内宫当中求见拓跋彦,行以君臣礼道:“其实你我过往情分浅薄,我于你恩少仇多,你父皇驾崩之事我也难以推脱,此刻以我之身能解内患,我以为是值得的。”纵然她与他都深知拓拔珪所谓报父皇仇不过是一个起兵造反的托辞,醉翁之意不在酒。然而此时不报,恐怕此生再无机会。
“当时我在云渺峰悬崖之时,如果只能活下来一个人,我是已经决定过以身相报的。”室内的烛光昏黄,照得她面上仿佛镀了一层蜡,如此缓缓地道来,就像皮影戏里头的凄清。
拓跋彦一笑道:“当日你以为只能活下来一个人,可是也不是。如今,你也莫要太笃定于此。”说着更舒了一口气道:“况且,我于这帝位也真的是倦了,昔年征战不过是每一个少年皆有一个浴血沙场的梦,有一个笑傲天下的心,如今年岁渐长方知人活一世,年轻时候的冲动无不对后来有着巨大的影响。我母妃当年离世之前一再教导我莫要沾染这皇位,人人都说她能通晓未来,或许她真的能看见我直到如今。”
唯一的好消息是南夏大将,卫阳亭侯颜超羽携了家眷星夜投奔到了北朝,愿为大魏皇上效犬马之劳。颜超羽的骁勇世人皆知,他的突然来归在青樱和大夏少数知晓当日英贵妃出走事件的人看来,丝毫不惊讶——当众忤逆永历帝,以永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