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眼看剑-第5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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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葫芦歪着头想了想,拍手笑道:“不错,不愧是我的徒孙,脑筋跟你师公一样清楚。”说着自袖中取出一支竹筒,自筒中抽出几支笔。这几支笔与普通毛笔形状相仿,却各自大小不一。且那笔尖上的颜色每个都不尽相同,摆在一处五颜六色,煞是好看。接着他又自袖中取出一块仿若毛皮样物事,在李仁孝脸上比划一阵,用一个小刀裁了几下,一边望着李仁孝一边在那毛皮上画上几笔。他的手法甚快,众人也看不出他画的如何,片刻之后,酒葫芦向程天任招招手,示意到他身边。程天任走到他身边,酒葫芦却扳着他的身子,让他背向众人。众人只见酒葫芦在程天任的脸上比划几下,又左右端详片刻,才叫程天任转过身子。
程天任转过身来的那一刻,众人本道那面容应与李仁孝有八九分相似了,谁知程天任转过身来的一霎那,众人却看到了一张五颜六色的脸。这张脸脸型与李仁孝倒有几分相似之外,但脸上横七竖八的画——与其说是画倒勿宁说是刻,因为虽有各种颜色,但每种颜色之处绝非笔墨所能及,所有的颜色都给人一种凸凹的感觉。
众人看了不以为意,呼延娇已经笑的前仰后合,指着程天任的脸道:“师公……你……你是要程大哥去唱戏么?”
李仁孝一帮人见了却哭笑不得,李仁孝向酒葫芦道:“前辈,这事万万玩笑不得。”
程天任自己见不到脸上模样,但见众人的样子,心中已明白八九分,诧异的望向酒葫芦,迟疑道:“师公……”
酒葫芦手脚麻利的收起那套刀笔,头也不抬的道:“确是玩笑不得,我好不容易得了这么一个徒孙,自会拿他开玩笑呢?”他仰头灌了一大口酒,突然噗的一声喷向程天任。
程天任没有防备,被喷得满脸淋淋漓漓,酒水所着之处竟火烧火燎的灼痛起来,他大吃一惊,忙伸手在脸上一抹,道:“前辈,不知晚辈什么地方做错了,惹您生气?”
呼延娇离程天任最近,酒雾消散的一刻,她第一个看到了程天任的脸。此时她依然笑的花枝乱颤,但她的笑容突然就止住了,表情一下子变得很奇怪,仿佛在大白天见到了鬼一般。她的嘴张的大大的,伸出手指指着程天任的脸,嘴里结结巴巴的道:“你……你……你的脸……”
见她这副模样程天任也吃了一惊,忙问道:“妹子,我的脸怎么了?”说着伸手在脸上摸着,摸到自己的脸,他忽然顿住的手。因为他摸到的并非自己的脸——一张长在自己的头上的并非自己的脸。每个人对自己的声音可能并不熟悉,但自己的容貌却应该是再熟悉不过了,即便是没有在铜镜面前,自己脸的形状大概也能知晓,但程天任触手所及的却与自己的脸决不相同。这感觉仿如在梦中,自己忽然变成了另一个人,明明是自己的思想,但样貌却截然不同了。
李仁孝与他的手下也看到了这张脸,对他们来说,这张脸再熟悉不过了。每天李仁孝在铜镜中都可以望见这张脸,一张英气而俊俏的脸,不语等人更是每天都有无数次机会望着这张脸——李仁孝的脸。不错,就连嘴角上翘的模样也与李仁孝一模一样。
不语看看程天任——准确的说是程天任的脸,又瞅瞅李仁孝的脸,啧啧道:“像,真像。”为难的揉了揉鼻子,“你们到底哪一个是少主?”
李仁孝恍惚的摇了摇头,梦呓一般:“连我也有些认不得了。”
任得敬虽也吃惊,更多的却是喜悦,由衷的赞道:“前辈的易容术果真天下无双。”
酒葫芦咕咚咚的喝了一大口酒,神色之间颇为自得,道:“旁人易容,两人有六七分相像才能易的十分像,我却是只有一分就可易得十分。”
正文 第十二章 赴义
程天任听了众人言语已明白自己的容貌已被扮做李仁孝的模样,只是自己看不到,不知到底有几分相像,便向李仁孝道:“大哥,你看,我现在这副模样可使得?”
李仁孝饶有兴味的绕着程天任转了几圈:“使得,当然使得。若是兄弟不说话,连我也要分辨不出咱俩到底谁真谁假了。”
程天任听了高兴的呵呵笑了,道:“若不是大哥提醒,小弟险些记忘了,我这声音是决不像大哥的,还是少说话为妙。”
任得敬道:“不妨,众人虽见过少主模样,但听过少主讲话的却没几人。山下军兵决计没有听过的,只是到了皇宫中需得谨慎。”
程天任点点头:“知道了,我这就下山去了。”
呼延娇望着程天任道:“程大哥,我也要和你一起去。”
程天任心想此行危险,又不是去玩耍,想要说几句笑话,但看呼延娇一脸的坚毅,又不好意思说笑,想了想,便实话实说:“妹子,此行实在危险的很,我一个人去还能寻个机会脱身,你想再加上你,我还要担心你,哪里还能脱身?”
呼延娇听程天任不让她跟去,立时脸色涨的通红:“可是,可是我……”瞅了瞅周围的人,又实在说不出什么令人信服的理由,于是更加着急。
程天任看她这副模样实在于心不忍,像哄小孩似的轻声道:“妹子,你不必担心,大哥很快便会搬回救兵,到时咱们不就又见面了。”
任得敬瞅着程天任,忽然摇了摇头:“不成,程兄弟这样前去断然不行。”
李仁孝听了恍然大悟,点头道:“是了,相貌自然不会被人识破,但兄弟对我大夏风物皆不熟识,进了城一个人不识,自然很容易被人认出是假冒的,实在太险了。”
任得敬忽然指着不语道:“不语,你平日里总跟在少主身边,朝中大臣没有几个人不认识,也没几个大臣不认识你的。你就与程兄弟走一趟,有你在身边,便有什么不周他们也不敢骤然怀疑。”
不语听了心中有一百个不情愿,嘴里却不敢说什么,只嘟嘟囔囔的自言自语。程天任见不语不愿去,淡淡一笑:“任先生,这个你大可放心,我只说在山中受了伤,以前的事一概记不起了,谅他们也不敢对我怎样。多一个人去便多一份危险,还是让我一个人去吧。”
不语听了忙分辩道:“程少侠,你误会小的了。我不语虽然只是个下人,却也晓得些道理。程少侠本是不相干的人,都肯为我家少爷闯这龙潭虎穴,我又怕什么危险,只是……”他望了望李仁孝,“只是小的自幼便服侍少爷,我这一离了少爷,只怕别人服侍不周。既然任先生觉得我当去,我跟着程少侠去便是了,反正看着程少侠的样子,便如见到少爷一样。我心里也少思念少爷一些。”说着他眼圈一红,说不下去了。李仁孝也分外动情,用力拍了拍不语的肩膀,却什么话也没有说。
程天任见一个书僮也如此有情有义,不免心中感慨,向众人一抱拳:“前辈,大哥,任先生,我这就和不语下山去了。大哥,我这妹子就交给你了。”
李仁孝拦住程天任,他虽极力压制却掩饰不住心中的激动:“兄弟,从此以后呼小姐就是我的亲妹子。只要有我在,决不让别人伤她一根寒毛。我却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安排下呼延娇,程天任心中大慰,爽快的道:“大哥有事只管吩咐。”
“咱们虽一直以兄弟相称,却始终没有结拜,不如咱们今天一拜,你看如何?”李仁孝期待的望着程天任道。
程天任没有片刻犹豫,毅然道:“大哥,咱们想到一块去了。”
李仁孝听罢大喜,二人报了生辰,李仁孝长程天任一岁,程天任“扑通”跪倒在地上,向李仁孝纳头便拜。拜毕起身道:“大哥,今天这一拜,咱们就是亲兄弟了。”
李仁孝平白得了这样一个兄弟,心中委实高兴,拍了拍程天任的肩膀道:“好兄弟!”
这时只听山下军兵鼓噪,程天任忙向李仁孝道:“大哥,我再不下去,这帮西夏兵冲上来,咱们一个也别想走了。”
李仁孝对这位刚结拜的兄弟竟有些恋恋不舍,握着他的手道:“兄弟,万事小心。”
程天任故作轻松的道:“大哥,只管放心,我的命大着呢。阎王老子怕我闹他们的阎王殿,哪里敢收我。”转头望了望呼延娇,“妹子,这下好了。我得了个好大哥,你也就得了个好哥哥,你就跟着他去吧,这我也就放心了。”说罢向一拱手,向山下大踏步行去。
不语跪在地上给李仁孝磕了个头,呜咽道:“少爷,我这就去了,不知道还能不能有机会服侍少爷……”说着竟淌下泪来,拿袖子抹了一把,站起身转身紧跑几步,跟着程天任向山下行去。
铁兀利得虽喝斥了中军不许放箭,但心中却知道这中军只不过的镇西王派在自己身边的奸细,自己虽拖延的一时,却终究不能拖延的许久。只愿太子殿下趁机脱身,自己也免得落个千古骂名。那中军见他久不下令攻山,心中起疑,斜眼望着他,道:“大将军,时辰不早了,若是不攻咱们便收兵去见王爷吧。”
一个中军竟敢对自己如此说话!铁兀利得尽力压住自己的火气,却还忍不住冷哼一声:“急什么,请不回殿下自有我一力承担。”
中军还待说什么,抬眼却望见程天任与不语自山上下来,忙紧走几步,抢在铁兀利得前面来到程天任跟前。程天任见这人神色倨傲,心想莫非这人便是什么左将军。但见他穿着打扮又不敢十分确定。他正心中拿捏不定,不语忙走上前来向中军大声喝道:“你是谁,好大的胆子,便是你们铁兀将军见了殿下也不敢失礼,你还不跪下。”
铁兀利得见果真是李仁孝下山来,心中大急,心想难道太子没有见到我的字条,这可怎么处?但中军就在旁边,心中纵有千言万语却也说不得,只得叉手施礼道:“铁兀利得见过殿下,末将甲胄在再不能行参大礼,还请殿下恕罪。”
正文 第十二章 赴义
那中军见铁兀利得说话,不便再说什么,嘿笑一声退到一旁。程天任见这铁兀利得方面阔腮,浓眉星目,脚蹬虎头战靴,身着金锁连环甲,外套一件猩红战袍,竟是不怒自威。心中赞道:没想到这小小西夏也是藏龙卧虎,这位左将军也是个人物。刚想还礼,忽觉不语拽了一下自己的衣袖,这才猛醒起现在自己的身份是李仁孝——西夏的太子,模仿着李仁孝的样子,顺势掸了掸身上的灰尘,微微一笑。不语忙挡在程天任身前,向铁兀利得道:“左将军,咱们这就走吧。”
铁兀利得听了一愣,心想:怎地这个小书僮比我还急着回去,难道他们还不知城中发生的变故?有心要提醒他们,但中军在一旁监视却也不好说些什么,何况这荒山野岭,便是放他们走,他们也未必走的脱,只好再找机会了。他正在沉吟,那中军忽然疑道:“怎么不见任先生?”
不语瞪了他一眼,冷哼一声道:“你们是要请殿下回去呢,还是要请任先生回去?”
那中军心中虽疑惑,但此刻拿着了李仁孝,急着回去领功,也不愿多生枝节,催道:“大将军,该回去交令了。”
铁兀利得无奈,只得向程天任道:“请殿下示下。”
程天任也愿早离此地,却又不敢说话,忙一挥手。那中军也不管铁兀利得,径自挥动令旗,大声道:“将军有令,收兵回城!”
一路上,那中军须臾不离铁兀利得身侧,铁兀利得心中虽急,却也没有办法。程天任打定主意代李仁孝赴难,心中无比安定。一路上看着西夏风物景观,却也悠闲自得。只有不语一路上担心吊胆,一时里担心前途生死未卜,一时里又恐程天任不小心露出破绽,一时里又记挂着李仁孝,不知他可找到救兵,是以心神不属。这一路众人各怀心事,默默无语。
大队人马离兴庆府越来越近,前面已可看到兴庆府的城楼,那中军忽然活跃起来,一会冲到队伍前面,一会儿又回到铁兀利得身旁,有一句没一句的说些不相干的话。铁兀利得只是沉着脸,不声不响。那人讨了没趣,也不生气,只嘻嘻笑着又纵马向前去了。他刚一离开,铁兀利得便低声向程天任道:“殿下,朝中大臣皆已归降镇西王,速速逃离此地。”
程天任心想:我若逃了,这个什么镇西王势必还要追拿大哥,我这一趟岂不是白走了么?于是只作没有听见,顾自饶有兴味的望着沿途景致。铁兀利得只道自己声音太低,太子没有听到,刚要再说,只见那中军已回转来,只得作罢。
中军来到铁兀利得身旁,兴奋的道:“王爷已知道抓……请回了大殿下,带领诸位大臣亲自迎出城来了。”铁兀利得只得住了口,命军队原地驻扎,只带了几名小校,与程天任向城门而去。不语神色紧张的望着前方,担心程天任不认识镇西王,露出马脚,心中盘算着怎么掩饰过去。
渐行渐近,已可远远望见城门口旌旗飘舞,大队人马分列左右。城门口诸人似也看到了铁兀利得一行人,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