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眼看剑-第10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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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知秋抖着手,再也不看那朵艳丽的小花,低声咕哝着:“该死的老东西,等我出去的时候放把火,让它一起了账!”偏偏路在这里消失了,四周连天的花草,忽然间像变成了杀人的利器,似乎这些花草随时都可能冲过来,缠住行人,使人室息。叶知秋怔怔的呆在原地,既不敢乱跑,又不愿大声呼叫,直到等的不耐了,通幽谷主忽然出现在前面,他看也不看叶知秋一眼,眼睛盯在手中的一朵小花上,嘴里不知念叨着什么,缓缓的向前行去。
就在这行行停停中已深入谷中,饶是叶知秋心思机敏,加意留心四周情景,却也不敢担保自己一定能走出这山谷。他心中思忖着,万一萧成忆突然反悔,要强夺医书怎么办?正在胡思乱想,萧成忆忽然站住身形,轻轻的击了三掌。响声过后,众人眼前一花,大片的草木忽然向两边分开,中间现出几间草庐,草庐前有一块巨石,石上刻着“通幽幻境”四个大字。这情景似真似幻,连历经风浪的叶知秋也有些出乎意料。看着叶知秋吃惊的样子,萧成忆似乎十分开心,傲然道:“这便是萧某居所了,请!”说罢昂首而入。
几间屋子虽是茅草盖就,却被讲究的分成了前后两进。萧成忆带着众人来到前面客厅模样的屋子,刚刚落座,便有两个小童奉上茶点。叶知秋端起茶盅又放了下来,向萧成忆道:“还是请萧先生先为敝友诊治。”
萧成忆品着茶,口中应道:“好,好。”却并不动手,反而慢悠悠的道,“这‘匾鹊医书’自春秋时期便已失传,外人虽多道此书,却并未有人亲见,你从何处得来?”
叶知秋耐着性子,呷了口茶,微一沉吟,才道:“此书传自上古神医匾鹊,与‘神农药典’并称于世,直到春秋之时,仍是医家典籍,春秋时因此而享大名者不在少数,郑人秦越人更自号匾鹊。但自那之后,此书虽口口相传,却无人得见。我便疑心是春秋医者因私心而匿了此书。因此遍掘春秋古墓,果真被我发现春秋匾鹊墓。”
萧成忆眼睛一亮,道:“此书竟在古墓中?”
叶知秋苦笑道摇了摇头,道:“若果真如此,那倒是要谢天谢地。墓中虽有不少药典,却没有这本医书。”
正文 第二十一章 入棺
萧成忆眼中光彩淡了下去,嗯了一声,便不再插言。叶知秋接着道:“虽没有这本书,我却发现了一个秘密。这秘密便是匾鹊后人,我依着墓中所指历尽艰辛找到了匾鹊后人,在这后人身上找到了这本医书。”
望着萧成忆疑惑的眼神,叶知秋微微一笑,道:“萧先生定在想,若有这样一本医书,这人岂不是天下第一的神医?其实不然,这人非但不是神医,而且对医书一窍不通。他只不过是个铁匠。”
“铁匠?”萧成忆心中虽有准备,却仍吃了一惊。
“不错,铁匠。一个铁匠与神医自是不搭界的,所以这本医书才会流传下来。而一个铁匠当然不会故意的去保存着一本医书,就算是最神奇的医书,只怕对一个铁匠也不会有什么用处。只不过这家人有一个奇怪的家规,凡是生了男孩,必要在他身上刺上些莫名其妙的文字,而这文字却并非普通文字。便是这家最年长的老人也不能认出其中的一个字,祖辈相传,若是不刻这字,家中便会祸事临门。是以,虽千百年之后,家中已几易其业,但这身上的字却流传了下来。”
“这便是‘匾鹊医书’?但为何不让子孙习学,却还要流传下来?”
“在下初时也想不明白,后来仔细推想,想是春秋匾鹊虽医术神奇,却因此屡遭祸事,便发誓子孙不再从医。但他一生为医,深知这本医书之重,便想了这么个法子。只希冀后人中有人能识得这宝贝,让他重见天日。”
萧成忆听罢,眼光呆呆的望着房顶,陷入了沉思,片刻,忽然自失的一笑,道:“妙,妙,这等奇书也必得有这等传奇才得传流。”霍然起身,向叶知秋道,“请令友出来一见吧。”
叶知秋等的便是这句话,忙起身,来到棺木前,伸手托起棺盖,轻轻放在一边。当他的望向棺中之时,眼神中立时充满无限柔情。看了片刻,他才抬起眼睛,向萧成忆点了点头。萧成忆踱了过来,望着棺中那苍白美丽的容颜,伸出二指,拂起病人鬓旁乱发,在她颈下按了按,又向下搭在她的脉上,冥目沉思片刻。
在这个过程中,叶知秋始终紧张的望着萧成忆的神态,平日的萧洒早都抛到了九霄云外。萧成忆睁开眼睛的时候,叶知秋急切的问道:“她,她怎样了?你有没有十足的把握?”
萧成忆此时已沉静如水,在室中踱了两步,才道:“她已病入骨髓,普通医术已无能为力。”
叶知秋急道:“但上次你不是说有九成把握么?”
萧成忆淡淡的扫了他一眼,道:“今天离上次已隔了三月,上次她元神尚健,只是肌理有碍,只要换过了全身血脉,当有九成把握。但今日其脉像已乱,你细看她眉宇间隐含笑意。想是她元神疲累,已不想挣扎,颇有厌弃之意。她若自己放弃,便是有回天之术也无能为力了。”
叶知秋抢步来到棺前,颤抖着伸出手,轻抚着棺中女子面宠,口中轻轻唤着:“蓉妹,咱们说好了的,来时同来,去时也要同去。你怎么能不守誓言?蓉妹……”说着他声音哽咽起来,眼角滚下一滴泪珠,正落在棺中人眼角,倒好似棺中人也流出了眼泪。叶知秋又絮絮叨叨说了很久,直到萧成忆有些不耐烦的咳了几声,这才抬起朦胧的泪眼,望着萧成忆。
此时叶知秋心中虽悲苦,神色却比初时平静了许多,他向萧成忆道:“萧先生,这么说蓉妹是不能救了?”
萧成忆苦笑着道:“既然把人抬进了通幽谷,我自然不会袖手旁观。我一定竭尽所能,只是你莫要忘记自己的承诺。”
叶知秋愣了愣,领会他的意思,淡然一笑道:“你放心,若真能救了蓉妹,便是拿我的性命去也决无怨言。若是救不了,我要那本劳什子医书又有什么用?左右这本书都是你的。”
萧成忆眉头一动,大声道:“好。取我的药匣来。”他一边卷着衣袖,一边向叶知秋道,“你的药人在哪里?”
叶知秋弯下腰,在棺底上轻轻一按,一声轻响,棺底横弹了开来。原来这厚厚的棺底装着一只大木匣,程天任便被藏在这木匣中。他被关在木匣中许久,正憋闷的难受,如今重见天日,不由长长的出了口气,接着便怒目瞪视着叶知秋。叶知秋却并不望他一眼,只向萧成忆道:“这个药人可使得?”
萧成忆扫了程天任一眼,慢吞吞道:“这人双十年纪,不在老不可、幼不可之列,他身中两种奇毒,如今毒入肺腑,只怕活不过二七之数,也可算得上不死不活之人。只是我看他无论如何都是一个宋人。”
“他哪里是宋人。”叶知秋便把在西夏遇到程天任之事略述了一遍,却始终未提“九鼎藏宝图”之事。
萧成忆沉吟了片刻,缓缓道:“果然是非金非宋,天意,天意!”
当萧成忆说出程天任活不过二七之数时,程天任的脑子里嗡的一声响。他原本以为在五台山石洞中已化解了身上的毒性,却不料毒性竟已入了肺腑。他脑子飞快的转动着,眼前掠过无数个面孔,这些面孔时而清晰时而模糊,想要抓住些什么却始终也抓不住。至于接下来萧成忆与叶知秋所说的话,一句也没有听到。等到他恢复了精神之时,便见一个黑影向自己压下来,自己的上衣被“嗤”的一声撕开,一阵凉意顺着小腹缓缓上升。他打了个机灵,定了定神,终于看清了眼前的情景。
萧成忆浑身上下已收拾利索,眼中精光四射,定定的望着程天任。只不过他没有望着程天任的脸,目光却一瞬不瞬的落在他赤裸的胸膛上,在这胸膛上有一把牛耳尖刀,刀尖正沿着程天任肚腹向上划动,而刀就握在萧成忆的手中,一道寒光把萧成忆的脸映的惨白,仿如森罗殿中逃出来的厉鬼。
寒意透过肌肤浸入程天任的心中,他感到浑身阵阵发冷。他不知道这个长着漂亮胡子的人要对自己怎样,但从萧成忆的眼神中他突然想起了自己小时候是如何对待抓到的鱼。那时自己也是这样兴致勃勃的望着自己的猎物,然后……然后一刀进去,刀子在鱼肚中一搅,然后一回手,便把肠肺肝脏等一切乱七八糟的东西通通带了出来,再然后那条鱼会活蹦乱跳的做垂死的挣扎……
正文 第二十一章 入棺
忽然眼前这个长胡子变成了自己,而自己却变成了任人宰割的鱼。鱼临死时还能挣扎几下,但现在自己似乎连挣扎的权利也没有了。他能做的只是静静的躺着。此时他很想闭上眼睛,不是因为害怕,而是不想血溅进眼睛,他心里很奇怪为什么临死前会有这种想法。
萧成忆另一只手在程天任胸前比划了一下,似乎在找最合适的位置,然后缓缓举起擎刀的手。
“爹爹!”这时一个孩子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后边是小童急促的声音:“少爷,少爷,老爷正在见客!”
孩子的声音有些不高兴:“谁要你管,走开!”接着一个十一二岁的孩子出现在门口,他蹦蹦跳跳的来到萧成忆跟前,对擎着刀的萧成忆并未现出吃惊的神色,似乎已习惯了眼前的情形。反而是萧成忆手中的刀不便落下去,他顺势擦拭着短刀,向孩子道:“旭儿,怎么不陪着你母亲?”
“母亲房里都是药味,难闻的很。”旭儿一边漫不经心的回答,一边绕着棺材转了两圈,望着棺中人欢快的叫道,“这人年轻时一定是个美人!”
虽是孩童的懵懂之言,叶知秋却十分的不受用,他瞅了瞅萧成忆,冷冷哼了一声,却也没有说什么。萧成忆并未在意叶知秋的神色,温言向旭儿道:“旭儿乖,你母亲走动不便,你正该多陪陪她。”
旭儿没有回答萧成忆的话,却突然瞅见了程天任容身的木匣,饶有兴味的蹲下身来,研究着木匣,嘴里喃喃道:“有趣,有趣,爹爹,我也要睡在这里。”
萧成忆哄他道:“旭儿,你先乖乖的陪娘说话,我一会送你个更好玩的。”
怎奈这孩子认定了一样事物便不肯轻易放手,撒娇的向萧成忆道:“不嘛,不嘛,旭儿就要睡在这里。”说着伸手去搬程天任的身子。
见旭儿如此不听话,萧成忆有些不耐,沉了脸,道:“你再不听话,看我不罚你采药去!”
旭儿见爹爹发火,吓得脸色发白,撇了撇小嘴,眼中已有泪光,他带着哭腔道:“爹爹欺负旭儿,我告诉娘去!”说着转身跑出了屋子。
望着旭儿的背影,萧成忆想说什么,张了张嘴,终究忍住了,轻轻叹了口气,低下头,当目光接触到程天任时,眼中的烦燥一下子消失的无影无踪。他眼中闪着寒光,扬起手中的利刃。
尖刀倏然落下,程天任不能转头,却明显感到了刀子刺入了胸前。他想象着刀子划开自己的胸膛,五脏六腑都翻滚出来的情形,感到一阵恶心,奇怪的是却全然没有先前预想的疼痛,只感到萧成忆的手在自己体内游动。是了,他想道:一定是在掏我的肠胃了。直等到萧成忆拍拍手站起身来,他仍不觉得有体内失去什么东西,非但没有失去,被刀割开的地方反而胀胀的。
“采摘的草药不能直接使用,需得蒸晒之后才能治病。”萧成忆拉下挽起的袖口,似乎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对大惑不解的叶知秋说话,“我方才在他体内植入了十二味名贵药材,这十二味药会顺着他的血液流转全身,届时他的血气方可与病人血气相容。且他血脉被这药性护住,换气血之时才能顺利施行。”
“如果不这样呢?”叶知秋有些不解。
萧成忆冷哼了一声:“即便给病人换了血气,她也决活不过十二个时辰!”
叶知秋没想到其中还有这许多讲究,想了想又问道:“须得等多长时间?”
萧成忆漫不经心的道:“视情形而定,少则半日,多则三天。”
叶知秋没想到得到这样一个答复,急道:“方才你不是说她病了太久了么?再耽搁久了,延误了病情如何是好?”
萧成忆冷冷一笑,道:“既然如此,你另请高明!”叶知秋被噎的没话说,气呼呼的哼了两声,不敢再说什么。见他不说话,萧成忆也不再抢白,掏出一个细颈磁瓶,倒出三粒药丸,随手抛给叶知秋,道:“每三个时辰喂她吃一粒护心丹。医不好病人是我的事,丢了‘匾鹊医书’是你的事!”说完飘然而去。
叶知秋怔怔的望着萧成忆的背影,口里阵阵发苦,心想自己何时受过这等气,若不是为了小蓉……想到小蓉,他忙转过身来,俯身轻轻掰开沈小蓉的嘴巴,把一粒护心丹送入她的口中,握着沈小蓉的手,轻声道:“人人都只看到你的美貌,又有几个人真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