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渊ⅠⅡ-第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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吗?”梅耶往身后瞟了眼,“看样子,还没有呢。你说,我要不要看在同族的份上,去帮他一下呢?”
“梅耶——”火蛇缓缓挪动身躯,“别惹我。”
“你也一样,别妨碍我。”梅耶冷冷地回敬。
天花板上的灯晃了晃。房间里忽然一片漆黑,再次恢复明亮时,已经空无一人,只剩下石台上毫无生气的身躯。
修睡得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见床边探出一颗蛇脑袋,两只眼睛亮亮地望着他。
他沉默地翻了个身,背对着蛇继续睡了。
蛇在床边偏头想了想,决定觉得这代表“默认”。于是低头顺着被子边缘钻了进去。
半夜,蛇从被子里探出头来。只见没有开灯的房间里,床头的铁架上站满了乌鸦。蛇又朝床尾望去,同样一片黑压压的。
黑色的鸟类沉默却充满威严地居高临下瞪着他。
蛇想了想,安静地缩回被子里。
第十章
“修!你怎么能让他睡在你床上?!”蝙蝠趴在修肩膀上嚷嚷。
“有什么关系,你不也睡在我床上?”
“可是他睡了我就不能睡了……”蝙蝠气愤地尖叫,“不对,你怎么能把我和他比?!”
“噢,当然,你怎么能和我比?”蛇盘在地上不屑地用尾巴拍地。
“行了。”修有些烦躁地打断他们。他现在这么忍着布莱兹,有一半原因是因为从属不明的契约。难得从伯纳德那里听到一点希望,他可不想让布莱兹在这个节骨眼上乱发脾气,所以在他可以接受的范围内,那条蛇想闹腾就随他闹腾了。至于另一半原因,修看看地上的蛇——“他现在这样子能做什么。”
“噢,能做得可多了……”
修居高临下斜了蛇一眼,蛇立刻闭嘴,乖巧地摇尾巴。
修不再理他。蝙蝠跳到桌子上想继续,但一看到修的样子吓得脱口而出:“修,你怎么了?你不舒服吗?”说到这里,它想起什么似的呆了呆,倒咽了口口水,小心翼翼开始往后挪,同时担心地小声问:“你,你是不是饿了?”
修的脸色很难看。他脸色一向都不怎么好,但现在比以往更加苍白,看上去简直像个虚脱的病人一样。
蝙蝠惊疑地看向布莱兹:“你做什么了?”
“不是他。”修说。大概因为身体不舒服,他的语气充满了不耐烦。“我从上这座岛以来一直都不太舒服。只不过今天又加剧了而已,都是这鬼天气。”他看向窗户,外面风雨交加,虽然现在是早上,但看出去只是一片黑暗。
他的力量,或者说他影子里的鸟群,有着跟普通人类正相反的生物钟。阳光让它们昏昏欲睡,黑暗让们清醒,这种狂风暴雨的天气则尤其让它们兴奋。
修开始后悔昨晚没吃了那朵花。
糟糕的天气持续了一整天。修希望能看到点阳光让鸟群们安静的愿望也落了空,更糟的是这暴雨看上去一点停息的趋势都没有。
岛上的其他人并没有因为这坏天气而扫兴,相反今天他们异常兴奋——因为今天是交易开始的第一天。
开幕宴会修也去了。宴会厅里闪烁着光怪陆离的光线,所有客人都戴着面具,用假名称呼对方。就连在会场穿梭的侍者,也都戴着巨大的兔子头罩,上面画着一副夸张的笑脸。整个会场里虽然热热闹闹挤满了人,但却连一张真实的人脸都看不到。
修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身体的缘故,站在会场中他有种置身异世界的感觉。周围环绕的似乎都是些人形的异类。他没有半点身处正常世界的真实感。
在会场里待了一会,修只觉得越来越难受。鸟群们似乎有些兴奋过度。它们叽叽喳喳用自己的方式传达着各种恶劣的意图,修简直能听到三千只鸟在他的灵魂里同时欢快地敲碗。
背脊钻心的痛起来。
等到伯纳德出现时——他同样戴着面具,像个插着异类脑袋的人体一样走上高台,人群激动得狂呼起来。修实在忍受不下去,不等伯纳德宣布开场就匆匆离开——他几乎是跑出去的。
“噢您……”
“别吵!”
看到修恼火的样子,蛇表示乖顺地摆了摆尾巴。
修离开会场就直接跑回自己房间。粗暴地甩上门掀开地毯,开始画魔法阵。蛇探头探脑地在法阵边缘游来游去,小心不让自己被圈进去。
修飞快地画好法阵,抓着蝙蝠放在里面,然后盘腿在中间坐下来,拿出一本圣经翻开,开始诵读:
“太初有道,道与神同在,道就是神……”(约翰福音 1:1)
耳边传来一阵啊啊啊的尖叫,修没理会。
“……生命在他里头,这生命就是人的光。光照在黑暗里,黑暗却不接受光……”(约翰福音 1:2)
鸟群暴躁起来。所以修不喜欢念圣经,那总是让他无比难受。可是没有关系,他知道,只要熬过最初那阵就会好起来。修调整呼吸,努力让自己心平气和。
“……风随着意思吹,你听见风的响声,却不晓得从哪里来,往哪里去。凡是从圣灵生的,也是如此……”(约翰福音 3:8)
随着他的念诵,鸟群慢慢安静下去,他身体里那股狂暴的黑暗力量不甘地蜷缩起来。
“……凡是从神生的,就胜过世界。使我们胜了世界的,就是我们的信心。”(约翰一书 5:4)
修终于停下来。他脸上完全被汗打湿,像刚被水浇过一样。
蝙蝠忧心忡忡地望着他:“修,你还好吗?”
“没事。”修说。把那本有腥红封面的圣经拿开。鸟群并没有完全安静,但至少已经是他能控制住的范围。
他慢慢站起来。力量突然如此失控让他隐约觉得有些不对,但他现在没有力气去思考,他只想快点冲个澡让自己放松一下。
“噢,您好了吗?”
布莱兹的声音让修扭过头去。他看见蛇远远地从另一个房间探出头来张望,脑袋上还戴着一个——一个耳罩。
修望着他沉默了会,说:“我以为蛇没有耳朵。”(注:真正的蛇靠蛇信子来感受声波)
“别拿那种俗物跟我比。”蛇说着,尾巴灵活地转起来摘掉头上的耳罩。“您居然在离我这么近的地方念那种可怕的东西,我如果不做点什么可是会发疯的。如果我发疯——噢,我们都不希望那种事发生,对吗?”
蛇缓缓游过来。“我知道您最近力量有些失控,请告诉我那还在您的掌控范围之内,对吗?您这样太让我担心了。”蛇忧虑地说着,用爬行动物冰冷的眼神盯着修。
修瞟了他一眼,没理他,直接进了浴室。蛇想跟进去,被砰地关在门外。
那一天就这么过去。第二天依然在下雨。修不敢出门,窝在房间里到处画封印法阵。
布莱兹对修这种一出事就缩在窝里不动的消极做法很不满,非常不满,尤其是对修自己不出门也不让他出门的做法不满至极。修在满屋子画法阵的时候,蛇就在一旁一个劲用尾巴拍门,可惜没人理他。
修瞟了眼愤愤不平的蛇。他现在不想出门,原因之一也是不想让布莱兹有机会乱跑。修很怕自己力量失控。虽然到目前为止每一次失控最后都被他强行压了下去,但谁也不能保证下一次会怎样。而如果他控制不住的话,布莱兹似乎是这里唯一一个愿意并且也有能力阻止他的人;就算阻止失败,布莱兹也会是那个毫不犹豫下杀手的人。
是的,他完全相信那天布莱兹威胁他的话是真的。那恶魔无比强大而且冷酷无情,他从没忘记过这一点。修不由觉得有些可笑,就是因为他知道并且深深相信这一点,所以在这种时候,他必须得看得见布莱兹。他只有在看得见布莱兹的地方才有安全感。
更何况——
修看着那条困兽一样在地上游来游去的蛇,因为地板上到处画了魔法阵,蛇游动时小心翼翼地,像在走迷宫一样,并且因此更加愤愤不平地一个劲用尾巴拍地板。
更何况在这种时候,也只有看着布莱兹才能让他心情无比愉快。修不由自主勾起嘴角,想着应该在蛇刚刚游过去的地方加画一个法阵,增加蛇走迷宫的难度。
画魔法阵之余,修把时间用来研究介绍交易会的小册子。交易会有好几天,每一天会开放新交易。根据小册子上的信息,这里的客人分为七级,自己现在被划分为最高的第一级。每一级的权限不同,可以购买同级或以下级别的商品。交易会第一天开始出售七级商品,同时向最低的七级会员开放;第二天开启六级交易同时向六级会员开放,六级会员可以同时购买第六级和第七级的商品;以此类推。
修对这个规则有些莫名其妙。也就是说,他现在属于最高的第一级,可以参与所有等级的交易,但即使他想买最低的七级商品,也得等到第七天才可以。小册子上倒是有解释,说这种制度是为了保护低等级客人的权益,以免高等级和他们抢购商品。虽然看上去似乎很有道理,但修总觉得这种制度并没有表面上这么简单。伯纳德是个魔鬼般精明又充满诡计的商人,他完美的解释后面总是会有他不可告人的目的,没有人看得透。
第三天雨依然没有停。修继续缩在房间里研究小册子。蛇已经习惯了在大大小小的法阵中穿梭,他还能一边游走一边跟着音乐跳舞。
“修,你在看什么?”蝙蝠好奇地爬过来问。
“在看商品宣传。”修说。据说不同等级拿到的小册子也不一样,他们只能看到自己可以购买的商品,也就是说七级无法看到其他六级的商品,六级则无法看到五级或以上等级的商品。修因为是第一级,才能一次看到所有商品。
他现在只对第一级里“天使的恩赐”感兴趣,其他的基本都是有强大攻击力的魔兽或是有诅咒效果的法器。他纯粹拿来当百科图鉴看。
蝙蝠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趴在小册子上看了看,问:“修,你打算买来吃吗?”
“当然不。”修说。虽然他现在也迫切觉得该吃点什么,但一想到那些“商品”恐怕都是吃着过去的会员或者本身根本就是过去的会员,他就觉得一阵反胃。
这个岛根本不应该存在。修想。他看着小册子上“天使的恩赐”,那真的可以洗清这里所有的罪吗?这里所发生的罪恶,是可以被随意抹去的吗?
他正发呆,忽然一阵轰隆隆的响声传来。整个房间一阵剧烈摇晃。
只是一会,就过去了。
“怎、怎么了?”蝙蝠惊恐地问。
修同样疑惑:“不知道。地震吗?”
第四天,依然在下雨。
一连好几天见不到阳光,修影子里的鸟群越来越兴奋,越来越狂躁。他念了好几次圣经才勉强让把它们压制住。又有几次地震,一次比一次剧烈,越来越频繁。
连修自己也开始焦躁。他住在酒店最高层。这整个一层只有他一个房客,根本看不到其他人;往窗外看,无论什么时候外面都是漆黑一片,风雨交加。有时候,他长久的盯着外面漆黑的世界,会恍惚觉得自己活在一个根本没有时间也没有空间概念的世界里。
好像一场永远不会醒的梦一样。
修用力拍了拍脸,让自己清醒。
叮咚——
一声清脆的门铃,门外传来侍者的声音:“Ace先生,你点的晚餐。”
那一声把修的思绪拉回来。蛇已经迫不及待用尾巴拉开门,侍者推着餐车走进来。侍者头上戴着那个咧嘴大笑的兔子头罩。修这才意识到,这几天每次看到他,他都是这个样子。
“请慢慢享用,Ace先生。”
修心里莫名惊了下:“等等,你叫我什么?”
“Ace先生。”侍者重复。
“你以前不是叫我……”
“抱歉。”侍者打断他,举起手指在兔子夸张大笑的嘴上,比了个“嘘”的姿势,“请不要说。你是新客人,可能不明白,一旦交易会开始,所有人的真实身份就不可以再用——这也是我们盛会的一部分,所有的真实,都应该被藏起来。”
修心里的不安越发剧烈起来。
侍者又补充:“对不起,请恕我多嘴,真实身份不仅包括名字,也包括你真实的样子。”
“什么?”
“比如你现在见到我,就应该戴面具才对。当然你是客人,我只是个侍者,所以这样可以不算犯规。但如果你要走出这扇门,请记住一定要戴面具,不能让其他客人看见你真实的样子。否则你可能会被取消这次交易的资格。”
修微微皱起眉:“那你——或者其他人——怎么知道我是我?”他一阵见血地问。
“那就是盛会的关键。”侍者回答,兔子惨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