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渊ⅠⅡ-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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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上位恶魔想要降临。他痛苦狂暴,却又犹豫不决。
布莱兹站在没人注意的角落静静看着,黑色的藤蔓在他身体上蔓延。
第十一章(上)
“你说服不了我。”修又重复了一遍。
“好吧,我做过!”圣者突然恨恨地说,一副“你满意了吧”的模样。“我想过要杀死你,而且我做了。在你母亲怀着你的时候我就做过!”
修望着他。
“可你父亲阻止了我。”他接着说。
“我从没想过你母亲会生下你。恶魔贵族很少会生育后代,当我知道你母亲怀了你时,我以为她是想要吞噬你——她被关起来后无法逃脱那些神圣咒印,她需要融合一些神圣系的力量,但她无法直接获取。所以弄出一个孩子来,让两者的血统结合在一起,再吞噬,这样她就能得到你父系血统的一部分力量,足够让她逃走。我当时以为她会这么做,你说得对,我一点也不相信他们会相爱。
“可她没有。她放弃了逃走的机会,生下你,几年之后死在那里。而你父亲,我从没听他说过,你知道他不是个多言的人,可我知道他并没有想过会有你这个孩子,如果他无法承诺孩子的未来他就不会让自己有一个孩子。可你已经在那了,所以他只能尽他所有去保护你。父母就是这样的,不是吗?”
他停了停,“修,你的父母始终对你抱有希望。”
修静静看着他。
“为什么你们总是用同样幼稚的谎言来欺骗我呢?”终于他说。那听起来像是又一句嘲讽,可这次他并没有笑,四周躁动的影子慢慢安静下来,他脸上一片静默的悲哀。
他记得自己在母体内的日子,他不知道那是后来他的臆想,还是恶魔的孩子的确在出生前就有记忆。他总是能回想起那时惶恐不安,那种无力挣扎只能等待被吞噬的恐惧。可他母亲却放过了他。他从没见过自己的母亲,但他清楚地知道她是什么样。她总是轻轻微笑着,哼着没人听得懂的歌。她怀念自由,直到死也没有再踏出那牢笼一步。
他记得他的父亲。那男人明明清楚自己的儿子是个什么东西,却总是温柔小心的保护他,像保护温室里一朵普通无害的小花似的。只有他知道那个冷硬的恶魔杀手会温柔成什么样子。那时他饿得要死,却还得努力扮演一个正常的孩子,只能偷偷从肮脏黑暗的角落翻东西吃,回家装得自己对一次考试成绩耿耿于怀。他一直怀疑父亲知道一切,那男人怎么能不知道呢?可他总是希望自己得到的是一个祝福而不是诅咒,他表现得那样恳切,那希望美好强烈得不该被打破。所以他们总在装,装作自己什么也不知道,装作对方什么也不知道。
不是那样的。修心里有个小小的声音在讥笑,根本不是那样。他把那声音掐死在脑海里。
他的生活就像一个笑话,一个一个谎言和假象叠起来的黑色幽默剧。
“你们总是用这样幼稚的谎言欺骗我,甚至不屑于换一个。”他轻声说。他母亲生下他是因为爱他,他父亲小心呵护他是因为爱他,因为他的父母相爱,因为他是他们爱情的结晶。这故事看上去多么温馨美好,他挺想笑。
“修,没有人骗你!”圣者说,显得有些恼火,“好吧,你父母相处的方式是有点不正常,可他们一个是驱魔人,一个是上位恶魔,你还能指望他们怎么相处呢?你为什么就不能相信呢?”
修站在那里。
“我相信。”他声音柔和地说。无论那看上去多不真实,他总是想要相信好的那一面。恶魔从不会有这种烦恼,只有人类才会。他们对感情是如此依赖,好像没有一点温暖就活不下去似的。
“不被揭破的谎言就是真实。我相信。”
躁动的影子完全安静下来了。
布莱兹依旧站在阵外,身上的藤蔓已经消失。他安静地看着,手上玩转着一个小小的银器——那是修之前给他用来压抑魔气的。
“我这个样子——你没有办法做点什么吗?”修问。
空气里沉默了一会。
“好吧,如果你能做早就做了。”修偏开头,自嘲的语气听起来轻松随意,“我怎么能奢望变成一个普通人类呢。”
“那么你要杀死我吗?”他接着问。
“不。”圣者摇摇头,“我不想这么做——好吧我知道你不会相信——而且我也做不到。修,你有没有想过你背上的钉子为什么会失效?……恐怕那不是因为你恶魔的力量成长了。你是在成长,可不应该这么快。”
“那倒是,我都没吃过什么东西。”修随口插了一句。
圣者不理他继续:“真正原因更有可能是因为你已经获得了神圣系力量,那些用来束缚恶魔的术法对阿格尼尔家的子嗣是无效的。恶魔本来就难以杀死,而你——我不知道,我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
修露出了然的表情:“你不会杀我。除非你确定可以完全把我杀死,否则还不如让我维持现状。”他笑了笑。
圣者看着他无奈地叹了口气:“修,在你开口问我时我就知道你的选择。你不想变成那样,对吗?否则你根本不会费事叫我出来。”
修沉默了两秒。“是的,我不想变。”他说,“变成一个只知道吞噬的怪物,一个完全被欲望主宰的行尸走肉,在人类终于进化出新脑皮层后依然像只阿米巴原虫一样思考。”他又笑了笑,“我不想变成那样,我甚至不敢窥视我真实的样子——我觉得我很丑陋,还很恶心。”
布莱兹无聊地翻转着那枚银器,忽然指尖一痛,一滴血落下去,瞬间变成一小团流动火焰。布莱兹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惶恐地左右看看,没人注意他。他迅速换了个地方站着,装做什么也没发生。
“修……”那边圣者说,“那就坚持下去。过去那些混血孩子十岁之前就会完成变异,而你已经坚持到现在了,阿格尼尔家族的神圣血统很强大,你的意志力也比我见过的任何一个人都要强。”
“和饥饿对抗吗?”他笑着问,“我只要给你停一周蓝莓,你都能把我耳朵吵聋了。”
圣者保持一副圣光笼罩的庄严表情。
“你怎么还不明白?对于早已知道结局的事,即使我再坚持几年又有什么含义呢?
“这只是……没有意义。”他说。
修虽然平静下来,但仍显得摇摆。圣者知道他的意志力相当强大,强大到可以抑制体内的魔性,但他需要一个足够他坚持下去的理由。“想想罗伊。如果你变了,他会是那个来杀你的人。”
“罗伊……”这个名字似乎踩中了什么敏感点。修的影子又晃了晃。他犹豫了一会,目光不知飘向何处,摇了摇头:“不,没用的。”
“为什么你这么肯定?”圣者忽然明白,他快承受不住并不仅仅是肉体上的痛苦,“修,发生了什么对不对?”那一定是比饥饿更让他难以忍受的事。
布莱兹手上又一滴血落下。那两条蜿蜒的火蛇顺着地面,无声地朝法阵游过去。
“我……”阵内,修仍在犹豫,“不,我不知道。我不能确定……”
“究竟怎么了?”
“我……”他情绪波动起来,“我……天哪,”他捂着额头,显得无比痛苦,“我不……想想办法!你必须阻止……”
忽然一片黑色的焰光蹿起。两条火蛇游到阵法边界,光暗两股力量一交接就开始疯狂地互相吞噬。那法阵一下就被咬出两片空白,失去效果。
圣者在焰光中朝布莱兹转过头。
修还来不及做出反应,就见一片火光燃起又散去,圣者的灵体随之消失。
“不!”
蝙蝠慢慢抖了抖翅膀,苏醒过来。
“怎么了?”它问。它的脑子不足以处理刚刚发生的一切,于是选择性完全失忆。
修瞪着他,又转过头去瞪布莱兹。
“啊……我……”金发恶魔无辜地举起手,意识到那枚圣器仍在他手上,而他的手仍在滴血,他又飞快地把手藏到身后,“我只是——”
一条小火蛇从他身后探出头来,即将触到修影子的一瞬间又立刻缩了回去。
“只是站着。”布莱兹把话说完,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修没有理他。他开始重画阵法想要补救,但无论试多少次都没有用。
“噢,一次性的。”布莱兹幸灾乐祸,被修扭头一瞪又立刻乖乖闭嘴。
蝙蝠可怜兮兮地趴在阵里,不知过了多久。
“修,”它委屈地小声说,“我饿了……”
随之响起的是噼啪一声。耶罗之歌裂开一道口子,继而崩裂粉碎。
“不是我!”蝙蝠立刻撇清。
修慢慢站直了身体,面无表情地大步朝外面走去。蝙蝠不明白情况,战战兢兢地跟上。
他直接走到自己的车旁,准备上车。
“我们这是要回家吗?”布莱兹跟上来,轻快地问,“现在还很早呢。”
“回家有事。”
“什么?”
修转过头来望向他,露出的笑容。那笑容那么平静温和,布莱兹忽然有非常不好的预感。
“家暴。”修说。
第十一章(下)
蝙蝠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无论这小小的躯体内沉睡着多么强大睿智的灵魂,当他是一只蝙蝠的时候,它就只是一只蝙蝠。它从来不会和自己那一丁点脑容量过不去。
它现在只知道修现在心情很不好,虽然他只是安静地站在那里。他站在街口路灯下,全身沐浴在黯淡的光明中,漆黑的影子在地上拖出老长,混进更为广阔的黑暗里。他站在坚硬的水泥地上,又好像什么也没踩着。脚下一望无际的黑色深渊在拉扯他,他仅仅是凭自己的意志停留在那里而已。
在这光暗氤氲的灰色地带,他静立着,毫无支撑,摇摆不定。
蝙蝠飞到修肩膀上,努力想找些词安慰对方。
至于布莱兹,从一开始就跳得远远的,没有丝毫要靠近的意思。
“过来!”修在车边等了一会,终于忍不住狠狠拍了拍车门。
“您看上去心情不太好。”布莱兹一动不动地远远站着,小心翼翼地说。
“而你看上去跟真的害怕似的。”修嘲讽地回复。
“可您是个……”
他闭上嘴,修冷冷瞪着他,那眼神让他相信如果他这会敢来个激动的认亲,对方一定会当场宰了他。
那也只让他安静了不到一秒。
“您骗了我。”他哀婉地抱怨,“天使的灵魂是正的,恶魔的灵魂是负的,而人类则是个混沌体。您体内两股力量都很强大,它们彼此持平,所以我才没有发现……”
“哈,你要退货吗?”修大声打断他。
“不!当然不!”他像吓了一跳似的立刻澄清,“您在说什么?虽然您的成分是复杂了点,可我们契约已经成立了,人类。”
他话里的意思让修表情认真起来。
“啊,”布莱兹奇怪地皱皱眉,“您知道恶魔和恶魔之间是不能定契约的,对吧?那需要另一套法则。”
蝙蝠感到修的情绪有一丝波动。
金发恶魔像没发现一样补上一句:“也就是说如果您现在转变的话,我们的契约就自动解除了。”
“您瞧,人类,”他接着说,“只要我们的契约仍然成立,我就会乖乖听话。可如果您破坏它的话,”
他微笑着,用情人一样温柔的声音说,“我就杀了你。那不会很痛快的,我保证。”
修看着他,没有说话。但站在修肩上的蝙蝠清楚地感觉到气氛的变化。
契约的存在证实了修是个人类。那来自这世界最基础的法则,没有比那坚实的证明。
而恶魔的威胁则给了修一个坚持下去的理由。虽然这理由不怎么可靠,但那是他现在最需要的。
蝙蝠很惊讶,那恶魔安慰了修,用那样冰冷残酷的话语。
修忍不住笑了声。
契约否定了他的未来,却肯定了他的现在。而他的坚持原来根本不需要什么光明正大的理由,只需要一个魔鬼的威胁。
他身上的事总是这么矛盾又这么好笑。
他摇摇头准备上车,抬头一看布莱兹依旧远远站着。
“您不生气了吗?”金发恶魔探头问,“我们契约还在,如果您要做什么的话,我又不能反抗……”他期待地眨眨眼。
修停在那里。
蝙蝠觉得那一瞬间他真的有拧下那恶魔脑袋的冲动。
大约半小时后,他们坐在午夜空荡荡的电影院里,抱着一大盒爆米花——蝙蝠不明白事情怎么会发展成这样,它正忙着啃爆米花。
“怎么会这样?”布莱兹一直在对着荧屏上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