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船商女-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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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可惜，入口处始终没有等来她盼望的人。
第四天，浮宅已经加固妥当，不再出行的船也成片成片的连了起来，只余下十几条船随机应变，做着最后的准备工作。
船家们世居水上，分得清这天气预示着什么。
天越晴朗闷热，他们的笑容便隐去几分。
过了中午，允璎等人做好了饭，便端了一份送回船上给乌承桥，这边自有人去分配，如今她的手艺已经受到了这一片船家们的公认，她的任务也就只剩做饭做菜，收拾的事已经轮不到她。
“陈嫂子又在那边看了。”乌承桥这几天也黑了不少了，他有意褪去自己这一身白净，跟着戚叔东转西转的，丝毫不加遮挡，倒是显出一些效果来了。
“陈四大哥还没回来，她当然担心了，他走的时候，可是在固坝之前呢。”允璎也是叹气，把手中的饭菜放下，打了手给他净手。
“唉，这天……看起来也不像有大风雨呀，我们会不会太杯弓蛇影了？”乌承桥一边洗手一边抬头看着天空，疑惑的问，他没经历过大风大雨，现在看这天，哪里有半丝要下雨刮风的样子？
“物极必反。”允璎却不这样想，端着饭碗，她坐在船头一边吃，一边打量自家的船，别处都已经差不多了，自家的船也分到了一块全新草帘子，一会儿还得互通情报草帘子盖到顶上去，再看看各种衔接是否牢固，现在不检查，等到风雨来了，可就来不及了。
想到这儿，允璎三下两下的就扒完了饭，放下饭碗就开始动手。
乌承桥惊讶的看着她，后来才弄情她要做什么，也匆匆吃过了饭，加入帮忙的行列，他的腿还伤着了，可他的手没事，自家船上，移动慢些还是可以的。
费了好大的劲儿，顶篷才算弄好，各处的绳索也检查无虞。
“好了，还有哪？”乌承桥虽然不以为然，但见允璎这样紧张，见船家们都这样紧张，他也没有什么多余的话，只是尽最大的可能帮忙，毕竟，真的风雨来袭，他也在船上不是？
“应该差不多了。”允璎从船尾又摸到了船头，才确定的摇了摇头，船舱两头也换上了新的厚厚的草帘子，到时候若有风雨，也能挡一挡。
做完了这些事，允璎才坐了下来，叹着气看着还在傻等着的陈四家的，如今，她对陈四家的感观已然完全变了，相反，心底多了一丝淡淡的钦佩，并不是每个女人都能过得那样洒脱。
等待，总是最煎熬的事。
不知道良人归期的心情，允璎不懂，但她想，应该与她曾经等晚点的班车一样道理吧？匆匆赶着去赴一个很重要的约会，可偏偏，乘坐的唯一一班车因为各种原因晚点了，那种心情，仿如无数蚂蚁叮咬般的难受。
而此时，除了陈四家的担忧忐忑之外，整个苕溪水湾的人估计都是这样的心态，彷徨中又带着期盼，希望能免去这一场风雨，那样，他们便是白忙活这几天也是高兴至极的，同时，他们又觉得，宁愿这风雨来得快些，早早的承受了结果，也好过现在这样纠结矛盾的心情。
闷热中，苕溪水湾一片沉寂，除了戚叔领着人四下巡视的那几条船，其他人都各归各家，守着家人做着最后的准备。
不知过了多久，天空的云渐渐多了起来，慢慢的，云朵拉过的速度也快了起来，空气却越发的凝固了下来。
允璎有些不耐，她甚至觉得，一举手一投足都粘乎的厉害。
“陈四家的，快些回来，要起风了。”戚叔等人开始纷纷回转，看到陈四家的船就那样停在那儿，纷纷靠了过去，一边高声喊道。
“是呀，嫂子，四哥可能接到别的活儿了呢？你放心吧，他那么厉害，不会看不出要变天的，他一定早早的找了地方避风雨去了，你快回来了，别到时候四哥回来，你却病了，那样他一定心疼死。”年轻些也纷纷喊道，陈四家的惯会开玩笑，与他们平日没少开荤腔，素来是他们最欢迎的嫂子，此时，对她关心自然也多一些。
允璎站在自家船头，她的船已经和边上的连在了一起，田娃儿的却是抽了出去，加入了巡视的行列，这会儿她有心过去劝一劝，也无能为力了，因为绳索一解，必会影响到一排。
所幸，她看到戚叔靠近了陈四家的，不知说了几句什么，陈四家的开始返船。
原本陈四家的位置如今也被别的船塞了进去，陈四家的这会儿回来，便只能靠边上。
“陈四家的，你停乌家边上。”田娃儿照顾陈四家的情绪，觉得她和允璎比较要好，便让她停靠在允璎家边上。
陈四家的默默的靠了过来，没有说什么，她这会儿心里猫挠似的火辣辣着，还真想找允璎吐一吐火。
船刚刚停稳，田娃儿正打算帮着陈四家的系上绳索，突然，阿康喊了一句：“看，那是四哥的船！”
“在哪！”陈四家的迅速转身，把前面的田娃儿给扒到了一边，目光灼灼的看着入口处，胸口不断的起伏着。
众人回头，允璎顺着方向看去，果然，入口处飞速的驶来一条船，正是陈四的船。
陈四家的一下子捂住了嘴，“呜呜”一声，泪花就溢了出来。
突然，她蹦了起来，把田娃儿一把推到了允璎船上，扑过去七手八脚的解去绳索，慌乱间，她干脆拿牙去咬。
好不容易解开绳子，陈四家的爬起来就拿着竹篙，如离弦的箭船窜了出去。
那头的陈四也发现了这边的情况，加快了速度。
两条船在中间相遇，骤然的停了下来。
陈四家的毫不犹豫的扑上了陈四的船，站到陈四面前后，她反倒停住了，看了好一会儿，才猛的抬手扇了他一个耳光。
允璎吃了一惊，她不明白陈四家的为何这样，可接着，她便看到陈四家的扑了上去，紧紧搂着陈四痛哭了起来。
“你个混丨蛋，杀千万的，你去哪了……你就这样丢着我去哪了……”陈四家的大嗓门沉寂了好几天，终于再一次的飘荡在苕溪水湾上。
陈四却是默默的搂着她，由着她又打又骂。
看着那一幕，允璎无端的觉得羡慕，心底的某一处，悄然间塌方一小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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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8陈四带回来的消息
陈四安然归来，众人都替他松了口气，齐齐上前帮着他们家固定好了船只，众人也纷纷寻了位置安顿下来，才三五成群的围到了陈四家船上，询问陈四晚归的原因。
允璎的船就在陈四家的边上，这几天陈四家的失魂落魄的，她都看在眼里，也知道陈四家的今天也没好好吃过饭，便自发的去给陈四家俩夫妻准备了吃的送了过去。
“谢谢大妹子。”陈四家的这会儿已经完全缓过了神，接过了允璎送去的饭，连连道谢，整个人的爽朗劲儿再次激活了起来。
“阿四，你说说，这次去怎么那么久才回？可急死我们了。”戚叔也走了过来，一见面就问。
陈四只好再解释一遍刚刚说了两次的理由：“叔，这事儿怪我，从泗县出来的时候，临时又遇到了乔家出粮，在那儿招人手，我就寻思着机会难得，也去报名了，这不，就给耽搁了。”
“乔家出粮？”允璎侧头看了看乌承桥，好奇的问。
“是呀，乔家的粮队遍布整个潼夏，往年都是他们自家的商队，今年不知道怎么的，听说那商队里的一个老管事，和新任家主翻掰了，带走了不少船呢，他们没办法，就只好征集好过往船只遇粮。”陈四对允璎善意的笑笑，说起了乔家的情况。
乔家的新任家主只怕就是那位乔二公子吧？为什么老管事会带着人走了？
允璎再一次看了看乌承桥。
乌承桥却是神情淡淡，毫无表示。
允璎不由疑惑，难道那天他真的是忽悠单子霈的？他真的只是与乔大公子长得相像？
“以后，不准再去那么远了，要去，也得带着我。”陈四家的幽怨的瞪着陈四，语带不悦。
“知道了。”陈四嘿嘿一笑，瞄了自家媳妇一眼。
“瞧，云拉得更快了，晚上只怕就有风雨。”站在船头的几个关注天空风云变幻的船家此时惊呼了一声。
允璎抬头，果然，天上的云拉得更快，层层叠叠的，犹如千军万马奔腾而来，天，仿佛一瞬间低了下来，远远的，天的那一端，浓浓的黑幕正追着千军万马飞速卷来。
天已变了，凝固的空气也开始流转。
“大家都快回船上去。”戚叔脸色一变，高声招呼着众人回去，一边走一边叮嘱着，“左右都照顾好了，熬过了今晚，我们以后再不用怕了。”
戚叔说的没头没尾，可允璎听懂了，这些船家们多年来都在依赖着围坝，反倒遗忘了世代留下来的一些技能，这一次的风雨便是对他们的考验，只要熬过去，以后还有什么可让他们怕的？
众人纷纷离开，允璎也回到了船舱里，拉下了前面的草帘子，又用滕条把两边牢牢拴好，这边是风口，若有遗漏，只怕这船舱顶都可能被风掀走了。
乌承桥在后面默不作声的打着下手，等到允璎弄好这些，他拉着允璎坐下：“坐吧，系这样牢固，到时候解都费力。”
“呼~~先度过晚上再说解费不费力的事吧。”允璎却对今夜的情形不太乐观，方才天上的一幕，让她的心太过震憾。
面对大自然的威力，她深深觉得无力。
在她那个时代，尚且因为这样的天灾出现这样那样的意外，更何况此时此刻这样艰难的局面呢？
小小的船，无根的浮宅，能熬过去吗？
“别怕，有我呢。”乌承桥打量允璎一番，以为她是害怕，安抚道，“不就是一场雨么？没事的。”
“你不怕？”允璎嘟嘴瞥了他一眼，心思再次转到了船舱上，顶上有没有漏？边上有没有没系好的？坐不住，干脆又跪坐了起来，伸手一寸一寸的复查。
“你呀，都查几遍了，还能查出什么花来？”乌承桥看不过去，直接一手揽上了她的腰，一手拉下了她的手臂，无奈的劝道，“你且歇歇，这晚上风雨一大，怕是睡不安稳。”
他揽得再自然不过，可允璎却是整个人都僵住了，完全被动的倚靠着在他胸前，心跳再一次紊乱了起来，脸上也烧了起来。
她没有留意到的是，换成以前，她早一巴掌拍过去了，可这会儿，她却迟迟没有反应过来，心里只是一昧儿的乱跳，隐隐约约的，心里带着一丝期待。
期待？允璎一愣，她在期待什么？
“嗯……”忽然，一声细碎的声音从隔壁传了过来，船隐隐的晃了起来。
“起风了？”乌承桥不解的问。
允璎却猛的想到了隔壁的陈四家的，一张脸更是娇艳欲滴，隔壁是陈四家的还有那离家刚回的陈四呀。
这夫妻俩的豪迈，允璎可是亲眼见识过的，这会儿小别胜新婚的……咳咳！
隔壁细碎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传来，显然，陈四家的这次也是有所顾忌。
可再怎么压抑，也挡不住船舱壁薄，况且又正值这暴风雨未临前的宁静时刻，众人都在屏气凝神听着外面的风声雨声。
“四哥，你悠着点儿！”果然，那边传来了田娃儿和几个相熟船家的哄笑声。
允璎有些不敢动弹，隔壁热情洋溢中，她这儿还有些小小的绮丽呢，她身边的人可是她这假妻的真夫……
乌承桥方才只是没留意，想他阅人无数的，哪会听不懂那是什么动静？只一瞬，他便反应过来了。
原本他还只是好笑的想安抚一下允璎莫怕，可一垂眸便看到了允璎的异样，心里不由一动，到了嘴边的话也咽了回去。
这一刻，气氛似乎更加凝固了。
允璎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陷入了热热的泥潭里，想挣脱却偏偏动弹不得，她想要尽量的忽略他的气息，身上的每一个细胞却似被突然开启了似的，变得异样的敏锐起来。
扑在耳际的灼热，直直渗入心底，她感觉到他似乎在靠近，却又怕自己只是疑心，纠结好一会儿，才鼓起勇气微微侧头，想一想看他在做什么。
可就这微微一侧头，触动了乌承桥般，瞬间，允璎被堵上了唇。
“啪！哗啦啦！”船舱顶上传来雨滴拍打的声音，天似乎突然塌了一样，大雨倾盆而下。
允璎的迷茫被这雨瞬间扑醒，她一个激灵，推开了乌承桥。
乌承桥有些小小的懊悔，他这是在做什么？身边的是他自个儿的媳妇，他怎么就忐忑半天呢？白白的浪费了方才的光景，唉，这贼老天也太不道德了，早不下晚不下，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下雨。
不过，乌承桥也不气馁，方才她有一瞬已然接受了他，想来他再接再励，一定能消去她心头对他的怨吧？
允璎的脸越发的烫了起来，她垂首，暗暗调整了下心绪，爬起来往船尾过去，那边的帘子还没人挡起，雨若大，怕是要往船舱里灌，他的腿伤未好，可不能泡着水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