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堂太远人间正好-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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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医院检查一下,费用方面,只要不太离谱我当然不会让你这个小辈吃亏。” 韦若祺把勺子扔进杯里,慢慢收起手,最后一击,投下去这个脆弱的姑娘就要碎了。陈默,你看看这就是你给自己挑的老婆,懦弱,胆怯无能,几乎一无是处。
“不,不用了,不麻烦了!”苗苑终于忍不住跳起来,落荒而逃。
苗苑有个很好习惯,她一向觉得我们应该回家去哭,她的亲朋好友父母家人,她在觉得委屈的时候都很好意思去麻烦,否则要不然,要亲人做什么用?苗苑撞开人间大门的时候整个人几乎都像是浸在眼泪里,时间像拍电影那样定格了一秒,杨维冬手上沾着白色的面粉,王朝阳正在给顾客打包蛋糕,沫沫登记当天领走的蛋糕量,苗苑的新徒弟小如从巧克力碗上抬起头。
一秒钟之后,杨维冬开始擦手,王朝阳暗示顾客快点离开,沫沫扔下本子向苗苑走过去,小如干脆利落地关了火。苗苑的悲伤太明显,所有人都被她吓到。然而这到底是怎么了,不是一直都好好地在准备结婚吗?
苗苑被众人围在中心,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语无伦次地陈述,沫沫慢慢咬紧了牙,众人开始相互交换视线表达出某种名叫义愤填膺的情绪。沫沫弯下腰去拍拍苗苑的脸:“丫头啊,先不忙着哭,想想要怎么办呢?”
“我想我大概不能跟陈默结婚了。”苗苑的表情有点呆:“他妈太可怕了。”
大约是忽然又意识到了相爱不能相守的这一悲惨命运,苗苑从委屈中马上又酝酿出心酸的疼,眼泪也掉得更凶了。
大家面面相觑一番,虽说劝合不劝分,伤人姻缘毁阴德,可是任谁都没见这么剽悍的婆婆,在场的几个都是女孩子,将心比心,心头寒凉一片。沫沫叹口气坐到苗苑身边抱住她:“那你也得跟陈默商量一下啊!”
“是的,我知道!我现在就跟他说。”苗苑深呼吸止住眼泪,把手机拿出来拨号。
陈默还在宿舍里发呆,各种念头在脑子里飞来飞去,像一场胶着的战事,陈默当年执行任务时最怕听到的要求就是留活口。手机响起的时候他并没有太在意,可是苗苑哽咽的声音一瞬间吞没他,陈默暴怒地对墙猛踢一脚!
靠!他早就应该想到他妈的行动力!
陈默说你别走,在那等着我,我马上过来,我们当面谈。
开门上车的瞬间,陈默站着定了一秒。真的,他自己都觉得自己太他妈镇定了,五分钟时间冲回办公室拿文件,一张一张全不落空,居然还有心情让成辉帮他过一遍。陈默一边发动汽车一边鄙视自己,就这演技这心态,你要说你从来没有在心里演习过这场面,谁信呐??
大概也就苗苑这种傻丫头会相信,她乐意让他骗嘛。
大城巿的交通都不算太好,平时不觉得,遇上急事的时候心就如焚,陈默脑子里蓦然开始回放当年,他兴致勃勃地走进咖啡馆,幻想一个美好的下午,幻想无数美好的下午,可是一张纸三行字打得他全身冰冷。
这回,不会再跑了吧,无论如何这回都不能让她再跑了,陈默握紧了方向盘用力按喇叭,难得地烦躁。
很自然的,当陈默走进门的时候,人间西点屋里的所有人都没给他什么好脸色,上上下下的鄙视目光纵横交错成网,陈默的神色镇定,问王朝阳苗苗呢?王朝阳指指身后的储物间。
储物间里格局极小,贴墙根放着高大的柜子和冰箱,苗苑坐在中间面粉袋旁边的盒子上,垂着头,看不清面目。陈默走过去蹲在她面前,小声问:“你要跟我分手?”
苗苑抽泣着分辩:“又不是我要跟你分手,是你妈不让我们结婚。”
“我妈说不让,你就要跟我分手?她重要还是我重要?”陈默把她的脸抬起来看着苗苑的眼睛。
泪光盈盈的,小动物似的眼神,委屈的,脆弱的,气愤的,所有的情绪都写在眼底。
“可是,你妈妈不喜欢我!”
“我妈谁都不喜欢,她连我都不喜欢,你管她怎么说。”
“可是……可是……”苗苑偏过头,从陈默手里挣脱出来:“没有得到父母祝福的婚姻是没有前途的。”
陈默顿了好几分钟,却说:“说到底你还是不够爱我。”
“你胡说!”苗苑马上愤怒了:“明明是你妈欺负我,你居然还敢……”
“我跟你这么久,求你这么多次你才肯嫁给我,我妈说三句话你就不嫁了,你就这样很爱我吗?”陈默慢慢站起来,有些居高临下的意思,的确是很气人的姿态。
苗苑跳起来踹他,眼泪又涌出来,边哭边骂:“陈默你这个混蛋,你没有良心,我对你还不够好……”
陈默伸手锁住她:“你爱我对吗?那我们现在去登记。”
苗苑听得一愣。
陈默逼视她:“不敢……”
“谁不敢?陈默你讲不讲理啊……”
“敢就走啊,趁民政局还没下班。”
陈默握住苗苑的手,拖着转身就走,店里人看到他们出来,各自围上,本打算截住他们帮苗苗打抱不平,被陈默的目光一扫,都下意识地就退开了一步去。
苗苑一直到签完字从民政局里走出来,才发现事情不对,她坐在副驾驶位上长久地发呆。
刚刚发生的一切好像梦游一样,她莫名其妙泪痕不干地出现在一堆喜气洋洋的领证人群中。陈默一手操办所有流程,从一个牛皮纸袋里拿出全套证明材料,结婚的手续办得飞快。登记处的工作人员小心翼翼看着他们,一个泪眼一个黑面,怎么看怎么诡异的组合,办事员欲言又止了好几次,看着陈默的脸色还是没敢把话说出口。
结婚很便宜,还不到十块钱,苗苑捏着大红的本子觉得这事太不真实,她忽然转过身揪着陈默的领子问:“我们这就算是结婚了?”
陈默安静地看着他,眼神温和,笑容很软:“是啊,从法律意义上来说,是的。”
“可是……啊……”苗苑慢慢松了手,坐回去继续梦游。
陈默靠边停车,伸手过去顺苗苑的发尾:“嫁给我不好吗?”
“话,话不是这么说。”苗苑愣愣地回不过神:“那你妈怎么办?”
“婚都结了,她也不敢让我离婚的。”
“你妈一定会气死!”
“大概会。”
“她会不会打你?”
陈默笑起来:“应该会,没关系,她打不疼我。”
“可是,可是……我觉得我们这个事!!它就不应该这么办啊!!她是你妈耶?”苗苑双手握拳几乎要抓狂。
“你不要怕,”陈默倾身过去抱住苗苑,轻轻拍她后背:“我妈的事情,是我的问题,你放心,她总不会跟我脱离母子关系的。”
“可我觉得这样很不好!”苗苑非常不安,
“是不太好,刚刚我……是很冲动。可是,那现在怎么办呢?总不能马上回去再离婚吧?”
“那当然……”苗苑舌头打结,脑子再一次地转不过弯来。
“回家吧,休息一下。”陈默亲亲苗苑的鼻尖。
苗苑垂着头,慢慢点了两点,她的确需要休息,她的脑袋现在就像是被一百匹马踩过了一样,头疼欲裂,她需要好好先睡一下,一切都可以等到睡醒再说。
陈默坐在床边等苗苑睡着,这一整天发生太多事,苗苑哭了太久,脑子里昏昏沉沉的,呼吸很快就开始变浅。陈默小心地抚摸她的脸,微红的小脸皱皱的,睡着了也不是很舒心的样子,眼皮可怜兮兮地红肿着,眼角边有新鲜的湿痕。陈默知道他今天做得不对,可是他也没有别的更好的办法了,不是吗?
问题得一个一个解决,总有当务之急。
陈默拉开被子平躺下去,睡到苗苑的身边。无论如何,妈都是妈,生气,暴跳如雷、把他打出门,没关系,这种事以前也不是没有过,他不怕。反正一次不行两次,一天不行一个月,到最后妈总是会让步,总不会不认这个儿子。
可是……
陈默转过脸去亲吻苗苑的眉心。
可是你不一样,你还这么年轻,这么漂亮,这么讨人喜欢,你从来都不坚定,不够执着,害怕寂寞,需要人哄,需要人陪,你很快就会爱上别人,你会跟着他跑掉!
46。
苗苑一直睡得很不安稳,然而梦被魇住了,于是晕晕沉沉地睡了很久,到她醒过来的时候天色已黑,陈默不在屋里,桌子上给留了菜,很男人的手艺,把食物弄熟,还能吃。苗苑嚼了几口就觉得悲从中来,伤心得不得了,索性陈默人品不好,她也就分手算了。可现在这男人是她是非常喜欢,那婆婆她是非常害怕,于是苗苑觉得自己非常委屈。
沙发上放着陈默当年打枪给她赢回来的大兔子,很大的一个,长毛绒绒的,看着就觉得很暖。苗苑抱着兔子蜷腿盘在沙发里,把脸紧紧地贴着兔子的耳朵,脸上冰冰凉的,眼泪又一次涌出来。电视里开着很热闹的台,各方专门耍宝人士效果十足,苗苑却越看越觉得伤心。她想不通怎么就莫名其妙地跟陈默结了婚了呢?他妈妈这么可怕,这将来的日子要怎么过?
忍啊忍,实在是忍不住,苗苑把电话拨回家。
何月笛只来得及说出一声喂,那边就哇的一声哭出来,何月笛吓了一跳,连忙作手势让苗江把电视的音量关小。苗苑声音哽咽地口齿不清,好在何月笛毕竟是她妈,从小听习惯了,分辨起来也不太费劲,倒是对内容越听越心惊,听到最后终于忍不住吼:“你就这么,登记了?”
苗苑本来就心虚,被她这么一吼更加没主意,哭得更厉害了。
何月笛抚着额头深呼吸:“你等一下,你等一下,我先想想,一会儿打电话给你。”
苗苑很乖地挂了,像看着救星那样看着电话机。何月笛愣了半天,转头问苗江:“你觉得陈默这孩子人怎么样?”
“挺好啊,怎么了?”苗江很紧张。
何月笛定了定神,把电视关了,重新打电话给苗苑。
苗苑本来想说妈妈你听我解释……何月笛截口断了她话头,先别解释了,听我说!苗苑很弱地答应了,发出像小猫崽一样的呜咽声,苗江拿着另一个话筒在听,真是听得眼泪都要掉下来。
何月笛是个医生,她有职业性思维,喜欢逻辑分明条理清晰,对症下药有病治病。
“首先,这么大的事,事先不通知家里人,这肯定是你不对,以后再有什么事拿不定主意,马上打电话给我。”
苗苑抽泣着说嗯。
“其次,你想跟陈默过下去吗?想清楚,他那个家,还有他妈全算进去。”
苗苑嗫嗫犹豫了良久,终于咬了咬牙,毅然决然地说:“想!”
何月笛叹气,心想陈默这招倒是真的狠,现在婚都结了,总不能真劝着女儿三天就离婚。
“那好,这婚是你结的,我也不会说你什么,你想跟他过下去……反正你现在也知道他妈不好惹,你的日子可能不会像你想的那么好过。”
“妈!”苗苑又想哭了。
“别哭,啊!证都领了,跑我这儿来哭,结了婚就好好过日子,这陈默这孩子吧,人是你选的,当然我看着也还不错,人品应该还能过得去。你们新婚夫妻本来矛盾就多,你摊上这么一婆婆,遇事忍着点,懂事儿点,别任性,结了婚就不比在家里了,别以为谁都像你爹那么惯着你。”这本来就是感伤的话,何月笛说着说着眼眶开始泛红,自己顿了一会儿,等情绪稳定下来。
苗苑哭着说:“妈,我一定会好好过的。”
“行了,最后一点最重要,你真要好好记得,听你的意思,陈默和他妈好像不太对付。他那个妈我就不说什么了,但是,你要记住,那毕竟是他妈,这年头只听说过离婚不要老婆的,没听说还有脱离母子关系的。反正无论如何,不管他和他妈怎么闹,你别插到他们中间去,别在陈默面前骂他妈,明白了吗?就算是陈默发火了,你也别接他那茬,明白了吗?”
苗苑委屈地说:“记住了……”
“别觉得委屈,你不该嘛,谁让你嫁这么一男人。”何月笛挂了电话,半躺在床上脸色阴沉,过了一会儿急匆匆披衣起床,苗江追着问,你干嘛去?何月笛头也不转,我得给陈默那小子写封信去。
那天晚上,陈默不自觉地就拖得有些晚,回去时看到苗苑脸上挂着泪痕,抱着兔子坐在沙发上已经睡着了,陈默站在旁边看了一会儿,弯腰把她抱上床。
似乎,只有在夜深人静的角落里,在所有人都沉睡的时刻,陈默才会承认他其实也会有恐惧。
苗苑已经睡熟,一只手搭在他的胸口,失而复得的恐惧,得而又失的恐惧,只有一无所有的人才会无畏,时至今日,他已经不想再做无畏的人。陈默慢慢侧转身,把苗苑抱进怀里。
这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