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雷逐鹿-第7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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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张玉的武学见识虽然不如雷瑾的渊博芜杂,长处却是其用功甚深,至精至纯。虽然常年在宫中,没有多少实战交手的经验,但其精妙玄奥之处,自辟一番天地,发人之所未见,让雷瑾大开眼界。
原来武学还可以这样着手!
雷瑾感叹不已,这张玉在武学上的见解,便如那蚌中所孕育的一粒珍珠般,一点点的致力一处,专心不二,精纯汇聚,虽然最终只得一颗,照样可成稀世之宝,光彩照人;而自己的武学修为,却如那蜜蜂采取百花之精,酿制蜂蜜一般,本身武学的渊博芜杂,眼下就好比已经采得了百花之精,但如何才能用宏取精,最终浓缩成蜜,仍需要不懈努力。
雷瑾细心的揣摩,默记在心,含英咀华。
这张玉谈得兴起,不时的手比口述,又因为有些招式牵涉到内元真力的运作,手眼心法步的配合要领,用劲的轻重缓急,他还不断从嘴里吐出一串串的歌诀,并且一边佐以他自己修习的体会心得,详细解说;
雷瑾一边默记这些歌诀,一边也贡献出自己所知道的心法与张玉共同参详,大概除了一些绝对不可泄露的绝密心诀,也没有多少隐瞒。
差别只在于,张玉是把他的歌诀诵念了出来,然后才加上自己的心得详尽解说,对于雷瑾尽窥这一门在宫廷部分宦官中间世代传习的武技奥秘,大有好处;
雷瑾则并没有把各派口诀一一详说,虽然内元运行的路径五花八门,用力换气的脉络各不相同,但无疑,张玉仍然可以揣摸得七七八八,再印证参详其本身武学,对张玉的帮助更大,短期内,他的武学修为就可以更上一层楼,而雷瑾则只不过又得到一门武学而已。
两人这一谈,大有兴味,不时在宽大的花厅中比画几下,废寝忘食以至到了深夜四更,两人仍然意犹未尽,但也只得收手。
雷瑾笑问:“张公公,这一门武技不知出自何门何派?精妙非同凡响啦!”
“这是宫廷中刑余之人传习的一门武技,据说早在故隋宫廷,宫中宦官就已经开始秘密传习,称为畸门武学。现在司礼监的太监中,身怀武技的人是二十四衙门中最多的!”
“哦,”雷瑾突然想起,妖宗的人曾经提到过一个‘奇门’,不知道这个畸门与奇门是什么关系?
“今天与张公公一夕谈,获益良多,日后还要向公公请教。”
“呵呵,奴婢也该告辞了。”张玉拱手作别,道:“打扰殿下歇息,实在该死。不劳殿下玉趾远送,请留步!请留步!”
雷瑾自然是坚持送到二门外的车马轿厅,目送张玉离去方才回去安歇,他今天还要入宫去洗三朝呢,必须好生歇息一下了。
夜色弥漫。
一辆轻车,在京师街道中穿行。
已经有早朝官员的车马或者轿子在西城街道上穿行了,但是这辆轻车的奔行方向明显与上早朝的车马不一样。
这辆车,很快驶入一家豪宅,车上下来的人,正是和雷瑾一起泡了一下午和一个通宵的张玉张公公。
张玉急急跟在仆人身后,向后院行去。
书房中,一个颇具威严气势的便装无须男子正等候着张玉,这人的相貌,内廷之人一看便知,乃是司设监的掌印太监吴亮。
张玉恭敬的行了礼数,吴亮示意张玉坐下,直接问道:
“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禀公公,事情全办妥当了。”
“那就好!”
“公公,为什么这么做呢?卑职不十分明白。”
“告诉你,这一着叫软刀子杀人!畸门武学,你知道为什么只在宦官中流传么?”
“卑职不知。”
“修习这一门阴柔险恶的武学,必须事先斩断是非根,切断红尘欲,否则很难在修习的过程,熬过那种yuhuo焚身,心魔蚀魂的走火入魔之祸,严重的还可能命丧黄泉。听说过,酒是穿肠毒药,色是刮骨钢刀的俗话么?皇庶子初时不知,过后必定沉溺欲海,难以自拔!不过,象雷门世家这样的世家大族,大概也是有应付的法门吧?反正,咱们拿人钱财,与人消灾,不成功却也不能怪我们。”
“这么做,皇上如果知道会不会赫然震怒?”
“你说呢?只要责任扯不到皇上头上去,皇上怕是乐见其成吧?”
“想不到啊,那些道貌岸然的儒生进士,一旦玩起阴谋来,居然这么阴毒!”
“想不到的事情多啦,你能够想像素称方正的他们,可以咬牙拿出三百万两白银,和素来的眼中钉肉中刺合作么?想要我们设法把皇庶子引向淫邪之途,完全耽于逸乐,这是彻底想‘废’掉皇庶子啊!听说,他们还准备搜求绝色美女,准备用美人计。哼哼,保不齐,他们还指望着让我们与雷家来个两虎相斗呢。”
“他们和雷家有那么大的仇么?这种招数好象不应该是正人君子会选择的呢。”
“他们?他们希望把所有可能威胁到正统的权势豪强,全部连根铲除。不过,从他们祖师爷那会儿开始,几千年了就从来没有成功过,哈哈。还有——这个事不许再有别人知道,宫中另外一派和我们的看法不同,他们是主张和各大家族联盟的。”
“是,公公。卑职明白了。”
第六章 “酒”能乱性
眼前的殿宇宽敞宏伟,富丽堂皇,金碧相间,辉耀日月,处处体现着皇家的尊贵威严。
今天是雷瑾的大好日子,有一大堆干娘要替皇上刚认下三天的干儿子洗三朝呢!
皇贵妃展氏当仁不让的成为这个洗三朝盛典的主持,这是皇帝钦点御准的,谁也争不了。
而皇帝宠爱的好几位妃嫔也都来凑趣,尤其是另外两位近年得宠几不下于展妃的妃子——皇贵妃周氏和皇贵妃顾氏又怎肯让展妃专美?自然也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况且宫廷中平日讲究规矩礼节,肃穆安宁。不到年节时候,其它新鲜热闹,可以放开玩乐的时候儿,一年中难得有几回的。现在有这么个大好的借口,正好可以正大光明的借机大操大办一番,大伙儿随兴闹上一闹,乐上一乐,岂不皆大欢喜?妃嫔们越兴是要大办一场。
于是皇上刚封了义子,宫里转顾间就已经在开始筹备隆重的盛会了。
雷瑾晚上与张玉切磋武技,差不多泡了个通宵,坐息了两个时辰,便起身盥洗,衣袍冠带起来,草草喝了碗燕窝粥,用了几块糕点,匆匆嚼了根高丽天参提神,坐上马车径直入宫请安。
不过,他这个干儿子虽然想殷勤问安,却不巧正碰到这些个干娘都小憩未起——展妃、周妃、顾妃等妃嫔昨夜伴驾炼丹,安歇得晚,而早上又要去太皇太后、皇太后、皇后处请安,自然不免要在请安完毕后,回居处小憩一番,然后重新沐浴梳洗,妆戴起来,这可让雷瑾一番好等。
雷瑾候在承乾宫枯等,幸好那些个小宦官以及侍侯的宫女贪图雷瑾的金瓜子、银豆子,不时走将来报信,娘娘起身了,娘娘洗浴了,娘娘梳洗了,等等,等等,流水般的报告动态,雷瑾方才不觉得太闷。
咚咚咚,鼓点轻敲,声声入耳。
两个站在五轮沙漏上击鼓报时的小木人,这会儿又自行准点出来,击鼓报告时刻。
雷瑾看了看五轮沙漏的圆盘,上面指针所指的时辰,已经是巳末午初。
这“五轮沙漏”是皇朝初年钦天监的詹希元所创,脱胎于历代钦天监所用的水运浑天仪,但已经不再用于天象观测,而纯粹用于计时了。
因以前用以计时的水漏,到了寒冬,水一结冰则不能用,所以詹希元创设了五轮沙漏,以流沙代替水力,让流沙从漏斗沙池流到初轮边上的沙斗里,驱动初轮,从而带动其它齿轮和凸轮旋转。最后一级的齿轮带动在水平面上旋转的中轮,中轮的轴心上又有一根指针,指针则在一个有刻线的圆盘上转动,以此显示时刻。
此外,詹希元还在中轮上添加了一个巧妙的拨动机关,使得每到整点或一刻,两个木人便自行击鼓报告时刻。后来有周述学又加以改进,更制为六轮擒纵,但习惯上仍称为五轮沙漏。
这样的沙漏最早只是在权势豪门中作为一种显示身份的摆设,后来才逐渐传入民间,被一些富家巨室所拥有。近年虽然有几个远涉重洋而来的西洋耶稣会传教士,将西洋自鸣钟和西洋油画等上贡宫廷,西洋自鸣钟也成为了宫廷皇室独享的稀罕奇物,但五轮沙漏,人们已经沿用了数百年,不是一两件自鸣钟就能随便动摇人们的古老习惯的,连宫廷中也仍然主要使用着五轮沙漏,而不是自鸣钟。
因为是宫廷御用器物,精工细作不惜工本,所以尽管是比较常见的五轮沙漏,稍加留意之下,雷瑾那漫不经心的心神仍然在刹那间,被这沙漏所呈现出来的那种精美绝伦的制作工艺所折服,这已经是技艺的颠峰,每一个雕琢镂刻的微小细节,都是无数工匠的心血灵性凝聚而成,闪耀着鬼斧神工一般的神韵灵光,让雷瑾为之感动,为之共鸣。
就在那一瞬间,所有的声音,所有的色彩都离雷瑾而去,呈现在雷瑾面前的是神秘玄奥的灵性光华,在虚无缥缈中倏忽来去。
这是灵智的涌现,这是顿悟的契机,心神已经被宦官张玉的畸门心诀折腾蹂躏了半宿整夜的雷瑾,突然之间,只因为这漫不经心的一眼,只因为这欲离还驻的一眼,他的心神灵智,便为那巧夺天工的雕琢和镂刻而触动了灵机,豁然贯通开窍,灵光如泉涌现,灵台灯火阑珊,一片辉煌。
雷门世家的‘九天殷雷’,司徒家族的‘诗剑风liu’,令狐家族的‘花间听禅’,尚未成形的‘月舞苍穹’,邪宗的秘法,畸门的心诀,又或者是其他各门各派的心诀秘法,便在那一刻交替呈现,撤掉了各自固守的藩篱,混元化一,沟通交连,雷瑾仿佛看到冥冥蒙昧之中,一缕宛若游龙般的灵光,上下穿行,把那些各自为政,甚至冲突扦格的武技心诀互相串连起来,一一贯通起来,不再是毫无关联的零散珠子或者散碎金银,而是串掇在一起的珍珠串链,又或者一炉熔铸而成的金银锭了。
万法同源,殊途同归,一以贯之,可窥堂奥!
在这一刻,雷瑾才真正悟通了父亲雷懋当年在亲授武技时所说过的话。
无论是由博入精,还是由精入博,非一以贯之不能臻精妙之境矣!
“三郎儿,喜欢这沙漏么?”
平和温柔中缠绕着无限娇媚之意的声音,幽幽浅浅,沁人心魂,雷瑾回眸而视,竟然是一身盛装,容光婉媚的展妃,她不知何时已站在了几步之外。
雷瑾悚然而惊,心神遽然归窍,连忙行礼,说道:“儿臣不知干娘驾到,不及恭迎,罪该万死!”
“儿臣”对“干娘”,本来不伦不类,按照常理怎么着也应该恭称一声‘母妃娘娘’,至不济也该是“义母”才对,雷瑾其实是略带着一点故意,他早就想试探一下这展妃的心思,现在便借势赌上一铺。
雷瑾讫今为止,深心里很是怀疑皇帝封自己为义子,只是一种欲抑先扬,麻痹自己的权谋,只要自己稍微的麻痹大意,致使某些迹象落到皇帝眼中,便会一脚从云端之上摔下地来,粉身碎骨。
这个皇帝虽然胸中没有什么大格局,在治国上只是一味的头痛医头,脚痛医脚,但在权术上还是很有一手的,虽然沉迷炼丹,皇权之柄却仍然牢牢把持在他手里。
雷瑾可不认为自己一定可以玩得过皇帝,皇帝是世人眼中的天子,基于这种普遍的正统观念以及皇帝天然拥有的强大皇权,使得很多聪明人的智慧机巧,都变成了微不足道的小聪明,显得非常的无能为力,因此许多人都选择顺服的姿态,在皇权的缝隙里玩弄自己的聪明机巧,而不是正面交锋。
要想在正统皇权的威压下,游刃有余,非绝大的大智慧莫能办矣!
以前是天高皇帝远,还可以恣意妄为;现在在天子脚下,行事必须多加小心。
但是雷瑾也深知灯下黑的道理,他现在就是蓄意要抓住一切机会,在天子脚下,经营一小片属于自己的灯下黑世界。深入虎穴且安身,如果在皇帝的视线内,一举一动都无所遁形,那岂不太被动了?
而眼前的皇贵妃展氏,正是皇帝后宫第一得宠的红人。皇后病榻缠mian多年,早已不理后宫事务,如今只是一味的静养,看着也是撑不了多少年了,太皇太后、皇太后又是安福尊荣不管事的主儿,后宫就只有这展妃最是当时得令,虽然有周妃、顾妃分宠,终究还是得让着展妃一头,因此如果能将这展妃结为援应后台,自然大有益处。
雷瑾故意用更显亲密意味的“干娘”俗称,而不是正式的“母妃娘娘”,弄不好就是无礼之罪,罪名亦是可大可小,端看展妃意向如何。
“三郎不必拘礼。平身吧!”
雷瑾一听这口风就知道自己这一铺押对了,在自己到京之前,杨罗以‘商贾’身份的进言,这展妃还真的听见心里去了,有意笼络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