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雷逐鹿-第6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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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地或是虽然有主但并非辽东镇所管辖的土地,然后通过战斗掠夺、比斗赌胜等方式取得土地,再然后依据《杀虏令》、《赏格》的相关条例,向武宁侯申请封号、爵位、官衔、告身等等,方能世袭占有其取得的土地屯堡。几年以来,这一类出边屯垦的所谓‘武勋长官’,日渐增多,已经慢慢形成了一个特殊的利益阶层,也是辽东最具有侵略性的新贵地主群体。
武宁侯及其谋士幕僚知道,这种状况,在十几年内还不会成为很大的问题,但是再经过若干年之后,人数不断增长,恐怕辽东周边就不会再有多余的土地可供屯垦‘分封’了,只能向更远更蛮荒的地带索要土地。而人之性好逸恶劳,那时新贵地主的次子们将又会成为一个安置难题,若不以强制命令逼迫那些新增加的次子离开其父母的封地,他们那时就会成为当政者的一个沉重负担,所以需要通过一些方式加以预先应对。武宁侯为此颁布了《户婚令》、《继承令》、《封爵令》、《兵役令》等,将现行不成文的继承规矩以法令形式明文承认,勒令多余的勋贵子弟必须离开其父母的封地,然后去侵夺无主土地或者别人的土地,从而为辽东夺得更多的土地;同时,如果夺得领地的新贵地主不在一定时限之内向武宁侯申请封号、爵位、官衔、告身等,其周围的‘武勋长官’即可向其发起进攻,夺取并瓜分其领地(必须进攻,否则将以同谋叛逆之罪论处)。另外,辽东勋贵子弟也可以领受武宁侯授予的‘爵位’,但必须服兵役才能关领兵饷禄米 ,又或者在官署任职才能得到俸禄津贴。
雷顼的信心就来自于这些眼光狭隘、粗犷暴戾、一心盯着土地的‘武勋长官’们,他们崇尚武力,拥护专制,视武宁侯为自己的君主,武宁侯现阶段最可信任的就是他们这一批土地勋贵。
有这一批尚武好战的土地勋贵竭力支持,武宁侯对辽东的掌握稳如泰山,他在内心觉得与鞑虏决战的时机已经慢慢成熟了,这才有步步为营,逼进沈阳的谋划。
第一章 战局。移民 (下)
落日浸西天。
在郑官屯‘屯长’郑佛儿的眼中。西边落山的夕阳,便如同那白中带些淡蓝的鸡蛋清裹着一个蛋黄;大车上伸出的两个车辕条,就像一双筷子向那个蛋黄伸去。
郑佛儿这会儿是述职之后,赶着大车从县城返回‘屯子’。
赶着大车,郑佛儿不时在驾辕骟马的耳根上,甩出一朵、二朵鞭花,天上那个‘蛋黄’就被车辕条一点一点的串上,戳碎,再串上,再戳碎,黄中带红的蛋黄慢慢融进西天,霞彩满天,鲜艳得很……
大车慢慢消融在落日光影之中,隐没于山后的夕阳。
西北多大车,譬如安多行省的大车,车轮很大,甚至高于骡马,常常十数辆车前后相连,排成一行,颇具气势;郑佛儿当年西迁路上,途经瓦剌宣慰司治下草原。又见过西蒙古瓦剌人的勒勒车,一长列勒勒车,缓缓向远方的原野驶去,也颇有看头;不过郑佛儿他最中意的还是河西大车。
河西大车,与安多大车、蒙古勒勒车又有些儿不同。几段弯曲好的榆木连接在一起,便是车轮;而车瓦、辐条、轮心、车轴以及车辕、车架,也全用木料做成。车轴与车轮相接处,往往会在那儿膏上些黑乎乎的油膏,减少磨损。一些河西大车的车架子下面,就一直吊着个油瓶,黑乎乎的,晃荡着,有人开玩笑说那是大车的阳物。
河西大车由辕条、车身、车尾几部分组成,车轮很大,甚至高过人身。要是拉一些零散东西,另装上车厢板。若是去拉麦草,车上又会架上一副高高的木栅栏。在河西地面,大到婚丧嫁娶,小到拉粪运土,几乎都与大车有关。哪家儿要是娶媳妇,也是呜里呜咧地吹着唢呐,拉车的牲口就带着一路的铜铃丁当响,小跑着把新人娶到了夫家。
作为郑官屯的屯长,郑佛儿他其实也不是籍贯河西府县的世居百姓。只是当年在西北的‘官办屯垦学校’里,跟掌鞭师傅学着赶大车,他从一开始接触的就是河西大车,早已经习惯了。所以才会觉得河西大车最合用。郑佛儿他其实是从湖广迁移入川,再从四川迁移到西域的移民,要是再往上追溯家谱的话,他的祖籍则是山西。
郑佛儿至今还记得自己当年从湖广西迁,在重庆府听那些西北的唱曲说书人讲道,上成都有水陆两道,走陆路便是五驿(来凤驿、双凤驿、南津驿、龙泉驿、白市驿)、四镇(安富镇、银山镇、椑木镇,石桥镇)、三街子(新街子、草街子、花街子)、七十二塘(以十五里为一塘),全程一千零八十里。
郑佛儿自己上成都的时候,过了两关(浮图关、老关),一岗(走马岗),一坳(丁家坳),四驿,三街子,五镇,九铺(石桥铺、邮亭铺、石盘铺、赤水铺、南山铺、山泉铺、大面铺、沙河铺),全程一千多里,整整走了一十五天,才到的成都,与说书人讲的路程略有些不同。
郑佛儿当年乃是被同乡蛊惑,当然他也觉得湖广迟早还得与白衣军打大仗。总归是不得安生的地方,俗话不是常说‘宁为太平犬,不做离乱人’嘛,便也想着移民到四川可以安居乐业,却浑然不觉同乡的蛊惑之语,其中颇有些不尽不实。
他的同乡,还把徽商私下刊刻的什么《水陆路程》、《宝货辨疑》、《商贾便览》、《士商类要》等等,举凡算帐、交税、用银、用秤、出行路程、各地气候、通信、求神保佑发财等等知识和经验都包括在内的册子,送了几本与他,又让他到四川成都投靠某个同乡的谁谁谁,寻觅个工钱高的活计干干。当时的郑佛儿因为家里父母一向信佛,他从小就跟庙里的和尚师父很是学通了一些佛经上的字,一般的文墨书算都还能凑合着,被同乡言语蛊惑的他脑袋一热,就仗着自个年青力壮,拿着同乡送的几本册子便踏上了入川之路。他原本是打算在四川寻觅一个好过活的地方安顿下来,就把父母兄弟姐妹等一干亲族都接到四川去安享太平。
只不过,等郑佛儿一路辛苦,到了成都一打听便傻了眼。因为入川的移民太多,四川执政府已经没有多余的无主田地授予后来的移民。新来的入川移民,要么便是还做佃户租地耕种,又或者舍命舍力去那等至今人迹不到的榛莽山林开上十亩二十亩荒地过日子;要么就是去商社作坊工场做工人活计,或者自家凑钱做点小本生意;再要么就是去应募投军,或者投考职官;再不就是往西域,往云南贵州,往缅地等更遥远更边远的地方迁移屯垦。
郑佛儿那年正彷徨无计进退两难的时候,恰逢西北幕府因为意欲用兵西域开疆拓土,酝酿颁布《新拓疆土授田令》,正在加紧筹备若干‘官办屯垦学校’。到处都在公开招收后备、候补的 ‘屯长’、‘保正’、‘里长’、‘甲首’,以及民壮乡兵的后备候补‘队正’、‘什长’、‘伍长’。(参见 第五十八卷 第一章)
郑佛儿得知这屯垦学校里头管吃管住不要钱,一咬牙便去‘官办屯垦学校’应征做了学生,准备学成之后做个几年候补‘衙役’,总归有机会吃上公家饭——‘屯长’、‘保正’之类,以郑佛儿当时的理解,便类似于官府的衙役,大小也算个官儿。
郑佛儿后来便随军西征,被官府分在河中直隶府地面做了一个‘屯长’,这个屯便是以他郑佛儿的姓氏冠名为‘郑官屯’,湖广的父母兄弟姐妹等亲族,也被他陆续接到了西域河中府入籍落户。
郑佛儿当年孤身闯四川,是因为他梦想过上良田千顷牛羊无数仆从如云的地主生活。现在仅他一个人在郑官屯辖地之内,就有着一个包括了数千亩田地、草场的庄园,养着马牛羊驼驴骡等各种牲畜,使唤着成百上千的奴隶,还开着一些手工作坊,可谓是心想事成。如果是在湖广地方,他郑屯长这点家业虽然算不上大地主,也足以称为一方首富。只不过西域五谷丰饶的土地、水草肥美的草场多半是官地官牧,现都是由‘总商’包租,诸如耕种牧养和纳粮交租,一般百姓是无缘染指的;象郑佛儿的庄园。现在所耕种的田地,全是开荒地,地力都有些瘠薄,一亩地麦黍收成不过一石五六斗,差一点的一石都不到,虽然说那些地有的免了起头三年税粮,有的免了五年税粮,甚至有免了十年税粮的开荒地,但郑佛儿私人庄园中能够积攒下来的粮食,到现在也不会有很多;庄园的牲畜是半圈养放牧,头几年也是鸡飞狗跳手忙脚乱。现在才算是稳定下来,有了些进项收益;归总一句话,好日子从此开了头,以后有盼头。
类似于‘郑官屯’,这种由移民和奴隶形成的‘屯’在西域已经遍地开花,其实就是兵民合一、屯垦群牧工商和驻地守御合一的准军事屯社组织,入则为民,出则为兵,官方对‘屯’的管辖眼下也是相当严密的,象屯长、保正这样效力于西北幕府的半官方底层‘屯官’,即便没有上级直属长官的征召命令,也都有义务定期到县城向所属屯务长官述职。当然‘屯官’如果实在受不了官方的管束,也可以卸任交接,另外讨个‘世袭开疆宣抚使’、‘世袭武勋招讨使’之类的‘委任状’,去那等穷荒边陲、他国地界‘驻屯’,靠一刀一枪的勇力开辟占领一块土地并归属自己所有。在宣誓效忠平虏侯并尽到其臣服贡赋、从征作战等义务的前提下,他们可以得到平虏侯赐予的正式封号、爵位、官衔等等,从而将其从奴隶商人手里买来或自己俘获的人口,在其占领地设置一处世袭采邑(民间俗称‘边屯’,官方则称为‘乡邑’、‘县邑’或‘州邑’,以便与西北幕府直接统辖的其他州县区别),较大的世袭采邑可以修建城郭要塞,小的世袭采邑可以修建‘屯镇’或者‘屯堡’等堡寨,通过战斗俘获或者出钱买来的男女奴隶人口,凡是会耕种者安排从事农耕,会放牧者安排从事圈牧放养,有技艺者则令其从事手工业等等。这些世袭采邑的奴隶采邑户,一方面要向采邑贵族交纳地租,另外还须向西北幕府交纳税课,并向平虏侯府交纳‘贡赋’;城市、屯镇中的工商税课,除了西北幕府规定交纳的少数税课之外,其他均归采邑的世袭贵族所有;这种实领或者半实领的世袭采邑,其官吏除了西北幕府所规定的一两位首领官以外,都由采邑贵族委派。世袭采邑的奴隶户口(采邑户), 一面依附其本主,一面依附西北幕府和平虏侯府。
郑佛儿现在只做到‘屯长’,却拥有自己的庄园坞堡。属于他名下的田地和草场已经让他很满足眼下的地主老财生活,自然不会再有进取世袭采邑的野心。他觉得只需要管好‘郑官屯’所辖地界,对上尽职效忠,对下尽量公平公正履职尽责就好了。
不过,这次到县城述职,他得到一个不知道是好还是坏的消息:从今年开始,除了那些世袭采邑贵族必须将其适龄子女送往平虏侯府做伴当扈从之外,文官幕僚、军中将士和底层屯官也可以将其适龄子女送往平虏侯府做伴当扈从。
这个消息意味着什么,县城的直属长官也给所有的述职屯官透露了一些,其中的‘质子’意味固然是隐约有一点,但主要还是着眼于为西北的将来作育培养新血。直属的长官还说了,送了去做伴当随扈的子侄,文才武艺都有平虏侯府的名师高人专门指导点拨,屯官们便不需要为家中子侄辈的学业操太多的心,许多开销都是由平虏侯包圆了。因此,将自家的子侄送到平虏侯府做伴当,方方面面的好处很是不少,一是这种效忠臣服于平虏侯的政治秩序将更加稳固,上对下和下对上都会比较放心;二是子侄辈的文武学业有了平虏侯府负担其中许多开销,底层屯官对后辈的教诲培养便可以节省许多精力财力,从此也便少了许多后顾之忧;三是子侄们在平虏侯眼前左右侍奉,一旦能得到平虏侯等贵人的青睐,飞黄腾达也不过是一两句话的工夫,这样的机会岂能错过?
反正后继有人,家业自然兴旺发达,世世不衰,这是一定不易之理,哪怕是不识字的大老粗都知道这个理,何况是这些略通文墨的屯官们呢?他们当初都在屯垦学校里,被硬逼着学晓了识数和简单算术,也会默背抄写《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又能将蒙学里头的《昔时贤文》熟背默写,怎么着也算是小半个读书人了,一些简单的官方文牍还是可以应付一气的,至于象郑佛儿这样本来就粗通文墨的,更是屯官当中的佼佼者了。
但这个事,毕竟牵扯不小,关系到家中子侄将来的前程和家族的兴旺,郑佛儿还是觉得要合家聚齐商议后再定下来比较妥当。
因此,述职完毕,郑佛儿甚至等不及的就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