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雷逐鹿-第5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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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如,农家一时吃不了地口粮可以存放到我们当铺拥有的粮仓里,然后根据需要,可以随时到当铺提取粮食,我们可以收取低廉地存取粮耗费用,这个可以折合成粮食,直接抵扣。 就象钱庄当铺存银钱开银票一样。 只不过他存取的东西是粮食,不是银钱。
当铺可以代人储粮、代人碾皮脱壳或者兑换成其他粮食、油盐等等。 比如客人把原粮存入当铺的仓廒;伙计验明原粮等次品级,称好重量;会计出纳根据粮商业协会馆当年的原粮出率,扣除水分杂质,折净米面数量,开填当票;客人根据需要。 凭当票随时到当铺提取原粮或米面。
如果按照西北粮商同业会馆今年的粮食出率,稻谷存粮的折率:谷子存放一到三个月,折率是六成九;存放四到六个月,折率是六成七;存放七到十二个月,折率是六成五。 就是说稻谷如果存放在当铺半年以上,每百斤谷子,客人仍可以拿到六十五斤的新米。
农户自家保管地稻谷或麦子存放半年以上,一般都会生虫或者陈化(变质),比如每一百斤稻谷通常要损耗十斤,稻谷出米如果按七折计算。 剩下的九十斤稻谷只能加工成六十三斤大米。 存在当铺。 农户却可以提取六十五斤大米,而且他家里还可以一年到头都吃到新米。 农户也可以提取原粮。 由当铺代存几个月,当铺按照保存期限,收取每斤粮食的粮耗费用。
这样一来,一个客人在当铺存了几百斤原粮,比如说麦子,如果他想要换取二十斤白面。 伙计收回旧票,当面在帐簿流水上记下这笔交易,并扣除相当于二十斤白面的原粮之后,计算出客人结余的原粮数额,当面开出新的当票。 因为当铺的粮食是在不同的碾坊碾出,又可能出自不同地粮商米商,等次品质各不相同,客人也可以不换白面,而是换取其他粮食,大米、小米、番薯干、玉蜀黍、土豆都可以,还可以换取油、盐、茶等等,只要贴上差价就行。 粮食存入当铺可以减少麻烦,得到便利实惠,不用再年年吃陈谷烂米。 他们还可以凭当铺开出的当票,到当铺的其他联号提取粮食,就更加方便了。
粮商或者农庄,也可以将大宗粮食存入当铺。 等到可以出售时,粮商再从当铺提取粮食,卖给他的客人。
对于我们当铺来说,对粮食集中存储、熏蒸、保管,减少了粮食的浪费损耗,营商费用也可平摊,粮食达到一定数量,当铺就不亏本。 ”
北氏这么一说,雷瑾当然就清楚她为什么想要借平虏侯府的名头了。 大多数地小家小户,尤其是零散农户,他们即使够胆在当铺存入粮食,那多半也都是不准备对外出售换取银钱的口粮,他们自然会本能的选择信得过实力强的当铺钱庄,以避免风险——无庸置疑,平虏侯府的名头就是一个强力的背书担保,可以最大限度的吸引人们在当铺存入粮食。
至于商家或者农庄,他们如果把准备买卖的粮食存入当铺,随着市面上米面粮价的波动,或赔或赚,肯定存在风险。 如果允许北氏主持的“百鑫大当铺”经营这种新鲜地粮食生意,一旦看到有赚头,跟风模仿地商家必然有如过江之鲫,因之事先的设限就属必要了。 北氏提出想要插手粮食生意,何尝不是意在抢先独占呢?只有一开始就借助官方地权力,尽量抬高这门生意的门槛,才能在抢占商机之后,仍能继续占有比较高的利润,也避免同业压价和抬价。
“你不觉得这门生意风险很大么?”雷瑾仍然不肯表态,反问北氏道,“当铺不会亏本?”
“粮价涨跌波动,当铺可能面临的风险只在于我们自己的经营是否得法。 如果当铺不把粮食卖空,就不会存在风险。 粮食在仓廒里,粮价涨跌,都没有关系。 低也是这些粮食,高还是这些粮食,这些粮食照样可以碾成米碾成面,客人可以随意提取和存入粮食。 但是,如果当铺把粮食卖空了,那就有很大的风险。
当铺如果过分追求赚头,把客人存在当铺的原粮卖掉了,一旦粮食价格涨跌波动猛烈,流水枯竭,不但当铺有亏赔倒闭的风险,客人的损失也将无法估量。 如果,爷同意奴家插手这门粮食生意,那就要让长史府订立条例章程,限制某些商家借着这个幌子,套取他人粮食,买空卖空,避免亏损倒闭,造成动荡。 ”
北氏显然事先有过一番深思熟虑,为了说服雷瑾,甚至已经想好了相关的建言,“为了避免可能的风险,想要涉足这门生意的商家,官府需要严加审核,商家代人储粮的账簿和粮食出入库帐簿,都要严加监管。
呃——监察院、怀仁社、粮商行会、同业会馆都可以参与。 每一个涉足这门粮食生意的商社,都要由专人专责审查钱谷帐簿和粮食出入库帐目,那些‘专人’,还都应该是粮商行会以外的人,比如与粮商没有利益关涉的民爵士、退役军功爵士、儒生等等。 ”
“储粮户将自己暂时闲置或者多余的粮食存放在当铺,他自己拥有那些粮食,但是粮食存入当铺之后,也就等于将他们自己拥有的粮食,借给当铺,让当铺经营,借贷或者作为本钱投资,比如碾成米面,比如流转贸易,在流动和周转中盘活调剂粮食,获得粮食之外的利钱增益。 这一部分利钱,就是当铺的利润和支付给储粮户的利息吧?是这样的吧?”
人是铁,饭是钢,粮食始终都是重要的,除非人们从此以后不再需要吃饭。 这门粮食生意其实还有许多阻碍,牵一发而动全身,能不能达成尚未可知,但是这里面蕴藏着巨大机会和危机,却是可以断言的。
雷瑾敏锐的察觉到,北氏的这个建议,实际上对自己更加深入地掌握西北军政局面也有很大好处,当然其中同样也存在相当大的风险,需要他慎重决策——国朝数百年来,粮食一直担负着某种通货的角色,至少官员的俸禄廪给有一半以上,就是以粮食直接支付,粮食就是文武官僚的薪酬;而农民需要缴纳皇粮和田租,士兵调遣招募要发给行粮或月粮,所谓“本色(粮食)”、“折色(可以折算成粮食的银两、布匹等除粮食以外的赋税)”,所谓“一条编”,都是以粮食为衡量尺度,而不是其他。 在动荡的乱世年景,粮食无疑也是一种坚挺的通货(作为一般等价物,在交易中当作货币使用,比‘以货易货’要进步一点点),粮食一旦成为通货,就可以左右很多事情的走向,不将粮食抓在自己的手里掌握,又怎么能放心?
雷瑾心里思忖着,说道,“这个事,牵涉面,实在太大、太广,还需要与长史府会商才能最后决策定案。 丁爵爷那边还得再商量,最后也许会是某种形式的专营,只允许很少的几家经营这门生意。 嗯,这需要一些时间。 ”
“爷只要不反对,奴家就安心了。 ”
北氏知道雷瑾没有断然拒绝此事,那就代表着这事很有可能在最后得到允准。 雷瑾虽然没有表态,但是倾向已经相当明显,对北氏而言,这就足够了!
第五章 审计
“那不可能。 ”
帝国男爵丁应楠拍案而起,几乎是在吼叫,语气斩钉截铁,非常的强硬。
但是,其他在座的粮商巨头根本就无视于丁大爵爷的强硬,一个个怒目相视,不肯相让。
现在时令已经是深秋,自从‘百鑫大当铺’发出邀约以来,西北幕府治下的粮商巨头,包括与大宗粮食买卖相关的三大车马行在内,已经经历了三轮艰难的讨价还价,虽然会商各方达成了某些共识,但是分歧是如此巨大,即使以雷瑾的威权暗逼明压,也没有谁肯在利益面前轻易的退让一步。 弥合彼此矛盾的妥协,来得是如此的迟缓。
反对和抵制最力的,就是代表丁氏家族利益的丁应楠爵爷,第二则是雷氏各支的长老们,他们手里也握有不少土地——吃到嘴里的肉,即便是吐出一小块也是令人痛苦的一回事,就算是血浓于水的一姓亲族,也得一个铜子一个铜子的角力,缁铢不让,谁的面子都不卖,摆明就是‘亲兄弟,明算帐’的阵仗。
当然,僵持下去对谁都没有好处,各让一步的妥协虽然珊珊来迟,但终究还是来了。
激烈的讨价还价,最后能够为各方勉强接受的便是在各让一步,各方粮商巨头承诺为‘百鑫大当铺’插手大宗粮食交易之事大开方便之门的同时,彼此交叉互换各自手中所持有掌握的银股和地股,各个商团、商帮、矿场、农庄、牧场地收益。 做到彼此分甘同味,利益均沾,你中有我,我中有利,形成盘根错节的互利互惠纽带,或许这样紧密抱团的利益捆绑方式,能够让大家多一分信任。 少一分猜疑,多一分坦诚。 少一分对立,虽然这样的妥协也仅仅是因为雷瑾个人的威信和权力,再加上西北幕府以及‘元亨利贞’大银庄手里掌握着西北西南大量的土地,这些都给一众粮商巨头带来了‘强大的压力’。
尽管在大宗粮食交易地很多方面达成了妥协,各方粮商巨头没有解决的分歧也仍然很多。
营生治产必然免不了汇总核算,收支出入也都免不了记帐勾稽,一个商家选择什么样地会计记帐方式。 表面上看,似是无关紧要,实则并非如此,选择什么样的会计帐目簿记方式,非常重要,也是相关各方相持不下的分歧之一——
要知道会计帐目乃是营商获利的根本之一,帐目不清,财务不明。 乃是营商大忌。 以前,商人们并没有严格统一的会计帐目簿记方式,帐目簿记都是沿袭传统的习惯方式,那情形自然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不同商业协会的帐目簿记总有这样或者那样地差别歧异,无论一个帐房先生是多么的熟练帐目簿记和数学算术。 要想真正弄清楚一个陌生商团的经营帐目,了解清楚该商团完整的经营状况,那都是需要花上相当长的时间和精力的。
象现在这样,彼此利益都将捆绑在一起的前提下,只有确立了格式上清楚统一的会计帐目簿记方式,才能方便各方彼此‘结算’‘对帐’;才能较为方便地从‘结算’‘对帐’中,了解掌握营商收支利润赢亏的真实状况;才能较为可靠的保证己方的利益不受其他银股东家或经理掌柜的侵害蚕食。
在商人们的认知里,人是最靠不住地,与其相信别人的诚信,不如相信自己的眼睛和智慧。 那么格式统一方便对帐查帐的帐目簿记方式就是必须的前提之一。 何况会计帐目。 还包含着商人们各自的经营机密,若是采用不习惯的会计帐目簿记方式。 无疑需要为此付出更多更大的代价,而且面子上也不好看,这也是粮商巨头们不易接受的原因,难以妥协、难以退让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在座的粮商大贾,谁都知道会计记帐地簿记方式必须格式统一,但同时也都想让会计帐目地簿记方式完全遵循己方的习惯——很显然,目前不会有人愿意在这一点上轻易低头,各方都坚持采用己方早已习惯地会计帐目簿记方式,各持一词,不愿退让。
丁应楠一直坚持要以‘官厅会计’常用的‘四柱清册’为准绳,而其他粮商则坚持他们各自长久以来已然习惯的记帐方式,彼此争拗不休,谁也说服不了谁,甚至还有人搬出儒家经典《周礼》中的篇什来为自己的意见助阵,“司会掌邦之六典、八法、八则之贰,以逆邦国都鄙官府之治。 以九贡之法致邦国之财用,以九赋之法令田野之财用,以九功之法令民职之财用,以九式之法均节邦之财用。 掌国之官府、郊野、县都之百物财用。 凡在书契、版图者之贰,以逆群吏之治而听其会计。 以参互考日成,以月要考月成,以岁会考岁成,以周知四国之治,以诏王及冢宰废置。 ”
《周礼》当然是没有什么杀伤力和说服力的,商人们引经据典的争拗无果,最终还是回到讨价还价的道路上来,毕竟谁都不愿触犯平虏侯的逆鳞,突破平虏侯忍耐的底限。
会商气氛一以贯之的紧张,在经历了新一轮激烈争吵无果而终之后,丁应楠摆出的强硬姿态本来已经有所软化,但是在这一刻,因为西北雷氏支系一个族长‘暂时搁置这一歧见,由各方的帐房先生接着慢慢商榷’的提议,被这话严重刺激到了的丁爵爷,态度重新变得强硬起来,‘那不可能’几个字一出口,便令得气氛重新变得凝重——也是,如果不能尽快解决帐目簿记这个问题,此前已经达成的那些妥协岂不是成色大减?那大伙儿在这争吵交涉,费了许多的口舌。 岂不是瞎子点灯,全都白费(蜡)啦?
茶香袅袅,茶点精美,但是根本没有人注意那些。
在座者大都是纵横西北商界多年地巨商大贾,比起江南、两京、山西的商界巨擘或者还有不如,但在西北西南却也是响当当的金字招牌,一个个都是积年的人精。 这些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