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雷逐鹿-第5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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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 有事?”见赵小七欲言又止,雷瑾目光一凝,半开玩笑,“那些天竺仆人,不合你的心意么?”
雷瑾前两天才吩咐下人,将当年伯颜察儿送给他地长安大宅院,转而赏给了劳苦功高的秘谍头子,而且还在赵小七抵达长安之前。 配全了所有的仆役,都是一水的天竺仆人——那些从古天竺贩卖过来的莫卧儿帝国仆人,西北豪门大户都习惯称那些面色黝黑的奴仆为“天竺仆人”。 近一两年,在西北西南的豪门大户中,‘天竺仆人’有逐渐增多地趋势,主要是那些‘天竺仆人’非常非常的温顺。 逆来顺受的奴仆。 当然是比较受主人家欢迎的啦。
“侯爷,属下哪里敢?”赵小七正容说道,“只是——京里弄出来的那些女人,怎生发落?还请侯爷明白示下,否则,实在不太好处理。 ”
“嗯?不是早就说过,让你便宜行事么?”雷瑾瞥了赵小七一眼,转瞬便明白过来,那些从京师里掳掠裹挟出来的女人,虽然就象是奴仆货物一类的东西。 但毕竟绝大多数都是从高门大院里面出来的女人。 不是千金小姐,就是贵妇名媛。 至不济也是个豪门富室地妾侍丫鬟,最差最差也是家班女乐中的私蓄歌舞乐伎,从帝京里被强行裹挟了出来,但她们这身分摆在那里,却容不得常人小视。 说句不好听的,这些女人,美则美矣,若没有雷瑾发话,在西北这一亩三分地上,那是谁也不敢动的,就是白送都不敢接收专宠的啊,即使有的人对这事心里极度渴望,也不敢擅自越过雷池一步——谁敢跟西北地土皇帝争女人呢?那不是寿星公上吊,明摆着找死吗?
雷瑾若不“以身作则”,试问西北僚属官吏,又有哪一个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抢在雷瑾的前面挑肥选瘦,从那些美人当中选上一个两个中意的,纳为私室禁脔?想必赵小七已经感受到方方面面的压力了,对美人心向往之的人肯定很不少,想从中分一杯羹的人何其多,只是在雷瑾发话表明自身态度之前,没有人敢率先去碰那个马蜂窝就是了。
“罢了,罢了。 ”雷瑾摇摇头,微微笑道,“这是多大个事啊?这么着,你的宅院留下几个顺眼的,随便再选几个送到侯府意思一下便了了。 剩下的,你就说是本侯说了,讫今尚未婚配的军中将士和幕府官吏还有好些,都可以参与相亲择配,成家立业也是很重要嘛。 军中将官‘百骑指挥’阶级以上,‘锐士’‘虎贲锐士’阶级以上,尚未婚配者,都可以入选;至于长史府地官吏该是什么阶级,就由刘长史决定好了。 嗯,不过——京里地女人,都是娇生惯养的金枝玉叶,虽然说是落毛凤凰不如鸡,该有地脸面还是要给嘛,以后就都是袍泽、同僚的眷属了,应该尊重的,就要尊重些。 这个事,虽然不太好堂而皇之的做起来,就让秘谍部问长史府借一些人组织一次野餐好了,男男女女让他们自己相亲,王八看绿豆,他们自己看对了眼就好了嘛。 本侯听说,云贵的蛮族,月圆之夜,篝火聚会,一唱一和,这男女之间就好上了,这事我们也可以照方抓药嘛。 先说好了,这事谁都不许用强,定下规矩,男人看上了哪一个女人,就送上他自己的信物,如果女人收下了,就算同意了。 记着,不许草率,都要正式请媒人送婚书下聘礼,想娶媳妇,就得这么办。 ”
赵小七呵呵一笑,显然一下便轻松起来,“遵命!既然侯爷已经明白示下,属下保证不出纰漏。 ”
“罢了,不说这个了,来,吃西瓜。 ”
雷瑾微微笑了起来。
第二章 荐书
一层秋雨一层凉。
五里桥驿镇昌盛客栈檐前挂着的灯笼,在秋风中晃晃悠悠,雨虽然停了,风力可还是不小。
今儿生意比之往常,可谓惨淡,过路商客少了一半儿都不止,尤其是以往那些经常往返于会川戍城的铜器采办行商,竟是只见到寥寥几位老熟客落店。
站在门首张望的店掌柜,望了望阴郁的天色,叹了口气,这时候他听见了车马辚辚的声音。
抬头望去,长街那头,远远的来了辆油壁轻车,几骑关中叫驴在车前车后跟随扈从。
这样天气,也有人出门在外么?
店掌柜遥望着那一驾轻车,车辕前镶嵌的白铜版上镌刻髹漆,‘麻城约’三个颜体字赫然在目,还有一个‘四驷车马’的戳记,自是川中车马行‘麻城约’的车驾了。 虽然现如今,西北幕府的官吏出行代步,上上下下多是租赁各大车马行的车马轿船以及驴骡等坐骑,但并不是说其中就没有等级——车马行的车马多半是差不多的划一制式,只是新旧程度不同而已,但衙门官吏长期租用的车马与一般商贾黎庶临时租赁的车马,还是有很多细微差别的,车、船、店、脚、衙之类的底层庶民,眼睛里向来不揉砂子,很容易就能辨别出其中的细微差别——昌盛客栈的店掌柜,这时候心里亦是很容易地判断,眼前这一行车马。 无庸置疑的便是官家人租赁地车马了。
来的是哪个衙门的官爷公差呢?会不会落店呢?
客栈掌柜并不敢特别奢望,毕竟现在还不是逆旅息肩望门投止的辰光,来人又不是办货的行商,十有八九不会落店投宿。
那一行车马,果然如店掌柜心里猜测的那样,不紧不慢地从店前经过,从容悠闲。 并不着意加快进程。
店掌柜有点百无聊赖的一脚蜇进店堂里去。
长街尽头,车马往右拐。 道路渐窄,道路两旁有不少小作坊、小商铺,虽然是这样地风雨天气,还是有很多店铺开着门,讨价还价,嫌丑嫌贵,夫妻拌嘴。 小孩啼哭,诸般种种,汇集成了一路的热闹。
车马经过,一路上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在打量着这一行人。
车马在一家铜器作坊地门前停了下来。
招牌旗幡是简单的‘刘家铜作’几个大字,天长日久下来,都不太看得出旗幡原本的底色究竟是怎样了,字只能算是工整,没有歪歪扭扭让人无法分辨。
这家作坊的格局司空见惯。 它的后面院落就是作坊,前面临街的一进店堂即是铺面,摆卖着大大小小的铜器:青铜地,黄铜的,红铜的,紫铜的。 各式铜制器皿,琳琅满目,还有灿烂宛如白银一般华美绝伦的白铜器,这是大户人家才能用得起的昂贵铜器,店面虽小,其货品的手工却非常精湛,一看就知不是凡品。
常理而言,带着店面的铜器作,东家地家底都不会太弱,店面一般也都不会太小。 也很少会开在不当要路的市镇上。 毕竟四川地面不若江南人烟繁盛,江南怎么说也是帝国千百年来的膏腴之地。 蜀中象会川这样的小地方,岂能与江南的市镇媲美?不过,会川戍城因为地近罗罗夷聚族而居的大小凉山,本地白铜器皿制作精美声名远播,为天下之最,加上入滇商贾南下北上又多取道于此,所以在会川地面,官马驿道沿途地一些市镇,各种行当的商铺作坊也还是相当的兴盛,虽然比不得会川戍城那样的繁荣就是了。
这一家铜器作不开在会川戍城附近的大墟市,却开在驿镇附近的路边,想来不是东家很有点足以自傲的本事手段,便是铜器作的师傅在制作手艺上确有过人之处,否则没有什么客人光顾,那就连这个门面都别想长期支撑下去了。
监察院巡访使杨青掀开车帘子,从车里出来,站在铜器作门首瞻望。
店堂内看上去还算干净,没有什么臭味——身为监察院巡访使的杨青,经常有机会四处巡访民情,体察民意,那种充斥着男人体臭汗味,弥漫着女人身上的廉价脂粉味以及劣酒酸味地喧闹场所,他以往并不是没有经历过,见多不怪之下,也就毫不介意了,话说那些为着生计温饱整日奔忙地庶民百姓,哪里会讲究太多呢?
对扈从的长随点了点头,杨青随即举步走进店内。
西北幕府治下地监察院,名义上是与长史府、军府、审理院平级,且互不统辖,直接向平虏侯负责的“衙门官署”,但是真要论起来,不过是平虏侯府安抚、安置西北各地失意儒生的清水衙门。 由于西北数年以来肆意革新官制,上至长史府,下至各地府县衙门,都没有遵循科举取士委官分职的帝国成法。 任何人想要在西北幕府治下谋一份官府的差事,哪怕是‘进士出身’‘举人出身’的儒林士子,也得参加西北幕府主持的‘春秋官试’,考入西北幕府在各地开设的文官、武官、吏士、锐士、工商、畜牧等等之类的学校就读,哪怕是在‘天马园大学园’、‘春秋学宫’这样的新设学宫、大学园里混上一年两年也好,总之要想在官府谋职,就得入‘学’,并在最终学业期满时,得到了学校“祭酒”“教授”“博士”联署出具的‘荐书’,才能从西北幕府的‘礼曹’得到一张‘试官吏’文凭,在西北治下的某个官署任职,这很少有例外。 ‘试官吏’们一般都要从打杂开始做起,进入仕途。 就这。 还不能算完,“试官吏”并不是西北幕府的正式官吏,粮饷低微,要想拿掉“官吏”前头那个“试”字,“试官吏”们在任职一年后,须得参加“职官正试”,若是在发榜时榜上有名。 不曾名落孙山,这才算是西北幕府治下如假包换地官吏了。 否则就得另谋高就或者继续在那粮饷低微的“试官吏”职位上慢慢地磨资历;到这一步,也都不是一劳永逸,这也许是不从科举出仕的平虏侯本人对“科举”充满偏见,又或者是长史府的两位长史都不是正经科举出身的缘故,所以西北幕府规定,对那些通过了“职官正试”的官吏,在任职期间除了每年的例行考评以外。 还有不定期地考察、抽察和六年一次的‘大察’等(其实便是帝国‘京察’地翻版,只不过西北幕府开府建幕的年头还太短,目前为止,‘大察’还仅仅是停留在纸面上的章程),而‘职官正试’每年都有两次开考,且并不限于‘试官吏’们参加,正式的“职官”也要轮流参加——反正,西北幕府的“春秋官试”和“职官正试”。 比起“帝国科举”来,似乎更加的折磨人,虽然“春秋官试”和‘职官正试’提供的机会,远比三年一次地帝国科举的“春闱”(京师会试)“秋闱”(各省乡试),要多得多,但是真的很能折磨人的啊。
如此一来。 那些从科举正途出身的‘进士’、‘举人’、‘秀才’、‘监生’、‘贡生’,从县学、府学读四书五经出道的儒生士子们当然很是不满,很是怨气满腹的了,平虏侯不得已之下,弄出这么个“监察院”来安抚、安置那些科举出身且数量相当庞大的儒生士子们,甚至还弄出个“议政会议”让那一部分儒生士子有机会发泄他们地满腔不满——议政嘛,汉景帝不是说了吗?“狂夫之言,明主择之”,儒生士子们的主张听不听,还不是在上位者的一念之间么?
监察院手中的权力。可以说非常可怜的小。 但也可以说非常的大,一切均视乎平虏侯地意向而定。 监察院实际上就是平虏侯制衡长史府的一处官署和耳目,他们虽然没有惩处官吏的权力,但经常便衣微服巡访各地民情查察官声治绩并随时秘密上陈于平虏侯府,这对于西北各府县的官吏来说,主要由儒生和民爵士组成的监察院可是绝对不容小觑,行差踏错可是很容易砸掉自家饭碗,搞臭名声的。 要知道,欺天骗地、瞒天过海的手段再怎么高明的官吏,又怎么敌得过那些一肚皮怨念嫉恨,鸡蛋里头都想要挑出骨头来的儒生士子、乡宦粮绅们借着监察院和‘议政会议’发狠出气呢?
说起来,偌大一个帝国,京师朝廷的科道言官,六科给事中和都察院地都御史、十三道监察御史们,加在一起,总共能有多少人呢?西北幕府这种怪胎一般地“监察院”存在,不仅仅是监察官吏的人手比较充裕不虞匮乏,那里头藏着地玄机实在是又“狠”又“毒”,由不得官吏们不打起十二分的小心,他们可不希望被监察院的“青牛”们、“牛角”们、“牛毛”们、“牛蹄子”们、“牛尾巴”们,随便揪到自己什么犯错犯事的把柄,一个不好便被平虏侯的刀子洗了自家脖子,那可是要付出血的代价的,自己的身家性命怎么都是重要的啊。
杨青这位监察院的巡访使,本身就是成都府金堂县的大户人家,并不在监察院拿那一份微薄的俸禄——不是雷瑾和长史府不愿意给他们丰厚的俸禄,实在是‘清流’士人占据着监察院的半壁江山,标榜‘清流’的他们,明面上对“俸禄”实在是“不屑一顾”得狠的。 俸禄给‘高’了,他们还不愿意进“监察院”任职了。 他们看重的是“监察院”所代表的品阶、荣耀、地位和名声,儒生士子好“名”甚于好“色”,一心维系他们的“清流”形象,一点都不奇怪。 虽然,监察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