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雷逐鹿-第5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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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速安排和通告周知湖广境内地我方商贾,暂作停业趋避的准备,以免人财俱失。 倒是岭南方面,既然白衣军已然北进,或许有些机会也未可知。 不妨差人去看看风色如何。 其他的,本侯就不多说了。 ”
再略谈了一些琐碎事项,徐扬已经将其想要当面禀报进言的事项,一一予以禀明,并且得到了雷瑾的支持和同意,便知趣的告退。
将徐扬送出书房。 重新回到书房中的雷瑾陷入了沉思,千头万绪地军国之事、为政之道、结盟伐交、府库之藏、仓储之积、工商之兴、文教之昌,等等,一时涌上心头,走马灯也似地在脑海中翻腾,要在纷繁芜杂的世事变迁中把握大势,在浩荡翻涌地时局大潮中掌稳船舵,总是需要付出很多心力的——幸好雷瑾精力充沛,就是在频繁的舟车劳顿中也未间断对西北军政大事的了解和处断,他需要随时注意到幕僚部属做出的努力和成效。 以便奖掖提拔之时能够做到有地放矢;但幕僚部属所疏漏忽略的地方。 也需要及时提醒敲打,予以引导和纠正;更重要的是。 做为一个总揽大局、裁决大计、提纲挈领的主上,想人之所未想,看人之所未看,高瞻远瞩自是应该,但人和事也都是需要不断加以琢磨审视,断然没有止境的时候,更非蕞尔小事。 至于对全盘事态的动向了如明镜,更是权柄地一个必要部分。 上位者,只有对人和事,明里暗里藏着掖着的那些幽微隐晦的私心,人性背后隐藏着的那些个晦暗侧面和阴暗特质,都看得特别透彻,看得特别清楚,了然于心,才能少犯刚愎自用的毛病,才能不致铸成大错。 反复琢磨、反复掂量,独处深思是雷瑾养成的习惯,在这样的静思当中,雷瑾常常能够有所收获。
不知过了多久,云板声声,将沉思中的雷瑾惊醒。
经过无数次传递,最终送达雷瑾之手的飞鸽急递火票谍报,是坐镇京师的秘谍总部雪隼堂总管赵小七,以飞鸽传讯,辗转飞递给雷瑾地绝密急报,终于在雷瑾抵达姑苏地当日送达。
端详着剔黑托盘中摆放着火漆封识的十多枚阴文信管,那代表着‘紧急’地暗红色的火漆封印仿佛黯红的血迹,雷瑾便已隐约猜到,赵小七在这个时候飞递急报,想来必是京师中的内外诸党政争,在经过数年静水深流的角力较量,业已到了一个转折关节,对立各方的矛盾很可能已然激发到难以调和妥协的地步,也许暗地里的腥风血雨早就在不断上演,也许在不久之后,就会直接摆在台面上互逞刀兵以决胜了——这其中南渡白衣军不断攻城陷地,甚至攻拔福州、广州等省城,也是让内廷外朝诸党政争更加激化的火捻子,而摆明车马与内廷后党走得很近的雷瑾,他在江南肆意制造的一连串血腥事件则是使京师政争激化的另外一支火捻子。
“难道,就只余霸王硬上弓一途了吗?谁都想霸王硬上弓,却不知事到结局,到底是手硬欺了弓呢,还是弓强欺了手?”
雷瑾挑开一支支信管,将一张张小纸卷排序,逐一拆看,上面是只有雪隼堂总管及内记室寥寥数人知道的一套秘密‘阴文’,雷瑾将那些外人难以辨识的阴文逐一连贯成文——急报中禀报的事情,果然不出雷瑾先前之猜测,京师正在酝酿着惊天大变,内廷外朝的矛盾激化尖锐,已经濒临暴发,赵小七虽然掌握着相当的谍报实力,但还是感受到山雨欲来风满楼的紧张和压力,因此在急报中向雷瑾再三请求,要尽快向京师增派秘谍人手、增加银钱转拨,以应付将要到来的政局大变。
一场政变即将酝酿成熟,已是箭在弦上,何去何从?
第三章 京师的那潭浑水
紫禁皇城。
巍峨耸立的宫殿群落,即使是在临近新春元旦之时,到处张灯结彩之际,仍然有若干地方隐藏在幽深阴暗的阴影之下。
神官监掌印太监高福临高坐在花梨肩舆上,被小宦官们抬着步过宫墙,一身的飞鱼袍服,绯红耀眼,显示其在内廷宦官中的‘崇高地位’。
高福临虽然在内廷是属于被排斥于权力核心阶层之外的大太监,但以其在内廷的地位,为有别于低品宦官的青色袍服,依皇朝制度礼仪还是须和外朝的高品文官一样,服用绯色袍服的,这就叫天家气派,虽是皇帝家奴,亦有体面存焉。 高福临甚至有先皇和皇帝特赐的蟒袍和飞鱼服——这倒不是高福临本人在皇帝面前如何受宠,宫中大太监其实都可以得到皇室特赐的蟒袍和飞鱼服、斗牛服等,这是皇家的荣宠和体面;且内廷太监又大都可以在皇城大路骑马,宫内则可乘肩舆,若是外朝臣工,这几乎就是为人臣者所能得到的最高品级待遇,但在内廷太监而言,这却还较为寻常,太监们的威风和权势,是外朝的六部尚书们所不能及的。
高福临原也是司礼监的秉笔太监之一,权势亦自不小,即便后来遭到排挤,被委调至神官监做掌印太监,一般的宦官当着面,也不敢有丝毫的放肆,仍得恭恭敬敬。
但是眼前的情形,沿途地宦官、宫人。 却都是远远望见便忙不迭地闪开,没有一个人敢在这时驻足遥觑或者过来见礼——在宫中现下这个诡谲阴森的情势下,气氛紧张,委实是没有几个宦官有胆自找麻烦,惹出瓜田李下的嫌疑。 对宦官们而言,在这个时候如果站错了队伍,那可就是万劫不复的祸事。 小命难保啊,宫廷里的权力争斗向来是阴森狠毒远甚于天底下其他任何一处的。
高福临嘴角挂起一丝轻蔑地冷笑。 脚下一跺,小宦官们抬着的肩舆,便径自拐进了一处幽深阴冷地门洞,在门洞的那边仍然是幽邃如同深渊地宫殿高墙。
高福临十岁之前,就象其他天赋聪明的小宦官一样,被一起送入了宫廷“内书堂”读书。 这是帝国皇室专门设立用来让宦官读书明理的学堂,在内书堂授业的都是帝国翰林院的饱学翰林。 小宦官在这里读书进学,攻读经史,吟哦词赋,乃至琴棋书画诸子百家皆得有所涉猎,在‘内书堂’读书的小宦官,研读经史,揣摩典籍,与书香世家翰墨门第的官宦豪门子弟相比。 几乎没有什么不同。 其中特别优秀地宦官,肄业有成,只要不是站错了队伍,多数都能一路升迁,做到司礼监秉笔太监,其文才甚至可以对翰林大学士、内阁大学士的文章辞藻加以润色修饰。 秉笔太监在御前执掌朝廷内外章奏文书、照阁票批。 地位之枢要,决非等闲侥幸可至。 高福临就是这样一个宦官,文才武力都不弱于同侪,因此颇有些岸崖自高的习气,不将一般人放在眼里,对于趋炎附势见风使舵之徒自然深为鄙视,嗤之以鼻了。
皇城一如往昔,高高的宫墙殿脊遮住了远远近近的灯光,层层叠叠的宫殿犹如高山耸峙,深宫庭院都笼罩在深深的幽暗之中。
高福临的肩舆抬进了一处偏院。 这里是中低品阶宦官聚集寝居地地方。 大青砖墙缝里甚至有枯黄的衰草摇曳。
远处的雄伟的宫殿默然矗立,皇城如同深山幽谷一般沉寂。
高福临挥退了一众随从宦官。 独自一人掀帘子进了堂屋,迈着方步慢条斯理地踱进内间,歪在南墙烧得热热的炕床上,不再言语,似乎在等待着什么人。
也不知过了多久,房门忽然已经无声打开,随着挑开的帘子,一股寒气卷着一个黑色身影,突兀地出现在内间炕床之前。
高福临从容而起,哑着嗓子问道:“成了?”
“成了!”
黑影地回答,语气至为平淡,犹如死水微澜,却让高福临悬着的心,至少放了一半下来——
不管在暗中是如何的费尽心机,一切的一切,都得要先见着‘那个人’,才能心中有底。 只有想办法见到了‘那个人’,高福临他们一党所暗中图谋的事情,才能名正而言顺,才能事成而有功,否则一旦事败,他们将是天下人眼中欺君罔上的逆谋乱党,而不会有任何人同情他们的所作所为。
那个人就是深居简出的当今皇帝,甘露天子皇甫崇德,现下紫禁皇城名义上的主子,宫中太监宦官们的‘皇爷’。
皇宫西苑丹房,因皇帝驻跸于斯,一向就重重守卫,防备森严。 自从册封皇贵妃展氏为皇后之事屡遭外朝臣工阻挠,当今皇帝‘郁怒’‘忿闷’,‘不得排遣’,只得‘醉心’于‘炼丹修道’‘但求长生久视’,深居简出,日甚一日,这西苑丹房就更是被扈从侍卫守得水泄不通,闲人勿近,不啻于龙潭虎穴了。
高福临终究是内廷宫中二十四衙门品阶极高地太监,虽遭排挤,其耳目倒还远比外朝臣工灵通,早就看出‘皇帝’行事地‘不妥’,心中虽然存疑,却是不曾声张,并未莽撞的揭破其中隐秘,只是一味隐忍不言,摆出‘安分随时’地样儿,苦等着机会的来临——高福临深知,要想在这皇城宫苑中自保全身,就得苦忍狠熬,否则怎么死都不知道!这帝国京师,这皇城禁苑,乃是天底下最冷酷最无情最阴狠最恐怖的地界,因为这里汇聚着天下最显赫的权势、最血腥地财富、最贪婪的欲望、最毒的人心、最厚的脸皮,亚圣孟子所谓‘率兽食人’一语。 也不过才刚触及帝国京师重重黑幕下的皮毛而已。 京师皇城这潭浑水,深不见底,阴寒沁髓,一个不小心,便是身死族灭粉身碎骨的下场,而且就是这等骨头渣也不剩一点的结果,倒还是所有悲惨下场中最好地一种结果了。
潜近西苑。 明闯丹房的事情,以高福临如今在宫中受排挤地现状。 显然是不可能做到的,无论他有什么冠冕堂皇的理由,都将碰壁,而且还会惹来嫌疑,甚至招致杀身之祸。
但是富贵险中求,生死在一搏,要想以‘拥立’而论功。 邀功请赏,隐忍到如今的高福临就不得不‘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怎都要想办法潜入西苑丹房,觐见‘皇上’,披心沥血,一陈肝胆,否则什么晋官加爵。 什么荣华恩宠都甭想了。
想想本朝百十年前‘南宫复辟’之事,那些在‘夺门之变’中以拥立之功晋官加爵的‘夺门功臣’,不管他们日后是什么结果,当时功赏之厚,可谓空前绝后,荣华富贵。 光耀一时,在高福临一干人心目中,若能如‘夺门功臣’一般的荣华富贵,却也是不枉活此一生了也。
高福临这厢也是下定了破釜沉舟的决心,定要将那龙潭虎穴闯上一闯,倾尽毕生本事也要混入西苑觐见皇帝,不生则死,不计后果!
梦中天地,苍白浑沌。
从浑沌苍白中重返人间世地皇甫崇德,在暗夜黎明前的一刹那。 倏然觉醒!
这是什么地方?
‘梦醒时分’的帝国皇帝。 浑浑噩噩,仍然迷糊。
香馥赤裸的女人。 压住他半边身子,有点麻木……
褪去衣裙后呈现的美人香艳,身子上颤动的雪乳,美丽的,年轻的娇靥,在眼前展露动人地笑容,丰盈诱人的**在胸口磨擦,柔软温暖的玉手摩挲着胸膛、小腹……
**在他耳边轻笑,吐气如兰,柔媚甜蜜……
然后……
然后,皇帝醒觉到自身的现实处境,这是在西苑,这是在他的丹房,密室勾连栉列,内侍环值,是皇宫大内之外的另一片宫禁,神秘而为人非议地所在——这里有的是皇帝内心的野性、疯狂、暴戾、纵欲的幻象复合。
浑浊暧昧的灯光,照亮着精致的镂花窗棂……
皇帝曾经簇拥着美女、歌僮,带着随从、近侍、胡僧,在这迷宫一般的精舍别业里,在帏帐、暗门、暖阁、绣榻、莆团间,秘合狂欢,通霄达旦……
全身僵麻无力!
有人在他身上施以迷乱心智的恶毒禁制,让他整日浑浑噩噩神识谵妄,与傀儡无异——皇帝并不是此道行家,对皇宫大内之外,那起子三教九流中人所擅长的‘巫术妖法’所知不多。 但是从小就有内廷供奉左右扈从、饱学翰林春秋讲学,皇帝日夕熏习,其见识和眼界并不算肤浅,甚至可以当得上一个‘广博’的评语,虽然大多数见识轶闻,都是从别人口中听来,从典籍书卷中看来,但深知宫禁之中阴秽和狠毒地皇帝,却也知道中土历代以来发生在宫廷禁苑中地巫蛊之祸、厌胜之术是多么的阴诡骇人。 一念及此,恍然醒悟,他目下地处境,十有八九是着了人的暗算,被‘邪法妖术’或者‘迷心毒蛊’一类的阴邪恶秽所害。 谁知道是哪个天杀的混蛋,竟然不怕诛灭九族之祸,敢在九五至尊的身上下此毒手?
困在丹房静室之中,形同软禁,即便是至尊天子,到此一步田地,也是插翅难飞了。
幽光朦胧,一盏玻璃宫灯将整个静室照得略有些亮,皇帝却觉着这里是一间囚室,一间囚禁皇帝的囚室。
嗯,是沉香的味儿……没错,丹房静室惯常燃点的香料之一。
有定心宁神之效的沉香,并不能让皇帝安宁,他其实还可以稍微活动,但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