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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0章

惊雷逐鹿-第17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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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河陇地面上最有影响力的强宗大族是河西雷氏、回回马家。

都督大人整顿清理回回马家的一些个大姓派别还有可说,但公开抓捕好几支雷氏族裔中的重要人物审讯问罪,又以雷氏族规惩治了好一些族人,那可就真是‘六亲不认’‘铁面无情’,怎不让人震惊?

向来习惯了家丑不外扬的士庶黎民很有些不习惯,新奇者有之,困惑者有之,责难者有之,不一而足。

由于有相当不少获得西北幕府‘新民爵’的人士,以及一些知名的儒生、高僧、真人,获邀全程参与了内务安全署的抓捕、审讯、问罪,因此都督大人为什么要清理门户的原因,也逐渐在河陇士庶黎民的心目中清晰起来——私通外敌,阴谋颠覆,无论是谁在都督大人在那个位置上都会作出断然的处置,不讲情面地清理害群之马,自也是理所应当。

这时代通晓文墨识文断字的人并不很多,即便雷瑾主政西北办了不少学校,又设立少年营,招收西北各族年青子弟,也不是短期可以见效,十年树木,百年树人,即便只是粗通文字算筹也不是那么轻易可以做到。(即便是进入二十一世纪的中国也仍然还有一两亿人左右是文盲)

现在能够把西北幕府的‘邸报’、‘塘报’、‘邪抄’小报(注:明末在北京出现的一种民间私报,用腊版刻印及活字印刷)上面的内容通读下来的已经算得上半个秀才了,这些官私报纸按照西北幕府的有关条例虽然只准予使用浅易文言和白话刻印,并且要加句读圈点,仍然不是所有人都能够明白上面印了些什么。若是在蒙古、吐蕃等地,好些贵族酋领也照样不识文字哩。

河陇士庶黎民现在就主要通过通政司的说书弹唱艺人了解知晓天下之事,这些说书弹唱艺人或是驻留某处,或是游走各地,出没于城乡茶馆酒肆繁华之地,使用多族语言传播各种消息,成为西北幕府掌握民情上通下达的重要手段,士庶黎民亦通过这些艺人比较快的知晓许多大小事情,远近消息。

譬如在这次很快就平息下来的暴乱,人们已经知道了在暴乱中有许多敌方谍探潜入河陇煽风点火,挑动叛乱,浑水摸鱼;

又譬如也有不少人因为嫉恨和仇视西北幕府,与各方敌对势力相勾结,甚至连雷氏、马家这样的强宗大族内部也不能例外……

自然这些都是可以公开,让一般士庶黎民知道的事情,通过那些参与了内务安全署审讯问罪的民爵士、乡绅儒士、知名僧道人士之口,一点点的迅速传言开来,恰好与那些游走于城乡之间的说书弹唱艺人所传播的内容互相印证。

而许多深层的内幕可能永远也不会大白于天下了。

有选择的公开一些事情,永远比把所有的内情全部掩盖封锁起来要高明。

对于饱受惊吓的士庶大众来说,一个合情合理,说得过去的‘解释’远比内幕真相重要得多,他们需要的是解释,而不是真相。

因为真相,往往是过于残酷的!

刘卫辰、蒙逊脸色严峻的站在殓房里。

在他们面前,是一具盖着白布的尸体。

两位手握大权的西北幕府长史同时出现在一个地方近年已经相当少见了,两人各有分工,整日的忙碌,有时候即便同在黄羊河农庄,也是文牍往还的时候多,互相见面的时候少。

气氛阴冷,再加上殓房中本就有几分阴森之气,这时更显冷凝如冰,压抑得紧。

地位最高的两位长史沉着脸不说话,其他几位参军、参赞自然也沉默不语。

这殓房中的尸体,已经是武威府城一带第一百七十九位在暴乱期间死于非命的西北幕府胥吏。

要说西北幕府各司各曹各署定员定编的胥吏,品级都不高,幕府中的官职衔级又是一个萝卜一个坑,似乎用不着长史大人亲自过问。

由于预有准备,暴乱似乎没有对西北幕府造成太大的损害,一些高级军政官员、列入保护名单的地方贤达都是有惊无险,安然无恙,只有这些下级胥吏一多半都没有多少保护措施,也没有人想到会有人把这些下级胥吏作为动手目标,现在的情形已经有点悔之晚矣。

“蒙长史,你怎么看?”

刘卫辰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

“情形严重啊!那几日暴乱,死者甚多,且又事务繁急,并没有引起我们特别的注意,现在想来便是在那几日间,有人在我们的眼皮底下肆无忌惮的四处袭击,好阴毒好缜密的策划。”

蒙逊脸色阴沉,他分管着内务安全署,是内务安全署的直接上司,西北幕府的胥吏被人砍瓜切菜一般暗杀殒命,而内务安全署却没有事先察觉什么可疑的征象,自然是脸上无关,事实上主动承当责任的请罪折子他都已经通过邮驿递交了上去。

刘卫辰和蒙逊搭档这么久,怎不明白蒙逊的心思,只不过敌人这一手谋划既久,自然虑事周详细密,内务安全署又不是未卜先知的神仙,仓促间难以察觉敌人阴谋也不足为奇,何况又有谁能想到敌人竟然以下级胥吏为袭击目标呢?

选择这些胥吏为暗杀袭击目标,敌人目的明确,谋划缜密,下手狠辣,显示了相当高的水准,也让西北幕府方面难以防范。

从事后诸葛亮的角度来说,敌人的行动非常高明——

西北幕府这些精于实干的胥吏本都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再经过这么长时间以来的磨合,那种互相之间的默契不是随便什么人就可以在短时期内替代得了的,也正是这种默契,保持了西北幕府在以前高效高速的运转。

这些胥吏缺少一两个,十来个,都不会明显影响西北幕府的如常运转,但是一下出现大量的胥吏职位空缺,原本顺畅高效的行政系统立刻濒临崩溃境地,效率变得低下,文牍如山堆积。这才令人感到,这些胥吏是一个都少不得的,没有失去之前还没有感觉,现在失去了这么多胥吏,整个行政的上传下达完全乱套,效率之低下让人忍无可忍,却又是让人无可奈何。

由此可见,对手选择目标也不是随便胡挑乱选,所选的袭击对象多半都是处在比较关键的位置,但是在平时并不让人觉得有多重要的胥吏,而一旦失去这一类才干精悍的人,整个行政链子就失去一环,许多政务的处置效率迅速下降,整个西北幕府上下为此狼狈万分,也辛苦万分,以前需要十个人做的事情,现在可能只有五个人做,辛苦自不待言。

而就这样还能够勉力维持着西北幕府运转,也见得刘卫辰、蒙逊等幕僚在行政治理上的本事确实不能小觑。

仅仅武威府城一地就一下就空缺出来一百七十几个重要而关键的胥吏职位,而在其他府州县衙门也是如此,被暗杀身亡的胥吏数目同样令人触目惊心。

这些殉职胥吏的烧埋丧葬和家属抚恤就是一大头疼事,但如果仅仅这样,也还罢了,不过是花些银子好生安抚而已;

关键是现在就算把这些胥吏空出来的职位全部补齐了胜任的新人,也不啻于一场大地震,且不说这些新人上手,没有个三五月难以熟练其本职,上下左右互相之默契就更不用指望了,效率不可能很高,而且补充如此多的新人,显然意味着打破原本已经平衡的利益格局,重新进行大的调整,这比捅了马蜂窝还要棘手三分,西北幕府以前下的平衡工夫算是大半白费了,这种利益争夺在暴乱还未正式结束之际就可能重新爆发,要摆平这种利益争端,必然牵扯西北幕府相当多的精力。

西北幕府的战争脚步,显然而且毫无疑问的会因为这意料之外的狠辣一击,大大的放慢了。

无论是西北幕府正在进行中的战争,还是尚在密谋准备中的战争,都不得不受此事之拖累,往后推迟了。

“哼哼,最希望拖慢我们西北征战脚步的敌对势力,一只手都数得过来。”蒙逊阴冷地笑道,“不过,他们也只能高兴那么两天了。今后,他们将发现噩梦会一直伴随着他们。”

“哦,老兄有什么好计议?”

“原先是咱们大意疏忽,失于防范,才让他们钻了空子。

现在推断起来,能够趁乱袭击我方,杀死我们这么多胥吏,他们出动的人手也绝对不会少,而且必定有地方实力人物庇护他们,为他们提供必要掩护,甚至还可能为他们准备了得手之后撤退的秘密路线。

哼,我们西北幕府的胥吏,虽然未必个个武技高强,弓马骑射却也都是个个娴熟,要想猝然击杀之,就算是偷袭暗杀,也需要不少人配合才能成功。

想来,这些人得手之后,有一部分人必然已经设法逃离河陇,我方如今已追之不及,且不管他。

不过在我想来,他们那许多的人,必然不可能在短期内就全部逃之夭夭。

肯定还有一部分人,极有可能已经在河陇改换了身分,就地潜伏下来。对这一部分人,就是挖地三尺,把河陇翻过来,也要把他们给挖出来。

来而不往非礼也,杀了人就想一走了之?没那么便宜!”

刘卫辰点点头,道:“嗯,我同意,咱们再仔细商量商量怎么彻底消灭那些潜伏者。”

这一次,轻易不动怒火的刘卫辰也恼火了,无论如何,让人钻了大空子,从长史而下,这面子是没有地方搁了,再不找回点场面,那可真真是要羞愧死了。

几个西北幕府的高级幕僚也不挑地方了,在这阴森的殓房中,伴着一具死尸,就地聚集争论着,计议着如何扳回颜面的大计。

甚至还显得气氛相当之热烈,但在这殓房中就着实诡异得很。

一场暴乱的平息,在雷瑾而言是有得有失,只是根基稳固的西北幕府,现如今其统治已经不是随便什么暴风骤雨都可以撼动的了。

雷瑾之得且不说他,而‘失’这一面,至少在刘卫辰、蒙逊等人紧急邮递而至的私人请罪折子里显示出来,最大的一宗过失就是让敌对方成功袭杀了太多的胥吏,几令西北行政濒临崩溃之境。

其实即便这最狠辣的一着没有成功,这一场暴乱,亦让雷瑾直接间接地损失了大量的人、财、物,有点儿肉痛兼心疼,买卖还是不怎么划算也。

其时,雷瑾已经明白了其中的一些因果,这一招怕是只有弥勒教龙虎大天师李大礼才拿得出来地手笔,弥勒教一直就是以秘密活动为主,擅长阴谋,专精暗杀,李大礼用其所长,也正合其适,龙虎大天师的深沉狠辣至此方显峥嵘,能够搅起西北暴乱,这就已经让李大礼成功的回报了西川行营攻占荣县,逼迫富荣盐场的盐井停工的一箭之仇,并成功拖延了西北幕府征战步伐,为东川弥勒教赢得比较宽裕的三五个月时间。

若非西北幕府当初为进军四川,陆续在西川储备了极多的粮秣,并不十分依赖从河陇供应,否则西北幕府在供应粮秣上就真的要头痛万分了。

比较起来,鞑靼蒙古的偏师越过边墙入寇关中,给雷瑾制造的麻烦简直就是‘温情脉脉’了,鞑靼蒙骑的入寇除了扫了‘都督陕西总摄军事’雷瑾的面子,帝国朝廷的面子之外,雷瑾极有可能会受到京师朝廷的下诏切责和制裁,至于制裁内容虽然怎么着也是几个月之后的事情了,但不必多想也可以推想出朝廷可能的制裁——朝廷能够制约如今西北幕府的牌并不多,也就只能在粮饷和封爵二事,以及大义名分上作作文章而已。

而弥勒教能够让鞑靼蒙骑一队偏师在相当不利其驱驰骑射的夏天入寇关中,也不知许了吉囊什么好处,只是这么一来,却逼得西北幕府不得不加快对汉中、关中的谋划,只有拿下汉中,进军关中,行使起雷瑾的“戡乱”之责,才能堵住朝廷大臣们的悠悠众口。

另外两路,卫藏吐蕃联军和汉中军队虽然焚毁了一些边境州县的‘仓库粮秣’,甚至还攻陷了一些城镇市集,但无法真正的重创西北命脉,而雷瑾也不难调兵遣将将这两路兵马一一戡平,说到两军交锋,雷瑾又何曾怕过谁来?

他现在最头痛的还是他自己的伤势,就算他能解决了山海阁那阴损霸道的真气吸纳体内生机的问题,他破碎之后重归原位的经脉也不是那么容易可以复原如旧的,现在还依赖着南谷子和碧虚子不断以先天真气替他疗伤,维持经脉的完好。

当然,雷瑾最重要的第一步就是要彻底降服田襄子“种”在他身体内的那一点“山海真气种子”,只有在这一步的基础上,才谈得上其他,否则其他是不必要想了,反正绞尽脑汁,锲而不舍就对了。

时已过午,幽静的书房中,雷瑾一身家常穿着的月白纱直裰悠闲坐着,在他对面端坐四位客人——听梵、寒磬、南谷道坚、碧虚守默。

鸡翅木书案上,锦盒里盛着金瓶,另外一个托盘上则是那“墨子的骨头”和“墨子手书的羊皮卷《墨经》”。

雷瑾知道这两样“东西”的“来历”,他也已经发现那两样东西竟然有些意料之外的奇处,然而琢磨了些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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