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岁,再见-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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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会来?”
两人的重逢推迟了整整十二个小时,但尴尬并没有因此消退,反而依旧存在,夜愚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很镇定,淡淡地问:“杜天天在吗?”
年年摇了摇头,“她去上班了,今晚可能不回来。你先进来坐吧。”
“不必了。”他从口袋里取出支票,递了过去,“由你转交也一样。告诉她,别这么多事。”
年年望着那张支票,却没有接。
由她的反应得知,她必然也参与了此事。一想到这个,江夜愚就感到一种莫名的恼火,仿佛自己的命运被掌控在了这些人的手中,不再是自己所能决定。因此,他板起脸,接下去的话说得更加不客气:“我不知道她是怎么说服我外婆的,但是这套对我没用。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了,我不需要你们的接济,如果可以的话,请把我看成与你们没有任何关系的外人,不要再做这种让彼此都难堪的事情了。”
“没有任何关系的外人”杜年年面无表情地将这句话重复了一遍,再看向他时,目光变得有些嘲讽,但表情依旧柔和,“你,真的知道你手中现在握着的这张支票意味着什么吗?夜愚。”
他的名字从她口中说出,有着极为动听的发音,像午夜的花悄然绽放,芬芳,却又寂寞。于是江夜愚的心轻轻悸了一下,不是因为她所说的话,而仅仅只为她喊了他的名字。
杜年年说:“让我告诉你它意味着什么。它意味着,你今后的四年可以不必再为生计所烦恼,不用一边忙着繁重的学习一边还要抽时间打工,不用在食堂打饭时还要顾忌月初的钱要一直用到月末,不用当同宿舍的朋友都相约去大吃一顿时而你却因为害怕凑份子钱而拒绝它意味着你可以和大部分大学生一样,轻轻松松地混上四年,然后拍拍拖、逛逛街,谈一场风花雪月毫不世俗的恋爱。你,真的要拒绝这样一种帮助吗?”她的声音依旧不高不低,语速也依旧不紧不慢,但偏偏所说的每一句话,都重重敲进他的心坎里,回荡个不停。
诚然,正如她所说的那样,有了这笔钱,面对他的将会是一个无比轻松又灿烂的大学时代,可以踩着及格线混到毕业,可以吃吃喝喝游手好闲,可以抽很多时间陪女朋友——像无数大学生那样华丽又颓废地过着。但是——那样的生活,虽然诱人,却绝对不是他所要的!
江夜愚勾起唇角,微微一笑,“你说得很动听,可是,并没有说完整。它除了代表你所说的那些好处以外,还代表着——我从此欠你们一个天大的人情,再也翻不了身;我那高傲了一辈子的外婆在晚年时为了外孙的前途而不能再任性,再不敢对你们发脾气;我会背负着那笔钱所带来的沉重压力,而无法再畅快地呼吸;你们在给我优渥物质的同时,也给我戴上了一个牢固的精神枷锁,那枷锁美其名曰为亲情,其实不过是变相的一种施舍。你,凭什么认为,我会喜欢被那样对待?”
杜年年眼中露出了悲哀之色。
江夜愚的目光闪烁了几下,忽然拉过她的手,硬将支票塞到她手上,然后转身按电梯,准备走人。
杜年年低声说:“那么,可以告诉我你另外寻找的途径是什么吗?”见他不明所以,她解释,“你总说不用我们的帮忙,自己能解决大学费用,那么,可以告诉我你是怎么解决的吗?”
江夜愚嘴唇微扬,直觉就要拒绝,说出“不关你的事”之类的话语,谁知杜年年却一把拉住他的手,逼他转过身去面对她,用一双黑得像是凝郁了这个世上所有情感最后又还归于寂寞本色的眼睛望着他,缓缓说:“求你。”
于是拒绝的话顿时卡在了喉咙里,面对那样一双眼睛,他的心在不由自主地颤栗。
“我”他艰难地开口,声音压得很低,“我申请了国家助学贷款。”
年年扬了扬眉毛,“也就是说,你宁可接受别人的帮助,也不肯接受我们的。”
既然已经说开,他干脆彻底坦白:“是的。”
“为什么?”
“原因不是很明显吗?第一,我符合国家助学贷款的条件;第二,我不愿意接受你们的帮助。因为,国家贷款,到时候只要把钱还清了就两无相欠;而你们的,即使我把钱还清了,人情债却依然存在,将成为我一辈子都摆脱不掉的包袱。所以,我宁可欠国家的,也不愿意欠你们的。”他说得直接,她听得凝重。
第51节:第十章 风化成刺(2)
走廊悄寂无声,只有他和她两个人,相对而望,好长一段时间的沉默。
气氛再度变得怪异,他有点无所适从,只想早点离开这个令他窒息的地方。而就在那时,杜年年抬起睫毛,说了一个字:“滚。”
“什么?”他脸色顿变,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杜年年的脸素白,因此看上去更加冷漠,她用一种尖锐的声音重复说:“滚。我说,你可以滚了。”
“你!”撇开愤怒,更多的还是震惊,尽管他和她的相处模式一向不好,针锋相对,但这还是第一次,她对他说这么粗俗的话。
杜年年冷笑,“你生气?凭什么?你不是一直想着贫富之间存在着多大的差距吗,今天就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做富人的欺凌作风好了。”她按下对讲机上的某个按键。
客服小姐甜美温婉的语音顿时传了出来:“您好,有什么可以为您服务的?”
“叫保安上来,把这个人给我带走。”
“好的。”“喀”的一声,对讲机挂上了。
江夜愚怔怔地望着杜年年,只觉眼前的一幕是如此的不真实。
而杜年年继续冷笑,“看到了?这就是我们之间的差距。既然你要抱着你那所谓的狗屁骄傲和自尊去受苦受累,我想我们也没必要继续哭着求你接受我们的好意。说得那么冠冕堂皇,其实无非是想掩饰你作为一个私生子,在嫡出儿女面前永远的自卑而已。江夜愚,像你这种自卑的家伙,一辈子哪怕再怎么出人头地,将来再怎么事业有成,在我们面前都是抬不起头的。你就带着这种窝囊而且荒唐的自尊心过一辈子吧!”
“叮”的一声,电梯门打开了,两个保安走了出来,看着两个人,一时间还拿不定主意。
杜年年伸出手,指着江夜愚说:“就是这个人,把他赶出去。”
“是。”保安上前,充满歉意地说,“对不起,先生,请跟我们离开吧。”
江夜愚最后瞥她一眼,见她靠墙站着,脸白如纸,因为激动还有点微微发抖。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中交集,他什么都没说,转身就进了电梯。正当保安们也要跟着进来时,只听“砰”的一声,继而响起保安惊慌无措的声音:“小姐!小姐你怎么了?你醒醒,小姐!”
他连忙按下开键不让电梯合拢,然后探头出去,只见年年躺在地上,双目紧闭,看样子是晕过去了。
当下再也顾不得其他,他冲上前一把将她横抱起来,然后对那两个面面相觑着的保安吼道:“还站着干吗?快叫救护车啊!”
其中一个保安为难地说:“先生,你这位小姐不想看见你,所以你是不是先离开比较好?”
江夜愚蓦地回头,那犀利的目光顿时令得保安后退了一小步,“听着,”他沉声,一个字一个字地说,“我是她哥哥,我现在命令你们——去叫救护车!”
三十分钟后,年年被推进了急救室。
夜愚站在急救室的门外,想起刚才在救护车上,昏迷中的年年握住他的手,表情痛苦,一直在流汗,就觉得心脏跳得很急。
她不会出事吧?怎么好端端的突然就晕倒了呢?难道说,是被他给气的?
他站了半天才想起应该通知天天,当下找了个电话拨114问了FTV电视台的号码,然后对着接线员说:“我找杜天天。”
“好的,现在帮你接过去,请稍等。”
一段钢琴曲后,线路那端传来天天的声音:“你好,我是杜天天。”
“我是夜愚。”
杜天天惊喜,“夜愚?!你怎么会给我打电话?是不是想约姐姐一起吃饭呀?好乖哦”
眼看她喋喋不休讲个没完,他只得提高声音打断她:“年年突然晕倒了,我们现在在第一医院,你快来吧。”停一停,补上一句,“我可没钱给她付医药费。”
杜天天果然大惊,“什么?年年晕倒了?好的,我马上过去!”然后就“喀”地挂上了电话。
真不愧是杜天天,干什么事情都是如此风风火火的。
单纯真好。他忍不住在心里感慨了这么一句。再看向急救室的灯,红灯依然残酷地亮着。
第52节:第十章 风化成刺(3)
不要有事请千万不要有事如果她真是被他气得晕倒的,他的罪过可就大了。要知道,他的本意并不为了惹她生气,只不过当时的话,好像说得是有点过分,但也比不上她的话伤人啊,起码,她可是连“滚”字都说出来了的
正在胡思乱想之际,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而近,转头,就看见了跑得气喘吁吁的杜天天。
她看见他,如见救星,“怎么样怎么样?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年年为什么会晕倒?你又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去你家了。本来想着把支票退还给你的,但是你不在,所以就给了年年。当我想离开时,她就晕过去了。”他说得精简,果然引来她的怀疑。
杜天天将他从头到尾打量了一番,眯着眼睛说:“就这么简单?你们肯定发生口角了吧?”
“就算是吧。”
“什么叫就算是吧?”她急得一把揪住他的衣领,“你不知道年年的身体从小就不好吗?你还要刺激她?坦白交代,你都说了些什么混账话,惹得她那么生气,都晕倒了?”
“拜托,是她刺激我好不好?”真是从小事上就可以看出两人的地位差别了。这个姐姐,口口声声说关心他,可将年年的事和他的事摆在一起时,就完全不分青红皂白地站到妹妹那边了。
“反正肯定是你这个坏小子不好!”一锤定音,连上诉的机会都不给他。
夜愚翻了个白眼,干脆放弃辩解。
杜天天急得踱来踱去,唉声叹气:“怎么办呢,上帝保佑,年年可千万不要出事才好否则妈妈回来,会骂死我的都怪我不好,我忙着工作都没怎么照顾她,其实昨天晚上她就不太对劲了,脸色那么难看,我当时怎么就没想到她其实是病了呢年年对不起,姐姐对不起你,你可千万别出事啊”
夜愚正愣愣地听着,杜天天突又扭头,将矛头转向了他,“我说,你又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不肯收我的钱?”
“没那个必要。”
“什么叫没那个必要?”杜天天极为不悦,这臭小子到底知不知道那是谁的一番苦心啊?“你难道真的想让你外婆做活做得累死,东借西凑地攒钱给你念书吗?”
“我申请了国家助学贷款。”
杜天天嗤了一声,“得了吧,那种东西也只是说得好听而已,其实比改户口还要难批。否则每年也不会还是有那么多孩子念不起书只能退学了。我说你,脑袋瓜给我放聪明点,有捷径不走你非要走弯路,你是猪啊?”
这就是杜天天教训人的方式,由此可见,和她妹妹是何其不同。同样的反驳话语,年年说出来,像无比尖利的针一样能把人扎死;而天天说出来,就让人觉得好气的同时又有点好笑。
夜愚心里在叹气,脸上依旧不动声色地说:“总之,我的事,不要你们操心。”
“切,你以为我愿意为你操心?要不是年年来求我我会”糟了!说漏嘴了!杜天天一把捂住嘴巴,但已来不及,看夜愚震惊的表情,就知道他已经听见了。
“你说”夜愚压低声音,很严肃地问道,“这是年年的主意?”
杜天天转了转眼珠,“这是我们两个人的主意。”
“是谁先提起的?”
杜天天继续转眼珠。而夜愚已经明白了,心里的感觉更加复杂,不再是愤怒,但也丝毫不觉得开心,空气里像有种无形的压力,沉甸甸地勒在他身上,令得他呼吸艰难。
那个女孩究竟想干什么?
先是逼他好好学习,然后又坦白承认自己喜欢他,现在又妄想干涉他上大学的学费问题为什么要为他做那么多事情?她明知道不可能,他不可能喜欢她的,他已经有女朋友了啊
她到底想要怎么样?
这个问题的答案就压在心底,每每将要呼之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