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花阴-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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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是不认识我么?”乔荆江显然还没反应过来。
“刚刚想起你是谁。”薛毅没好气地回答。
钟魁是对的,的确得有人看着大姑爷,必要的时候还得拉他一把,免得不光耽误自己还拖累别人。
尼庵中,单独隔开的小院里,一位面目清秀的尼姑端坐于石桌边的石凳上。
薛毅见院中并无他害怕撞见的人,一颗心放下来,又瞥见石桌上放着的四个茶杯,眼见得是有人刚刚坐过,心中一动,又有些许失落。
“我想起来了!”乔荆江似乎想起断尘这个名字是谁了。
薛毅见那尼姑面目有几分熟悉,已知定然是钟瑾的生母、自己的师叔断尘无疑,忙上前几步,拱手低头,毕恭毕敬叫一声:“师叔!”
断尘含笑点头。
师叔态度和蔼,并无意外表示,想是为师父的事打探她多次,已经知道自己这个人,所以见面并不意外,且看自己的目光十分可亲,由此可见,并未因为今儿乔荆江的胡闹而生出恶感来。
薛毅心情稍放宽松,退回到乔荆江身边,一眼瞥见乔荆江张大嘴巴看着自己的模样,十分好笑,皱眉道:“嘴巴别张那么大,小心流出口水。”
“断……断尘不是钟灵的二娘吗?”乔荆江傻傻地问。
“是啊。”薛毅点头,“以前是。”
“为什么是你的师叔?”
“本来就是师父的师妹嘛。”薛毅回答得理所当然。
“为什么你从来没有告诉我?”乔荆江有点恼火。
“你又没有问过我。”
“那你至少该告诉我你早就认识钟家人吧!”乔荆江愤怒地叫道。
“我先认识你,后来才认识钟家人。”薛毅很不满他的指责,“我也是不久前才知道师叔是谁,你要是问我,我自然会告诉你,你又没问,我怎么知道你不晓得?”
乔荆江张了张嘴,被驳得哑口无言。
乔大少最大的好处就是十分好哄也好堵他嘴巴,薛毅认真起来的时候,噎他两句倒不难。
薛毅耳中听断尘与乔荆江心平气和说着话,心思却禁不住飞开。按理说好容易见到师叔,该想的是怎么和师叔叙话,薛毅就是不能集中精神去考虑这个问题。
薛少侠是个很讲礼数的人,在尼庵中把眼神管得牢牢的,绝不四处乱瞟,这时候听着别人说话,眼光就只放在石桌的四个杯子上。
桌上还有果盘,放着一些果子,两个杯子旁边堆着大堆的核桃壳儿,两个杯子边没有。听说钟家四小姐好美食,那留了最大一堆壳儿的位子定然是她坐的,大户人家做什么都讲礼,明显四小姐坐的方位是最下首。四方对坐,最小的对面定是最大的坐尊位,那就是乔家少奶奶钟家大小姐钟灵的位子,然后,一左一右,定然是二小姐三小姐所坐。左边那没核桃壳儿的位子上,喝了一半的茶杯,是钟瑾刚刚留下的么?
忽然,断尘伸出手,将装着核桃的果盘向乔荆江推过去,问道:“施主可要吃核桃?”
薛毅心中惊得一惊,忽然发现自己竟在尼庵中琢磨别人家的小姐,自觉无耻到极点对不住菩萨,脸上不禁一热。
好在别人并没有注意到薛毅脸上的红一阵白一阵,正说着对于他们很重要的话题。
“这样去吃,当然是没有办法敲开硬壳的。”师叔手拿核桃而笑,话中似有禅机。
乔荆江听得很入神。
断尘一抬手,宽大的袖子向盘中卷去,再一收,一盘核桃尽卷入袖中,她转身挥袖,干净利落的挥臂击在身后的大树上。大树摇晃了一下,几片叶子落下,隐约听见有许多硬物相撞的声音。断尘回过身,舒开袖子,碎掉的核桃皮从袖子中落下,然后落下一堆已脱去硬壳的核桃仁。
“这样,便可以吃了。”断尘说,“若是看到外面的硬壳就放弃,就吃不到里面脆嫩的仁。”
薛毅抬头,看着大树的叶子在风中轻摇,心中隐有几分感动。
师叔一身纯正的内功,抬手挥袖之下,身形看上去如此熟悉,与师父神韵如一,只是,更多一份洒脱……
师叔的眼光看过来,看得薛毅心中一凛。
那些关于核桃的话,似乎并不仅仅只是对乔荆江而说。
从尼庵出来,乔荆江少见的沉默,薛毅琢磨他不见得是因为仍然没接到媳妇而沮丧,更多是被师叔那话中有话的核桃吃法镇住。如今这出戏,挑梁的角儿是钟家的大姑爷,薛毅乐得在一边看热闹,他算是看明白了,不把这出戏唱完,其它人想登场抢戏也抢不成,自己虽然有自己的心事,那也得别人捧场才行,可最重要的托儿钟四爷一心若是分了两用,结果肯定大打折扣,还不如先等等。反正到目前为止,还看不出有什么值得担心的,等等应该没有关系吧?……只要随时看紧就行了。
正在心里前后算计呢,一路埋头不作声的乔荆江突然一把抓住薛毅的袖子:“帮我去找钟魁吧?”
“找他干什么?”
“谈条件。”
“啥?”
“我要敲开他们钟家的这些硬核桃!”乔荆江突然表情很英勇地说。
薛毅一时楞住,上下打量乔大姑爷,见他一付深思熟虑之后貌似感觉很成熟的一张脸,不知道该作什么反应。
“敲你家娘子还是敲钟魁?”他问。
“他们有区别么?”乔荆江反问。
“呵……”这回轮到薛毅目瞪口呆看乔荆江了,没想到,被师叔的禅话一点拔,这家伙倒大彻大悟了不少。
“我跟你说,”他看到乔荆江一张很严肃的脸递了过来,“我终于明白了,光敲一个没有用,不把钟家人一块儿收拾,别说这次娘子接不回来,这辈子我都没法翻身。”
薛毅向后退一步,让自己离这张板得硬硬的脸远一点,不怎么肯定地问:“恭喜你想明白,可是,翻得了身么?”
“可是薛毅啊,我毕竟不姓钟。”对面这张脸上带上点可怜的表情,“虽然世人都说做媳妇难,其实做别人家的姑爷也挺难,钟家的女儿养了二十几年,白白给个外人能舍得?咱家这媳妇可有四个哥三个妹撑腰,就算翻不了身,我至少得摸清要怎么捋他们的毛吧?”
“……就是说,你打算舍得一身剐,弄清到底要怎么做钟家的姑爷?”
“正是。”
薛毅拱手,十分尊重:“任重道远,小弟全力支持。”
不管认识这家伙以来被他拖累多少次,能如此义无反顾地以身试招,为后来者探路,那也值得薛少侠拱手施礼了。
说话算话,薛毅接下来可谓是极尽朋友的本份,钟乔两边既都当他是朋友,也就什么都不避他,连算计人都明明白白让他知道。按乔荆江的想法,钟家养出来的媳妇是核桃,钟家四爷也是核桃,既然他没办法敲开这核桃,那就按断尘师父的点拨,让核桃来磕核桃,于是干脆请四爷拿主意怎么让他妹子回婆家。薛毅原指望他那么大的决心定然是有了好主意,没想到不过尔尔,颇有些担心他最终还是逃不了被打翻在地的下场,好在钟家虽然没打算给机会让大姑爷翻身,似乎也不想再踩上两脚,“到底是我家妹子要跟着过一辈子的人,整坏了也心疼……”钟四爷在跟着薛毅去见乔荆江的时候这么说。
“那为何不就此放过?”
“乔荆江是我家的大姑爷,调教不好的话,以后招进来的三个妹夫都跟着他学,那要如何是好?咱家规矩,当老大的一定要严管严教,被他撞上,只能怪他命不好。”
薛毅听见,只能翻眼,心情复杂无比。
最后钟家也没给大姑爷设多大的绊子,当家的定远侯传话过来:只要乔大姑爷按钟家的家法认罚跑城,那么媳妇儿还归他领回去。看在女婿是女儿娘家半个儿的面子上,乔荆江受的罚也减半,只需要一日之内在城南与城北之间跑个来回。
照钟四爷的说法:这是最轻的一等罚,知足吧,大哥能这样用家法减半罚你,那已是认你是自家人,挺向着你的。
乔大姑爷被哄得一个“不”字都不敢说,薛毅冷眼旁观,还是只能向天翻翻白眼。
钟家的大哥钟离在与四弟商量大姑爷的事怎么收场时,也曾对让外人介入家丑这么深是否合适提出疑问,四爷只是嘿嘿一笑,说:“好容易逮着机会杀鸡,总得拿来吓吓那个什么才不浪费……”大爷本要多说两句,忽然想起去年冬天后院里哭成一片的事儿,也就不提这个话题。
公平地说,钟家上下对乔荆江这位欠调教的姑爷还算不错,且不说既扮黑脸又扮红脸的钟四爷蹿上蹦下地为大妹和妹夫和好一事四处周旋,真到了乔荆江受罚的那一天,钟家处处安排妥帖,惟恐委屈了大姑爷,倒叫请定远侯帮着调教不孝子的留侯老爷心中不安,关着门在家对夫人说,这回倒真真欠下钟家人情债来。这一切的安排乔荆江虽蒙在鼓里,被拉来帮忙的薛毅可都是看在眼中,耳中时时又听见四爷貌似自言自语的哼哼:“要不是当姑爷的真欠扁,谁耐烦这样大费周章?当我很闲么……”
薛毅心中暗暗好笑:你怎么看上去就是太闲了呢?
说实话,回京这两天,除了算计乔荆江,薛毅还真没看见四爷做过别的正经事。
……其实也不是完全没有做别的事,因为不想和钟家老三撞上,所以薛毅与钟魁站在定远侯府的墙外商量第二天跑城的事儿,正说到给乔大少画一张最短路线的地图时,一个头戴大红花儿的老婆子凑了过来。薛毅发现四爷和这婆子挺熟的,张口就招呼:“张媒婆,今天又是提哪家?”那媒婆见了四爷宛如蜜蜂见了花,甜不拉滋就开口扯起京中的一位名医,说得天花乱坠,什么貌赛潘安什么妙手回春,不管是年纪还是家世总之就是十分符合钟家的择婿标准,与定远侯家的二小姐是天造的一对地设的一双。四爷既然是命里注定要和媒婆长期打交道的,自然是一团和气,那名医的条件听上去也确实不错,所以最后只说考虑一下并未回绝。薛毅在一边已听得火冒三丈,那媒婆临走却还要招惹他,说这位莫非是大名鼎鼎的薛少侠?哎呀四爷你真是好眼光,莫非这就是三小姐的佳婿人选么?哪天二位需要人上门正式下聘,可别忘了请我张媒婆来跑这个腿。那时候,四爷只管打哈哈,薛毅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真要说正经事……也只有这一件了。薛毅想,由此可见,对于四爷来说,就从来没对招个神医做妹夫死心。不管那出戏是故意演给自己看的还真是恰巧撞上的,薛毅知道,钟家老四的确是在调教大姑爷的同时在顺手试探自己。
只是钟魁很可能忽视了一件事:薛毅不是乔荆江,他是江湖人,在需要的时候,也足够聪明。
江湖人,一旦认定要坚持的东西,是不怕过招的。
看到因为被半路跑出来帮忙的钟三爷偷载了一路所以没被累死的乔荆江踏上跑城的归途,一路暗中护送的薛毅觉得是时候让这戏台换角儿唱戏了。
“信上说的事,你什么时候答复我?”他直截了当问钟魁。
“什么事?”钟老四居然给他装糊涂。
“还装?要不是有求于你,我会这么卖力地管闲事?”
“这事没那么好办啊!”
“你知道的,如果我愿意,其实根本不需要征求钟家的同意就可以做到。如果四爷觉得不好办,那我自个儿办也行。”薛毅不紧不慢地说。
似乎有必要提醒一下钟四爷,江湖人若要找人谈话,通常是自己直接翻墙进去,并不一定要守那些破规矩,薛少侠不是乔大少,就算是这么做了,只要不声张,以他江湖人的身份,别人也不会大惊小怪。所以,眼下这么等着,那是十分尊重钟家才会这样绕弯子。
四爷似乎有点回过味儿来。
“那还是我来安排吧。”他说。
安排?这话儿说得太含糊了,瞧瞧乔荆江今儿被“安排”的下场!
薛毅犹豫了一下,他突然发现,钟魁在等着什么,莫非……
“什么时候让我见二小姐?”薛毅决定咬钩。
既然这是众望所归,干脆就咬了吧,反正迟早是要咬的。
他万没想到放饵的人却不急于拉钩了。
“等你把神医朋友带来以后。”钟魁厚颜无耻地回答道。
一阵沉默。
薛毅觉得有股气在胸腹间翻腾。
……钟魁这混帐,居然拿这话等着他!就不能正经谈谈那重要的事么?
慢着……神医朋友……谁啊?难道是杜二宝?
二宝稚气未脱的脸突然浮现在薛毅眼前。
钟四昏了头么?二宝才十七!……等一下……十七?正好!
“……你在打他的主意?”
“不行吗?”
“行!”薛毅十分开朗地笑起来,干脆又响亮地答应道,“反正我正想给他找个归宿。”
既然钟魁是那么想找个神医做妹夫,身为朋友帮他完成心愿当然是最厚道的行为。再说,杜家老爷子把二宝托给自己的时候,不也说过要帮他安排好生活的话么?
然而,如此爽快的应允倒令钟魁立刻满心都是怀疑。
“等等……”钟魁认真思考了一下,“你那位朋友可娶妻了?”
“没有。”
“可定亲了?”
“没有。”
“身有残疾?”
“身体健全。”
“相貌不好?”
“十分清秀。”
“那为什么讨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