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煞手-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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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都不会引起他丝毫紧张与惶恐,可是,在这一刹,他却全尝过了,全领悟了,尝得辛酸,悟得苦涩……“姐……姐……姐碍…”他疯狂的窜入里间,这里,是君心怡的卧室,一根燃烧着的横梁劈头砸下,被他一掌震开,不管火星子迸射,不管溅在他身上的火屑,他宛如失去理智般冲进了去,于是,他看见君心怡正躺在地下,那水儿绿的衣裙染满了血迹,一片烧得火熊熊的竹墙上正哗啦啦坍塌到她的身上!
眼睛全红了,项真似要追回千万年来流逝的时光,他用尽全部的力量扑去,快得不能形容,在那火墙倒下的同时他已用背脊挡在君心怡的身上,而在这瞬息,他的目光同时看见了浑身起着火的晏立,这条粗犷的汉子,正匍在地下,双手紧紧扼着一个白衣大汉的颈项,那白衣大汉空洞的瞪着眼,舌头滴着血半伸在嘴外,头发已在火堆里烧着了,他的一柄匕首,却从晏立的右胸侧着透进,直从左肩胛穿出!
背后全是一片火,项真咬着牙,右手抱着君心怡,身躯一侧,左掌已抓着晏立的衣领,他目光再转,在一片炎热的火光里,看见一双穿着黑色布鞋的脚伸露在外面:“周婶……”项真哽咽了一声,这是他的奶娘,自小将他哺喂大了的奶娘,闯荡了江湖这么多年,到头来却连哺育自己的奶娘都护不住,他一摔头,两个臂弯里夹着两个人,似一只怒矢般的冲天而起,燃着的竹片顶棚被他撞得哗啦迸飞四射,火苗子飞舞中,他已带着背后的火光跃空七丈!
东方尚未全白,在黑暗的光线里,他身上燃烧着的火光是一个明显的目标,于是,一片弓弦声响自四方,无数点精亮的箭矢似无数只飞蝗从四面八方蜂捅而来,那么密,那么急,直将他当成了浮靶一个!
身形在空中一斜,项真的躯体已令人不可思议的直冲而下,隔着地面尚有三丈,他却在一个狂风般的旋转中裁入面前那条清澈的溪流里,“噗哧”一声,他身上的火被水浸熄了,还冒着袅袅的青烟,在一阵错愕的呼叫声中,他又带着满身水湿哗啦啦倒射回岸,身体尚未落地,他的双脚已重重的,结结实实的踏在两名大汉的胸膛上!
一条高瘦的人影倏晃,人头大小的一柄金公锤凌空砸来,项真披散着头发,猝然侧转,金公锤擦在他的头皮掠过,在这微不足道的一丝空隙里,他的右时已完全捣进了那人的小腹!
“噗”的一口鲜血洒得满天飞,他一矮身,又有四名大汉被扫得脚腔断折,哀号着倒翻出去!
一个凄厉的声音狂叫着:
“申四爷申四爷,项真儿像把鬼使着的刀啊!”
项真一口洁白的牙齿完全咬进了下唇,他两个臂弯里挟着两个人,行动起来仍像一片风,照眼之间,又有六名彪形大汉尸横就地,不是被脚贼碎了脑袋就是胸膛被时捣了个大窟窿!
黑暗中,人奔掠着,横飞着;血与肉在溅扬,在割裂;哀嚎声在空气中传荡,一声声像要撕裂人们的耳膜,这是一幅活生生的地狱图,一个实实在在的屠宰场!
申老四恐怖的睁大了那双如豆的眼睛,瞳仁里流露出无可言喻的畏怯与惊骇,他做梦都想不到对方竟然有如此惊人的潜力,更有如此惊人的不屈之气!
玉魔子贾取欣半倚半坐在一株白杨树下,一张面孔苍白如纸,他粗浊的喘息着,手捂着胸腹,黄豆大的汗珠滴个不停,他微弱的问:“四……四哥,前面……在……在做什么……”申老四一激灵,呐呐的道:“项真没有逃掉……”贾取欣双目一亮,提住气道:“废了他啦?”
申老四艰辛的吞了口唾液,沮丧的道:
“不……他又杀回来了……”
“哇”的吐了一口血,贾取欣整个人都瘫了下来,申老四慌忙回身抱起他来,目光一转,又狠狠一跺脚,迅速朝黑暗中逸去,在他们身形消失在黯影中的同时,五行柱子中又有一位仁兄被捣飞出两丈开外!
忽然——
一个惶恐的语声叫了起来:
“申四爷呢?贾公子呢?他们都跑了!”
“跑了?他妈的就丢下我们!”愤怒的叫声立即应合著。
项真猝然闪开一柄虎头刀,一膀子将一名壮汉撞了出去,四周随即响起了一片哗叫,那么快,黑暗中的人影有如滚汤浇雪,眨眼间已完全隐逝入树木草丛之中,只在这一刹,已逃得一个不剩!
跄跟了一下,项真目光一扫,毫不停留,长身跃上了一株枝丫古虬盘结的高大白杨树之上。
这时,天已亮了,东方,有一抹鱼肚白,有一片耀目的金霞,嗯,今天,将是个好天气,但是,是和煦的呢,抑是残酷的?
大煞手……第三章一波未平一波起
第三章一波未平一波起
靠在白杨树的枝干上,项真小心翼翼的安置妥了晏立,这个粗壮汉子伤得不轻,但幸运的是那柄斜斜透进他身上的匕首,并没有伤中要害。项真先为他拔出匕首,止了血,手上没有金创药,只好先替他将伤口包好,现在,他睡得很熟,或者,仍然昏迷未醒。
项真明白自己的创伤也十分严重,他却暂时顾不得自己了,君心怡躺在他的怀里,如画般美艳的面庞浮着一片红肿;脸颊上,肩背上,手腕上,有着紫黑色的的伤,豆大的水泡密布,看去相当吓人,项真非常为自己及时的救援感到庆幸,他知道只要好好养息,君心怡的容颜不会有什么妨碍,否则,他只要慢上半步,这张如花的面孔只怕要全毁了,全毁了,那后果,项真不敢再设想下去。
君心怡肩胛上被砍了一刀,伤口很深,血已停流,可是却凝结成了一大块硬痴,紫乌乌的,看得项真心头作痛。
那幢小巧雅致的竹屋,这时已成了一片焦黑的废墟,残余木干与支离的竹烬仍在冒着青烟,屋前缤纷多彩的秋菊更被践踏得一团糟,衬着横竖仆卧在四周的尸体,洒溅在各处的血迹,抛丢在周遭的兵器,景况,真是凄惨。
项真长长吐了口气,他的右肋下,有一条长约三寸的剑伤,血糊住了伤口,硬绷绷的,痛得已经麻木了,只是背后的火伤此刻却似千锥在扎,万虫在啃,痛苦的难以言谕。
目前,怎么办?受伤的人需要立即敷药施救,但是,纵使自己能拖着两个人找到郎中,如果被仇家发觉了这不又是个摸入的机会么?项真知道,这多年来,自己在外面闯,结的仇,比交的朋友多的多。
他正在费煞苦心的准备想个周全办法,一阵急剧的蹄声已自遥远传来,而这阵蹄声,杂乱加上繁嚣,隐约里,项真又直觉的感到不会是好路数!
没有多久——
蹄声开始纷纷停顿在林外,几乎刚刚停下,二十多条穿着清一色纯灰紧身衣的凶悍大汉已利落而迅速的扑了进来,紧跟着又有同一打扮的五十多人蜂拥冲进,这些汉子一冲进林中,已倏然散开成一个扇形,他们的手上连珠强弩平举,目不稍瞬的盯着这边——盯着这一幅凄惨的图画。
这七八十人方才布好阵势,另外二十多个形态各异,俊丑不同的汉子亦自林外各个角落掠入,接着雍容的,一个三十左右,唇红齿白,身着一件双襟绣刺有两个拳大“义”子的灰袍人物,在四名形容威猛的大汉簇拥下踱了进来,四名大汉身后,赫然正是昨日鞭答过晏立的双义帮红旗执法魏字!
项真苦涩的一笑,嗯,真巧,双义帮正碰在这个时候找上门来了。
那三旬左右的灰袍人显然被眼前的情景弄迷糊了,他那张英挺的面孔映着朝阳,可以隐约看见他额心一块菱形的疤痕,这块铜钱大小的疤痕,此时微微透出一片紫红,他向四周扫视了一遍,沉厉的道:“魏红旗,十六个时辰以来,我们用尽一切方法打探到了黄龙的住处,但是,我们现在却等于寻到了一片挺尸场!”
魏字也似乎是愣了,他怔忡了一会,低促的道:“这里属于姓项的居所是不会错,这小子仇家极多,看情形,是有人比我们更快一步的找上门来了……”灰袍人用手轻抚在右襟的“义”字上,不悦的哼了一声,道:“依你所探,项真有多少手下与他同居?”
魏字想了一会,低低的道:“好像除了一个老奶娘以外没有别人,他一向都是独来独往的……”灰袍人眼一睁,目光闪射中,他大声道:“地下的尸体有数十具,本帮主就不信他一个人能活宰了这数十个执有兵器的汉子!”
说到这里,他转首朝右侧一个留着三络柳须的老者道:“洞心堂崔堂主,烦你率人一搜!”
那老者微一躬身,领先跃出,十名灰衣大汉随后奔出,开始逐具尸体检视起来,慢慢地,老者忽然惊呼道:“老天,这是五行柱子的老三水柱子梁琛!”
他呼声未落,又再叫道:“啊,那是土柱子潘力,‘天行教’的总头目赵强,南雾山的十二飞梭,万家堡的武术教练杨再生,大禹河乌蓬帮主王璞……”老者每叫一声,灰袍人的脸色越往下沉,他憋不住了,冷峻的道:“崔堂主,找那项真的尸体!”
说到这里,他又朝身边的魏字瞪了一眼,魏字面孔一热,讪讪的奔了过去,一心一意寻找起项真的尸体来。
好半晌——
那崔堂主满手沾血的走了过来,摇头道:“回禀帮主,尸体一共是三十二具,尽是咱们北三省有头有脸的人物,至少的也能提起个万儿,本堂这几十年来道上混熟了,死去的三十二个人,倒有二十多个认得……”说着,他叹了口气:“像万家堡的杨再生老弟,也不过是前上两天还在一起喝酒,今儿个本堂却来为他收尸了……”灰袍人翻翻眼珠,没有做声,魏宇已斩了回来,尴尬的道:“竹屋的灰烬里,有两具尸体,一男一女,那女的衣着简单,看情形好似是那奶娘……”灰袍人一跺脚,怒道:“那男的呢?”
魏字停顿了一下,呐呐的道:“烧得看不清了,不过,穿的衣裳似乎不是黄色的……”灰袍人一瞪眼,大声道:“左右,给我搜!”
一声令下,七八十名灰衣大汉已分成了十余股,分别在他们的高手率领下开始向四周搜寻起来。
那清心堂的崔堂主似是地位极高,他站在灰袍人面前,稳重的道:“帮主,老实说,黄龙项真一身功夫,咱们虽没有见过,却也多少有个耳闻,眼前,更是活生生的摆了一地,依本堂主之意,如果帮主能忍下这口气,也就忍下算了……”灰袍人额心的菱形疤痕倏而一红,他强压住火气,不悦的道:“崔堂主,此事乃关本帮主之声誉威信,如果听任他人随意挑衅而丝毫不加反抗,受人凌辱后便忍气吞声,那我双义帮还有何种凭借在江湖上立足?更如何统律帮众?”
姓崔的堂主一抚柳须,缓缓地道:“帮主的话固是不错,但是,吾等却也得自己估估份量,能找回来的梁子当然要找,若然找得得不偿失,那就算不了上策了!”
灰袍人双目怒睁,冷冷的道:“崔堂主,此乃本帮主不变之意,无论有任何牺牲,这口怨气却是咽吞不得!”
崔姓堂主沉默下来,静静的退到一边,白杨树上,项真一切看得清晰,听得仔细,他冷涩的一笑,目注着树下那些如临大敌的双义帮帮众一拨拨,一趟趟的往来巡搜过去。
好一会,太阳已金晃晃的爬上了一大截。
灰袍人愤怒而急躁的来回蹀躞着,他身边的四名魁梧大汉,一直垂手静立,没有表情,项真知道,这四个大汉,就是双义帮有名的“四拐子”!双义帮帮主三目秀士单殉的贴身护卫。
那灰袍人——三目秀士单殉,忽地朝空中一挥手,大吼道:“罢了,通通上马回去,我就不信那姓项的能飞天遁地!”
崔姓堂主一拍双掌,叫道:“帮主有谕,停止搜索。”
分成十余拨的灰衣大汉们,闻声之下,正纷纷向这边聚拢,林子外边,已传来一阵“啪哒”“啪哒”的木板撞击声,好清脆。
单殉正诧异的回过头去,林外已响起了几声厉喝:“前面的朋友止步,双义帮在此上事!”
“灰木杆子灰布旗插在两里之外,朋友你敢情没有瞧着?”
“啪哒”的木板声没有了,一个怪声怪调的嗓音却叫了起来:“咦,咦,他娘的光天化日之下,竟然也敢拦路截道?落草的毛贼做买卖也要捡个见不得人的月黑风高之夜,你们他奶奶却连时辰也不挑了?好在爷们我三根筋吊着个脖子,全身榨不出两滴油,谅你们狠也狠不到哪里去。”
外面,厉喝声又响了起来:“好朋友,看你这模样也是道上混的,关上闯的,别在大爷们眼皮底下装疯卖傻,能煽,你就早点溜吧!”
那怪里怪气,说阴不阳的嗓门又唉晴一声叫着:“这就奇了,老子道上混,关上闯,天上飞,地下爬,全由得老子自由自在,谁也拦不上鸟毛半根,怎么着,这路,你们要把死了不让过?”
这时——
单殉沉着脸,冷冷的道:“这家伙不是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