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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飞越疯人院-第4章

小说: 飞越疯人院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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肉色的瓷釉,呈现出一种白色和奶白色的混和体,婴儿蓝的眼睛,小鼻子,粉红的小鼻孔——每一样都很和谐,除了她的嘴唇和指甲的颜色,以及她的胸的尺寸。在生产的过程中多少出了点错误,把这些硕大的、女性化的乳房放到了本来将是完美的一件作品上,你可以看出她有多讨厌这点。
  这些人还站那里等着看她会对这些黑男孩怎样,她突然记起看到过我,于是她说,“既然是星期一,孩子们,为什么我们不让这个星期有个好的开始,在早餐后剃须室变得繁忙前,今早先给可怜的布罗姆登先生刮胡子,看看我们是不是真的无法避免一些,呃,他一向喜欢制造的骚动,你们觉得怎么样?”
  在任何人能够回头找我之前,我躲到了拖把间里,猛地把门关严实,屏住了呼吸。在吃到早餐前刮胡子是最糟糕的事情。当你肚子里有点食物时,你会变得比较强大和清醒,为“联合机构”①工作的那些狗杂种们不会那么兴冲冲把他们的某个机器代替电动剃须刀放到你的脑袋里。但是如果你在早餐之前刮胡子,就像她有些早上让我做的那样——清晨六点半呆在一个四壁白色、满是瓷盆的屋子里,天花板上的长管日光灯明晃晃的,确保房间内一点暗影也没有,被绑在你周围的脸都在镜子里面尖叫——你说你还有什么机会抵抗他们的任何机器?
  我藏在拖把间里听着外面的动静,我的心在黑暗里激烈地跳动着,我竭力让自己不要害怕,努力把思绪转移到别的地方——努力回想过去,想起村庄和宽阔的哥伦比亚河,想起有一次爸爸和我在达尔斯附近的一片雪松树林里打鸟……但是,每当我试图把思绪躲藏到过去时,眼前的恐惧总是渗透到记忆中来。我能感觉到那个个头最小的黑男孩从外面走到大厅里来了,一路嗅着我的恐惧。他把自己的鼻孔像黑色漏斗一般打开,大脑袋东一下西一下地四处闻着。他在整个病房里都吮吸到了我的恐惧。他已经闻到我了,我能听到他的鼻息声。他不知道我躲在哪里,但是他到处嗅着,搜寻着。我努力保持安静……
  (爸爸叫我保持安静,告诉我说猎犬察觉到了很近的某处地方有只鸟。我们从达尔斯的一个人那里借了一条猎犬。爸爸说村庄里所有的狗都是不能狩猎的杂种狗,吃鱼内脏的,既没品种,也没身量。这条猎犬可是要吃牛排的!我没有说什么,但是我已经看到在一棵矮小的雪松上有一只正隆起一团灰色羽毛的鸟。猎犬在下面转着圈子跑,周围太多的味道使得他无法确切地辨认方向。鸟儿只要保持安静,他就是安全的,他坚持得还不错,但是猎犬不停地绕着圈子继续嗅着,声音越来越大,距离越来越近。然后,鸟儿顶不住了,抖动着羽毛跳出了雪松,正撞上了爸爸射鸟用的小号枪弹。)
  我还没跑出拖把间十步远,那个个头最小的黑男孩和高个黑男孩中的一个就把我抓住了,拖回到了剃须室。我没有挣扎也没有出声。如果你喊叫的话,他们就会让你更难受。我强忍住没有喊叫,直到他们碰到了我的太阳穴。在他们碰到我的太阳穴之前,我无法确定究竟用在我身上的是剃须刀还是被换成了某个机器;之后我就再也无法控制自己。当他们碰到我的太阳穴的时候,那就不再是意志力的问题了。它是……一个按钮,啪的一按,喊着空袭了、空袭了,让我变得如此歇斯底里,以至于其他声音好像都消失了:每个人似乎都捂着耳朵从一面玻璃墙后面朝我大喊大叫,面部像在说话一样不停牵动,但是嘴里没有发出声音。我的声音吸收了所有其他的声音。他们又开动了烟雾器,让像脱脂乳似的雪白冰冷的东西洒遍我的全身,如此的厚重以至于如果他们还没有抓住我的话,我也许都可以躲藏在里面了。透过浓雾,我连六英寸以外的东西都看不见,在我自己的鬼哭狼嚎声中,我唯一能听到的是大护士像阵风似地冲了过来,一边用她的柳条编织袋甩开挡路的病人们。我听到她来了,但是我还是不能停止嚎叫。她到了我还在嚎叫着。他们把我摁倒,让大护士把柳条编织袋整个塞到我嘴里,用拖把把子将袋子往我喉咙里捅。 。 想看书来

《飞越疯人院》第一部(3)
(一只蓝色猎犬在大雾中狂叫着,因为看不见而迷惘惊恐。地上除了他自己的脚印以外没有其他任何的痕迹,他用冰冷的红橡皮头鼻子四下里嗅着,除了他自己的恐惧以外没有发现任何其他气味,恐惧在他心里像蒸汽一路灼烧下去。)
  过去发生的事情会一直那样灼烧着我,让我最终道出有关这一切、这家医院、她和大伙——以及有关麦克墨菲的事情。我已经沉默了很久,现在,这一切将像洪水一样从我的身体里奔涌而出,你会说,上帝啊,讲述这一切的人是在胡言乱语;你认为这一切太可怕了,不可能真的发生过;这一切太糟了,不可能是真的!但是,请等一等。直至今天,我自己都觉得很难以清醒的头脑来思考这一切。但是,就算事情压根儿没发生过,我说的也都是真的。
  当浓雾飘散,我差不多能看清眼前事物时,我发现自己坐在休息室里。这次他们没有带我去电击室。我记得他们把我带出剃须室,锁到了禁闭室里。我不记得我是否得到了早餐,很可能没有。我还记得被关禁闭的某些早上,黑男孩们不停地拿来劣质食品,名义上是给我吃,但是他们自己把它都吃了,他们三个吃着早餐时,我就躺在那个充满尿臊味的床垫上,看着他们就着烤面包片消灭鸡蛋。我能闻到油腻的味道,听到他们嚼面包片的声音。其他的一些早上,他们给我拿来冰冷的玉米粥,盐都没放就逼我咽下去。
  今天早上我真的不记得了。他们逼我吞下了足够多的、他们称之为药片的东西,所以在我听到病房的门打开之前的事情,我一件也记不得了。病房门打开意味着至少已经八点钟了,意味着我可能已经在外头的禁闭室冻了一个半小时,在那段时间里技术人员完全可能在我的脑袋里安装了大护士命令安装的任何东西,而我对此却毫无知觉。
  我听到病房门口有吵闹声,可惜病房门在我视线之外的大厅那头。病房的门八点打开,然后一天之内开关上千次,咔嗒咔嗒。每天早餐后我们都在休息室的两边排队坐着,玩智力拼图游戏、听着钥匙开门的声音、等着看进来的是啥东西。没有太多事可做。有时候,门里进来的是一个年轻的住院医生,一大早便过来察看我们在服药前的状况。他们称“服药前”为BM①。有时候,门里进来的是穿着高跟鞋前来探视的某位病人的妻子,手袋紧紧拽在胸前。有时候,门里进来的是一群小学老师,由那个愚蠢的公共关系负责人带着前来参观,他总是拍着他潮湿的手,说精神病院消除了所有的老式的残忍手段如何让他喜不自禁:“多么愉快的氛围,你不觉得吗?”他在这些学校老师身边上蹿下跳,不停地拍手,而她们总是挤在一起寻求安全感。“哦,当我回想起过去那些日子、那些污秽、那些糟糕的食物,甚至,是的,野蛮的行为,哦,我意识到,女士们,我们在这场运动中已经走了很长的路!”通常门里走进来的人总是令人失望的,但是难免有例外,所以,当有钥匙开门时,所有人的脑袋总会像有根线牵着似的抬起来。
  今天早上,门锁打开的声响有点不同寻常:显然门口站着的不是一般的来访者。一个护送者的声音传过来,听上去急躁而不耐烦,“有病人入院,过来接收他。”黑男孩们赶快过去了。
  有病人入院。每个人都停止了手中的纸牌或棋盘游戏,将头转向休息室的门。大多数的日子里,我会在外面清扫大厅,能看到他们接收了谁。但是今天早上,如同我跟你们解释的那样,大护士在我身上压了一千磅,我在椅子里动弹不得。大多数的日子里,我会第一个看到新来的入院者,注视着他蹑手蹑脚地进来,沿着墙壁溜过,很害怕地站在那里,等着黑男孩们来接收他,把他带到洗澡间,扒光他的衣服,让他在那里直打哆嗦,门也不关,他们三个却一脸坏笑地在大厅里跑上跑下佯装寻找凡士林。“我们需要凡士林,”他们会告诉大护士“体温计需要凡士林”。她仔细审视他们:“是嘛,”随后递给他们一个至少装着一加仑凡士林的罐子,“但是你们这些孩子给我小心了,不要又聚在那里瞎搞。”然后,我看到他们当中的两个人,或者全部三个人,和那个入院者一起待在洗澡间里。他们把体温计插进凡士林的油脂里滑来滑去,直到上面包了手指粗的一层,嘴里哼着,“对的,妈妈,对的。”然后他们把门关上,把所有的淋浴喷头都打开,除了水流打在绿色地板上发出的邪恶的嘶嘶声外,你什么也听不到。我大多数的日子里都在外面,我看到的情形就是这样的。 。。

《飞越疯人院》第一部(4)
但是,今天早上我被迫坐在椅子里,只能听到他们带他进来。尽管如此,虽然我看不到他,我知道他不是一般的入院者。我没有听到他害怕地沿着墙壁溜过去,而且当他们要求他洗澡时,他没有虚弱地应允,而是立刻用大而刺耳的声音回答,多谢了,他妈的我已经够干净了。
  “他们今早在法院让我洗澡,昨夜在监狱也让我洗澡。并且我发誓,如果设施允许的话,在坐出租车来的路上他们会把我的耳朵也洗一遍。呼,天哪,每次他们把我运到某个地方之前、之后和当中,似乎我都要被彻底搓洗。我已经习惯了,所以水声一响我就开始收拾我的东西。把那个体温计给我拿开,山姆,给我一分钟仔细看看我的新家,我以前从来没有在心理治疗机构待过。”
  病人们满脸迷惑地互相对视了一下,又把头转向门口,他的声音还在传进来。如果黑男孩就在他身边的话,他似乎不需要这么大声。听上去好像他高高在上,对着下面说话,就好像他游弋于头顶之上五十码高的地方,对着底下的人咆哮。我听到他朝着大厅这边走过来,从他走路的方式听上去他很高大,而且他绝没有偷偷溜过来,他的后跟钉有铁掌,敲在地板上的声音就像马蹄铁一样铿锵。他在门口停住,穿着靴子的腿往两边一撇站在那儿,大拇指钩在口袋里。大家都看着他。
  “早上好,伙计们。”
  他头顶上的天花板垂吊着一只万圣节纸蝙蝠;他伸出手弹了一下,纸蝙蝠开始旋转起来。
  “非常美好的秋日。”
  他说话的方式有点像爸爸过去说话的方式,声音很大、充满邪气,但是他看起来不像爸爸:爸爸是个纯种的哥伦比亚印第安人——一位酋长——就像枪托似的坚硬而闪亮。这个人满头红发,留着长长的红色的鬓角,一堆蓬乱的卷发从他的帽子下露出来,看起来早就该理发了。爸爸很高挑,而他比较宽,有着宽宽的下巴、肩膀和胸部,咧嘴一笑充满邪气,露出满口白牙。他的强悍和爸爸的强悍不一样,他的强悍有点像外皮磨损的棒球的那种坚硬。他的鼻子和颧骨的中间有道伤口,看来某次打架时有人给了他很锐利的一击,伤口还缝着线。他站那里等着,当发现没有人准备跟他说话时,他开始大笑起来。没有人确切知道他为什么笑,又没啥好笑的事发生。但是他的笑和公共关系负责人的笑不一样,非常放肆而大声,从他宽宽地咧着的嘴里发出来,一圈比一圈大地传播出去,回荡在病房四周的墙壁上。这笑听起来很真实,和那个肥胖公共关系负责人的笑不一样。我突然意识到,这是很多年来我听到的第一声笑。
  他站那里看着我们,身子前后摇摆着,不停地笑啊笑。他把手指交叉放在肚子上,但大拇指仍勾在口袋里。我注意到他的手好大,一副饱经风霜的样子。病房里的每一个人,病人、工作人员,所有的人都被他和他的笑给搞懵了。没有人采取行动制止他或者说任何的话。他笑了好一会才停下来走进了休息室。即使在他停止发笑以后,那笑声似乎还在他周围回荡,就像回荡在一个刚刚停止轰鸣的大钟四周那样——回荡在他的眼睛里、他微笑的方式里、大摇大摆走路的架势里,还有在他说话的样子里。
  “伙计们,我叫麦克墨菲,R?P?麦克墨菲,我是个赌鬼。”他眨眼哼起一首小曲,“……任何时候我碰到一副纸牌,我放……出……我的钱。”随即又开始笑起来。
  他走到一张牌桌前,用一个粗大而厚实的手指挑起一个急性病人的纸牌,眯着眼看着急性病人的那只手,摇了摇头。
  “是的,先生们,我来这个机构的目的就是为了给你们这些人带来赌桌上的娱乐。那个彭德莱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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