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越疯人院-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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靠着浴盆间的墙壁,我生出了一种间谍的感觉,我手里的拖把把子是金属的而不是木头的(因为金属是更好的导体),并且是空心的,里面有足够的空间可以藏个微型的麦克风。如果大护士能够听到这些,她一定可以逮住契思威克了。我从自己的口袋里拿出一个嚼过的口香糖硬球,把上面的一些绒毛拿掉,含在嘴里直到它变软了。
《飞越疯人院》第一部(19)
“我再看看,”麦克墨菲说,“如果我再提出调整时间,你们这些鸟儿有多少会和我一起投票?”
大约一半的急性病人点头说“会”,人数比真正会投票的多很多,麦克墨菲把帽子戴上,下巴往手里一靠。
“我告诉你们,我真的无法明白,哈丁,你们到底怎么了,真是岂有此理!你害怕如果你举起你的手,那个老秃鹰会把它砍了吗?”
哈丁一条淡眉毛微微一抬,“也许是的,也许我害怕如果我举起来,她会把我的手砍了。”
“你呢,比利?那也是你所担心的吗?”
“不,我不认为她会做、做、做任何事情,但是,”——他耸耸肩膀,叹了口气,爬上了控制淋浴喷头的那个大仪表板,弓着身子像个猴子似的——“我只是认为投票没、没、没什么用处,从长、长远来看,根本没用,麦、麦克。”
“没什么用?哎呦,光是举起那只胳膊锻炼一下对你们这些鸟儿也有些好处。”
“仍然有些冒险,我的朋友,她总是有能力让我们的处境更糟糕,一场棒球比赛不值得这样冒险,”哈丁说。
“谁他妈这么说的?上帝,这么多年来我从未错过一场世界棒球大赛,甚至某年九月我在监狱里时,他们也让我们搬了台电视来观看比赛,如果他们不这样做,他们将面临一场骚乱。也许我不得不把那道该死的门踢倒,到城里的某个酒吧去观看比赛,就我和我的朋友契思威克。”
“好,这是个很有价值的建议,”哈丁说,把他的杂志一扔,“为什么不在明天的小组会议上倡议投票呢?‘拉契特小姐,我提议所有病人集体到‘闲暇时光’喝啤酒和看电视,我们投票决定好吗?’”
“我会支持那个提议,”契思威克说,“该死的,没错。”
“让那个集体讨论见鬼去吧,”麦克墨菲说,“我厌倦了看着你们这堆老女人,当我和契思威克从这里跑出去时,我向上帝发誓我将把那道门在我身后钉上,你们大家最好待在这里,你们的妈妈很可能不让你们过马路的。”
“是吗?是那样的吗?”弗里德里克森走到麦克墨菲的身后。“你就那样抬起你的一只颇有男性气概的靴子把那道门踢倒吗?真是个硬汉。”
麦克墨菲都懒得看弗里德里克森,他已经知道弗里德里克森也许不时会表现得很强硬,但那种表现会在最微不足道的惊吓面前被击垮。
“怎么样,猛男,”弗里德里克森继续穷追不舍,“你会踢倒那扇门让我们看看你有多么强悍吗?”
“不,弗莱德,我想我不会,我不想磨损了我的靴子。”
“是吗?好吧,你一直说着大话,究竟你打算如何从这里逃出去?”
麦克墨菲看了看他的身后,“好吧,我猜如果我想的时候,我可以把一扇窗户打碎出去……”
“是吗?你可以,是吗?把窗户砸碎?好吧,你试一试给我们看。来啊,猛男,我可以赌十块钱你做不到。”
“不要白费力气了,麦克,”契思威克说,“弗里德里克森知道你只会砸坏一把椅子,并且沦落到心理失常者病房里去。我们到这里的第一天,他们就告诉我们这些窗户是特制的,某个技术人员拿起了一把椅子——就是你现在把脚放在上面的那种椅子——敲打窗户,直到椅子都变成了一堆柴火,窗口也几乎毫无损伤。”
“那好吧,”麦克墨菲说着环视了四周。我看他兴致越来越高。我希望大护士没有听到这一切,否则他将会在一小时内到心理失常者病房报到,“我们需要个更重的东西,一张桌子如何?”
“和椅子一样,同样的木头,同样的重量。”
“好吧,我向上帝发誓,让我们想想我得扔个什么东西砸烂窗户逃出去。如果你们这些鸟儿们觉得我什么时候有这种冲动时却不会这么做的话,那么你们等着瞧吧,好吧——某个比桌子或椅子更重的东西……好了,如果是晚上的话,我或许可以把那个肥胖的浣熊扔出去,他足够重。”
“太软了,”哈丁说。“把他扔到窗户上,他会像个茄子似的被弹回来。”
“一张床如何?”
“即使你能举起来的话,床也太大了,通过不了窗户。”
“我可以举起来,好吧,见鬼,我找到了,比利坐着的那个东西,那个大大的有很多把手和曲柄的仪表板,那个足够硬,不是吗?而且它应该足够重了。” txt小说上传分享
《飞越疯人院》第一部(20)
“当然,”弗里德里克森说道,“那就和你用你的脚踢前面的钢门是一样的。”
“用这个仪表板有什么不妥呢?看起来它并没有被钉死啊。”
“是的,它是没有被拴住——除了几根电线外也许没有什么东西固定它——但是仔细看一看,看在上帝的份上。”
每个人都往那里看,仪表板是钢筋水泥的,有半张桌子那么大,很可能有四百镑①重。
“好了,我在看着它呢,它看起来并不比我扔到卡车上的干草捆大多少。”
“我的朋友,恐怕这个机械要比你的干草捆重一点。”
“大约四分之一吨重,我敢打赌,”弗里德里克森说。
“他是对的,麦克,”契思威克说,“那个东西非常重。”
“妈的,你们这些鸟儿们想说我不能够举起那个小零件吗?”
“我的朋友,我不记得精神病人们除了他们值得注意的特点外还有移山的能力啊。”
麦克墨菲一跃从桌上跳了下来,把他的绿色夹克一脱,T恤衫下露出来的部分纹身在他胳膊肌肉上跳动。
“那么谁愿意赌五块钱?除非我试过了,没有人可以说服我。五块钱……”
“麦克墨菲,这跟你要惹毛大护士一样有勇无谋。”
“谁有五块钱不想要了?你下注或者你就坐着吧……”
所有人立即开始签署扣押赌资的字据,他在纸牌游戏和二十一点中赢了他们这么多次,他们都急不可耐地要回击他一下,而这次赌赛他们百分之百赢定了。我不知道他用意何在:尽管他身材高大,但至少要三个他这样的人才有可能搬动那个仪表板,并且他应该知道这一点,他只要看一眼就知道,他要让这个东西挪动一下都不太可能,更别说举起来了。一个巨人才能把那东西举离地面啊。但是,当所有的急性病人都签署了欠条后,他还是走到了仪表板边,把比利?彼比特从上面抱下来,往自己满是老茧的手掌里吐了口唾液,两手一拍,晃晃肩膀。
“好了,让开啊,有时候当我竭尽全力时,我会用光附近所有的空气,旁边的成人也会因为窒息而昏过去的,往后站,小心裂开的水泥或者乱飞的钢铁啊,让女人和小孩都到安全的地方,往后站……”
“天哪,他也许真的可以做到,”契思威克喃喃道。
“当然,也许他用嘴说说就能把它从地上拔起来,”弗里德里克森说。
“更可能的是他会得很严重的疝气,”哈丁说,“算了,麦克墨菲,不要再像个傻子似的胡闹了,没人能够举起那个东西的。”
“靠后站,小娘儿们,你们在占用我的氧气。”
麦克墨菲轮流把两脚抬起,试图寻找一个好的姿势,把手又往大腿上擦了擦,然后弯下腰抓住仪表板两边的控制杆,当他开始要用力时,大家呼呼哈哈地叫嚣,一个劲地嘲弄他,他放松了一下,站直身子,两只脚又轮流动了几下。
“放弃啦?”弗里德里克森笑道。
“先活动一下筋骨,这下来真的了。”——他再次抓住那些控制杆。
突然,没有人再朝他呼呼哈哈了,他的胳膊鼓起来,青筋凸现,眉头紧锁,嘴巴咧着,露出牙齿。他的头向后仰,暴起的青筋好像盘绕的绳子似的沿着他高抬的脖子直往两只胳膊和手爬下去,因为试图举起他清楚自己无力举起的东西,他竭尽全力,浑身颤抖。每个人都知道他无力举起那东西。
但是,有那么一秒钟,当我们听到水泥在我们脚下碾碎的声音时,我们想,天哪,也许他可以举起来。
然后他的呼吸从他身体里噗地一下出去了,他跌跌撞撞地退回到墙边,控制杆上有血,原来他把手划破了,他闭着眼靠着墙喘息了一分钟,除了他的喘气声外,四周悄然,大家都默默无语。
他睁开眼睛看了看我们,他看了每个人一眼——甚至也看了我一眼——然后从口袋里摸出过去几天来他在纸牌游戏中赢的所有欠条,他在桌前弯下身子试图整理这些欠条,但是他的手就像冻住了的红色钳子,手指无法灵活转动。
最后,他把一摞欠条全扔到了地上——他平均从每个人那里赢了大约四十或五十块钱——然后转身走出浴盆间。到了门口,他停了下来,回头看着面面相觑站着的大伙儿。
“但是我尽力了,不是吗,”他说,“操她娘的,我毫无疑问地尽力了,好吧,不是吗?” txt小说上传分享
《飞越疯人院》第一部(21)
然后他转身走出去了,把那些沾了鲜血的纸片留在了地上,谁爱整理就整理去吧。
一个黄头皮上罩着蛛网般灰色头发的访问医生正在员工室里对年轻住院医生们进行演讲。
我扫着地经过他身边,“哦,这是什么东西,”他看我的样子好像我是某种臭虫,一个住院医生指着他自己的耳朵,示意我是聋子,访问医生于是继续他的演讲。
我扫着地到了一幅巨大的图画面前,那是公共关系负责人拿进来的,记得那时雾气非常浓厚,我都没法看到他。图画里是一个人在山里某处施展“假蝇飞钓”来钓鱼,背景看起来像是彭尼维尔附近的奥坷坷山——松树掩映着山顶上的雪,长长的白色杨树杆耸立在小溪两岸,绽放着红花的酸模在绿色草甸上快乐地生长着。图片上那人在一块岩石后面的池塘边弹着假绳,其实,这不是施展假蝇飞钓的好场所,这是适合放只鸡蛋在六号鱼钩上钓鱼的地方——他最好让假蝇漂到下游那些涟漪起伏的溪流里去钓鱼为佳。
白杨树中间有一条小路穿过,我推着扫把往小路上走了一段,然后坐到一块岩石上,从画框里回头望着那个正在和住院医生们谈话的访问医生,我能看到他用手指在掌心里比划着某个要点,但是由于从岩石缝里流下来的冰凉的、泡沫飞溅的溪流的哗哗声,我无法听到他在说什么,我能够在风中嗅到从山顶上飘落的雪花的味道,我可以看到鼹鼠在绿草和水牛草的下面隆起身子挖洞溜过,这真是一个活动筋骨进行放松的好地方。
你会遗忘——如果你不坐下来努力回想过去的话——遗忘老的医院是什么样的。那里没有像墙上画的这么好的地方让你爬进去;没有电视、游泳池或者一月两次的鸡肉;那里什么也没有,除了墙壁、椅子和花你几个小时也无法脱下的囚衣。从那之后他们已经学会了很多东西,“有很大进步,”肥脸公共关系负责人如是说。他们已经学会用油漆、装饰和铬合金浴室装修使生活看起来非常愉悦。“一个人如果想从这么好的地方逃走,”肥脸公共关系负责人说,“那么,他一定是有毛病。”
外面的员工室里,来访的权威交叉着胳膊正在回答年轻住院医生的问题,身子抖抖索索地,好像感觉冷似的。他清瘦而无肉,衣服穿在身上空荡荡的,他站在那里,抱着胳膊肘直打哆嗦,也许他也感觉到了山顶上吹来的冰凉雪花。
夜里越来越难找到我的床,我不得不手脚并用地四处爬着摸索弹簧床底,直到我发现黏在我床下的一坨坨口香糖。根本没有人抱怨雾气的存在,我现在知道为什么了:尽管雾气很糟,但是你可以滑到里面去而感觉到安全。那是麦克墨菲所不能理解的,就是说我们想要安全,他不停地试图想把我们从雾里拖出去,拖到很容易被逮住的敞开空间里。
楼下有一批冷冻器官运了进来——心脏、肾、大脑等等,我能听到它们从运煤溜槽里轰隆隆地滚到冰冷的储藏室。有一个人坐在房间里我看不到的某处地方,正在谈论楼上心理失常者病房的某位病人自杀了。是老罗勒。他端坐在厕所里的便桶上把自己的两个蛋蛋割了然后流血而死,和他在一起的六七个人都没有察觉,直到他倒在地板上。
我不明白究竟是什么让人们如此缺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