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喘息-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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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鱼带着自己的女人回家了。
一路上都回响着洛鱼沉重的喘息。
洛鱼要亲自为女人选择一块安息之地。洛鱼要在女人的墓碑上刻上自己的姓氏。洛鱼要天天陪伴她,直到慢慢老去。然后死去。然后升入天堂。然后在天堂里相依相亲,同声同泣。
洛鱼知道自己仍然能够迎来生活。
洛鱼想要的不是生存,洛鱼想要的是生活。
生活是洛鱼女人生命的追求,生活是洛鱼女人给洛鱼的信念,生活是洛鱼女人为洛鱼描绘的蓝图。
洛鱼觉得自己已经没有多少泪水了,但德昌老是流泪,他流泪的时候也说话:“儿子,你要坚强些。”他把最重的语气落在了“你”上。可怜的洛德昌,他把自己的脆弱暴露无遗,他同时需要安慰。儿子几次抱了父亲,父亲也几次抱了儿子。这是男人对男人的爱,儿子对父亲的爱,父亲对儿子的爱。
泪水止不住地流,父子俩止不住地爱。
两个互相爱着的男人在残阳如血时登上了西山,目光不约而同投向了一个突兀的山脊。
德昌沉痛而坚定地说:“就这儿吧。瑶瑶抬头便可以看见冉冉升起的太阳,平视便可以远眺滚滚南流的丁江,低头便可以俯瞰欣欣向荣的仁镇。我会常常来看她。”
洛鱼再也忍不住了。洛鱼对着空旷的四野撕开喉咙长长地喊了一声:“爸──”
一声遥远的绝响正穿透时空。这是儿子对挚爱父亲的深情呼喊,这是儿子代他的女人对挚爱公公的深情呼喊。
老泪纵横的德昌再次紧紧抱住了儿子。这是对痛不欲生的儿子的最大慰藉。天地可鉴,日月可鉴。正是德昌撑起了仁镇的天空,正是德昌照亮了儿子的心灵。
夜沉沉而来。德昌擦亮了眼睛。他背着疲惫的儿子朝山下走去。洛鱼像小时候一样趴在父亲的肩上,紧闭着双眼。
不看夜空洛鱼也知道最亮的那颗星在什么地方。覃瑶一定在天堂里说,她在那儿等着他。
洛鱼感觉自己躺在了床上。
李素容坐在床沿。她说:“人死不能复生。你还年轻,身子要紧。”
母亲是心疼儿子的。儿子和银子是她生命的全部。当银子没有着落时,儿子就是最重要的。洛鱼把母亲的话在脑子里梳理了一遍,母亲的每一个短语里都蕴含着深沉的道理──对死去的人而言,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祈祷。母亲已经在佛祖面前跪拜了两天两夜,佛光昭示,瑶瑶已经步入了极乐世界。在母亲看来,我是她心爱的儿子,基因的延续,正值风华正茂,活力四射,宽广的人生刚好展开。美丽的女人总会有的,或许远在天边,或许近在咫尺,她总会以无法预料的方式走到我的身边。生存是简单的,生活也会到来,或许它不如预想的那么辉煌壮烈,但依然会娇艳夺目。
李素容,她还在落泪。她说:“你的伯父伯母……”
李素容的喉咙堵塞。她本想为逝去的女人再痛快地哭一次,那个女人已将生命的全部献给了自己的儿子,那个女人已经姓洛而不再姓覃。洛鱼多想说,母亲,你尽情地哭吧!一片,两片的雪花说没就没了,它钻进了地里;一个,两个的魔鬼说来就来,它钻进了心里。把雪花哭回来,把魔鬼哭走吧!
洛鱼一言不发。洛鱼在听洛浪的哭泣。洛浪现在已经是人而不是非人,是人都会落泪,不仅为自己的大哥流泪。只要天下有人伤心,他就会流泪。
洛鱼闭着眼睛对他们说:“去睡吧。我想做一个关于天堂和生活的梦。”
不多久,洛鱼就走进无边无际的花海中,各式各样的花儿争奇斗艳,分外妖娆。洛鱼的腿被什么东西缠住了,只见一枝绿色的茎条沿着他的双腿盘旋着不停地生长,一直伸到胸前才停下来,茎的顶端旋即长了同个花蕾,花蕾又在瞬息之间绽放。它是一种高贵惊艳的牡丹。洛鱼轻轻地低下头,亲吻着它的花蕊和花瓣。花朵突然变成一张脸,她的双眼一下子合上了,泪水从她那长长的睫毛间滑向脸颊。
洛鱼醒了,又沉沉睡去。洛鱼骑着骏马奔驰在荒漠戈壁上。一个女人从后背紧紧抱着他,她灼热的体温向他漫延而来。她的心跳快速而有力,敲击着洛鱼的后背。这时,一群人挥舞着刀枪棍棒冲洛鱼而来。伴随着马的撕鸣声,洛鱼挥动闪闪发光的宝剑,所向之处纷纷倒下。须臾,四野一片狼籍,天地一片血红。洛鱼一扬鞭,骏马如闪电般驰骋,女人如虞姬般抱着楚王。突然,一声惊雷,后背的女人重重地摔在了地上。洛鱼轻轻地扶起她,伤心极了,她的脸庞却露出一丝微笑,她说,你别管我,朝着你梦想的生活赶路吧。洛鱼什么也没说。泪水止不住地流。
天亮了。洛鱼在梦里也没到达天堂,洛鱼在梦里也没看见生活。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卷中问2:喘息不止是何情,风声鹤唳是何命?
覃瑶死了,西山耸立的墓碑就是明证,洛鱼不止的泪水就是明证。这就是命!任何人都无法从命里脱逃。
可每个人的生活都得继续。试问:
洛鱼的事业又将何去何从?
素容的喋喋不休将止于何时?
德昌将采用什么独到的方法猎取自己女人的尊重?
洛浪实现了“人”的蝶变之后将有何作为?
文茜,这个悲怜的女人还将如何的悲怜?
……
那个远去的名叫玉清的女人,还有,一个虚拟世界里的名叫“腰”的女人将闪亮登场。她们将如何影响洛鱼的人生?
生活是沉重的,心中的喘息将漫延成大海的波涛滚滚而来,汹涌而去。
请读者继续关注我的Chu女作《沉重的喘息(下部)》,并继续关注洛鱼和他身边的一群人。
或许,关注他们的命运,就是关注我们自己的命运。
或许,他们就是我们。
足音的呼唤
小白想进屋,却被素容的吆喝声震住了。它并不离去,而是蜷缩在院坝中央,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午饭时,小白睡着了。德昌忙忙啃了一块排骨,很长很长的一根排骨,上面还挂着好多肉。素容的眼角一直瞟着男人,她知道他要干什么。可德昌不知道女人要干什么。他没打招呼就起身了,手里攥着那根排骨。
德昌摸了一下小白,小白的眼睛就亮了。也就是在同时,素容起脚狠狠地朝小白踢去。
小白惨叫了一声,一瘸一拐走出了院门。
小白惨叫的时候 ,洛鱼的心痉挛了一下。
德昌瞪大眼睛,狠狠地看着自己的女人,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转身走了。李三娃死了,纸箱厂的效益一日不如一日了。覃瑶闭眼了,家里再也没人能震服素容了。德昌的日子越发不好过了。
素容仍然冲着德昌的背影怒气冲冲地吼道:“你不关心厂里的事却来关心狗。”
洛鱼没有出声。洛鱼正在寻找厂里的事与狗之间的联系。厂里的事就是与生产纸箱有关的老老少少的人的和鸡毛蒜皮的事的总和,而狗不管怎样地跑来跑去,吃来喝去它只会是一条狗,不会是别的什么东西。洛鱼无论如何也找不到一座桥梁将二者联系起来。素容的想像力超过任何一位死去的或者活着的诗人。
洛鱼看了母亲一眼,她的眼睛正对着碗里白花花的米饭发愣。洛鱼说:“妈,吃饭。”素容的眼珠滚了一下,泪水就把米饭淹没了。
好久以来,餐桌上的饭菜都是为小白准备的。现在,小白走了,不知道饭菜为谁准备。
洛鱼扶母亲坐到沙发上。素容说:“你去吃吧。”洛鱼的泪水也滚了出来。
触景生情。
想到女人正孤独地躺在西山上,洛鱼的心便悲凉起来。
太阳还没有落山,洛鱼走到了西山脚下。抬起头,洛鱼就看见半山腰的一个人。他是德昌。洛鱼看不清他的脸也知道他是父亲。德昌的身影在山路上若隐若现,洛鱼每看见父亲的身影一次,就会躲开一次。一个人的伤心是菩提溪,两个人的伤心就是丁江河。洛鱼生怕丁江河无休无止地泛滥,无休无止地淹没父亲,也淹没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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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鱼躲在了一块巨石背后。巨石挡住了德昌的视线。即便他看见了巨石,也看不见儿子。洛鱼却可以看见父亲。他的两鬓已经全白,脊背已经佝偻。他曾经那么年轻,像洛鱼一样年轻。现在却老了。是李素容陪着他变老,不知道李素容是加速了他的衰老还是延缓了他的衰老。洛鱼也会变老。但陪洛鱼变老的那个人已经走进了坟墓,不知道还有谁来陪洛鱼变老。
一缕烟滑过德昌的脸。他又吸了一口烟,很深很深地吸了一口。烟是他伤痛的慰藉,而烟又会使他伤痛。每天清早他都咳过不停,刚缓过气来,他又会点上。洛鱼想,父亲的慰藉也一定会让他伤痛而死。父亲一而再,再而三地夺过洛鱼手中的烟,将它恶狠狠地抛进垃圾桶,抛进田地里,抛进茅坑里。父亲不希望烟成为儿子的慰藉。他宁愿自己被烟伤痛而死,而不希望儿子跟着伤痛,但他不知道自己已成了儿子的伤痛。
德昌继续往山下走去,逐渐变成了一个黑点。很快黑点也消逝了。
山路很陡陡。路边有一些树,有一些草,树和草都不说话,洛鱼也不说话。
那块突兀的山脊就在跟前。山脊下埋着洛鱼的女人。洛鱼的女人叫洛覃瑶。她不说话,洛鱼也不说话。
洛鱼靠在墓碑上,就像靠在女人的肩上。
洛鱼和女人一起望着太阳升起的地方。今天的太阳已经落到西山的背后,明天它还会在东山升起来。洛鱼正守望着太阳明天升起的地方。
多希望在眨眼间老去,然后走进坟墓。洛鱼已经无以计数地眨眼,从春天一直眨到秋天。洛鱼还没有变老。
洛鱼轻轻地吻了墓碑一下,对坟墓中的女人说,我要走了。
几颗星星在夜空中闪烁,分不清哪一颗最亮。
洛鱼下山了。
洛鱼走得很慢,他在听脚步声。洛鱼分不表是自己的脚步声还是别人的脚步声,反正不是瑶瑶的脚步声。灵魂走路没有声音。洛鱼抚住耳朵,脚步声有些微弱,洛鱼再抚紧,声音便消失了。洛鱼是在掩耳盗铃。洛鱼放下手来,脚步声比先前更响。洛鱼索性停了下,脚步声比先前更密。突然,脚步声消失了。有人从身后抱住了他。洛鱼曾经被男人无数次抱过,也曾经被女人无数次抱过。洛鱼很快就明白现在抱自己的是女人。此时,一个女人不会来抢劫他,除非抢劫他的心。
这个女人就是冲着洛鱼的心而来的。她不说话洛鱼也知道。她的气息洛鱼很熟悉,只不过比平常更浓。
洛鱼一动不动地站着。
洛鱼已经好久没有被一个女人这样抱过。
洛鱼渴望有人拥抱。
在秋风瑟瑟的夜晚,在魔鬼出没的野外,一个孤独寂寞、惆怅满绪的男人渴望一个女人拥抱。
路漫漫,足音呼唤同路人。
女人说话了。她的声音有些颤抖。她说我是文茜。洛鱼仍不说话,即便她不说话洛鱼也知道她是谁。文茜转身来到了洛鱼的面前,洛鱼仍然一动不动。这女人不懂爱情。她不知道爱情不是相对而视,而是朝一个方向看。文茜的手很冰凉,冰凉如她的心和洛鱼的心。她嘴里的热汽正扑向洛鱼的脸。她想吻洛鱼,洛鱼却拒绝了她。她哭了,荒郊野外有一个女人在哭泣。她的哭声很小,但传递得很远,差一点就钻进了洛鱼的心。
洛鱼轻轻地抱住了她。并不是因为爱,而是因为差一点爱。“差一点”这样情感至多只能用拥抱来表达。
洛鱼说,天有些凉了。说这话时洛鱼突然想起一个日子。洛鱼已经些年没想起这个日子了,它是叶玉清的生日,这个日子比天还凉。洛鱼并没有将这个日子说出口来,他怕眼前的这个女人更加的冰凉。
这个女人也说凉。说凉的女人想到的是酒。她以为洛鱼也想到了这种提热的东西,或许还需要酒在提热的同时起点别的什么作用。
山路上又响起了脚步声。两个不合拍的脚步声。空气很乱,不合拍就会让空气很乱。
他们在红牌楼前缓下了脚步。
文茜说:“咱们找个地方坐坐。”
包房里很暗,洛鱼几乎看不见她的脸。这很好。洛鱼不担心被某些东西打动。
文茜递来一杯液体说这是葡萄酒。洛鱼说只要不是毒药,然后一饮而尽。
文茜又给洛鱼倒了一杯。洛鱼说这杯肯定也是葡萄酒,她说不是葡萄酒而是毒药。洛鱼仍然一饮而尽。
文茜说得一点都不错。这的确是一杯毒药。因为洛鱼倒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