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小记-第7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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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八娘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她就是再会撒娇骨子里也是冷静的,明白自己阻止不了司马十七郎,其实她早就猜到了。司马十七郎本就是非常有主意的人,过去的他还能被卢八娘在一定范围内引导,可他成长得非常快,现在更加成熟了,已经是个内心坚定、有明确理想和目标的男人,她不可能轻易摆布了。
也可能正是因为这样,卢八娘才更加把这个人放在心上吧。她转过了身子,“你答应我的,一定不能受伤,一点儿也不行!”
“我保证!”司马十七郎答应着,心潮澎湃地再次将人圈住。
第二天,司马十七郎在朝会中主动请缨带兵平叛,崔卢两家及一些世家也都有子弟申请带兵,朝中也有宿将请命,一时间,为了平叛主帅争论不休。
最后司马十七郎不出意料地得到了老皇帝的认可,让他任了平叛的主帅,毕竟是自己的亲孙子,比外人可靠些。老皇帝封他为平虏将军,并将一名叫吴自远的老将派给他做副将。司马十七郎又带了他的十哥和两个异母弟弟,并且收下了积极参加请命的十几位世家子弟。
这其中有卢八娘的亲弟弟卢苘,卢八娘的堂兄卢葆——他是卢家二房的次子,卢家二老爷英年去世,长子已经由卢相为安排了不错的官职,次子尚没有好的出身。借此机会正好去搏一搏。
司马十七郎收下这些士族子弟的原因,不外是增加出征军队的实力,每一个世家都有自己的私兵,出征时肯定要带上几十到上百人,这些人忠心不贰、训练得当、武器精良,用好了能起很大的作用。
另外士族子弟出征也能使朝中的官员们更加关切平叛,毕竟每一家都有人在朝中做官,这些亲戚们自然会在后勤供应、舆论支持等方面更用心。
当然司马十七郎也会帮这些人弄到军功,增加资历,为仕途平坦做准备,这是常见的行为,所有的人都理解并且认为合情合理。
卢八娘颇为担心,司马十七郎就这么有信心能够打胜仗?虽然从形势上看,朝廷占据大义,支持的人也多,但打仗哪里能提前预料到胜负呢?
她回了卢府,二伯母的表情很是淡定,就连她的母亲四夫人,她原本以为一定会痛哭流涕的,没想到也在心平气和地为儿子准备出征的物品。
“母亲,你若是担心弟弟,让他留在京里也好,卢家毕竟已经有卢葆去了。”
“你父亲和弟弟都对我说了,是英郡王让他跟着出征的,还说让你弟弟就在他的帅帐下做事,安全方面不必担心。英郡王还说,你弟弟也不小了,应该为朝廷效力,而且平叛回来后稳稳能得个军功,以后好升职外放,不只增加他的资历,也能让苘儿尽快长大,担起四房来。”
看来家里的人都被司马十七郎洗脑了。卢八娘平心静气地想了想,再加上孟白的预言,她也承认司马十七郎成功的可能很大,于是便不再劝说了。
“王妃,郡王就要出征了,你也不必担心我,还是赶紧回府准备带的东西吧。你大伯父曾经打过仗,你大伯母给我写了个单子,上面列了很多东西,她说也给你抄过去一份,你便也按上面备着,药材是最重要的,不只伤药,还有其他的,听说这两天外面好药都不容易寻了呢……”
卢八娘没有耐心听四夫人唠叨,便依言回府了,果然认真地为司马十七郎准备了各色用品,绝不是刚成亲时的那种敷衍,上次出征时的作秀,而是仔细追想在军中会需要何物,一样样记在单子上,分门别类。当整理好时发现要装三四辆马车,知道不可能带这么多累赘之物,于是又费尽苦心地删简。
司马十七郎半夜里回来时,无意中见了卢八娘放在桌子上的单子,删改涂抹不知几回,心中一动,再持烛打开床帐,就见卢八娘合衣躺着睡着了,枕上似有泪痕。怔了一会儿,轻轻地熄了烛,靠在她身边睡下。
经过卜算择了吉日,大军没有几日便出发了,卢八娘到城外送了人,回来恹恹了几日,但她毕竟不是真个闺阁娇女,很快就调整过来了,如常地做着自己的事,又时刻关心着前线的战况。
很快就有消息传了过来,司马十七郎拦住了苏峻的先头部队,打了两场小小的胜仗。然后他占据了石头城,并没有继续进兵,双方开始相持。
朝廷形势虽然略强于苏峻,但也没有压倒性的力量,苏峻在淮北扎根多年,又暗中准备,以有心算无心,自然不那么容易平叛,想来还要僵持下去。
不过因英郡王已经挡住了苏峻南下,京城因为叛乱而生出的一些动荡和紧张早已经消失了,到处一片歌舞升平,皇家、士族、庶族,不论是自己内部还是他们之间,明争暗斗也一如既往。
看着乌糟糟的京城,卢八娘为在前方吃苦受罪的司马十七郎有些不值。若是他肯听自己的到吴郡去做土皇上有多好!
第四十九章 备行装思量显真情得凯旋封赏忧国势(二)
卢八娘是个有阅历有头脑的女人,到了这个时代,她也一直在学习进步。比如这次反叛让她进一步认识到自己对武力的重视不够。过去,为了私盐买卖,她组织了一支私人武装,在结束生意后差不多都派给司马十七郎使用,转为公开的军官。
可听了孟白告诉她,朝廷虽然还能维持下去,但按历史的进展还会出现很多次叛乱,皇室的内斗也非常频繁严重,她觉得自己很有必要重新组织一支更强大的私兵。
乱世嘛,武力是最重要的实力之一,现在钱已经不是问题,重在选人,再就是训练等事宜。卢八娘决定不告诉司马十七郎,倒不是防着他,而是他若知道了,在很多方面都有所掣肘,而且她只是单纯为了自保。当然这次她是把司马十七郎也放在自保的范围内。
建立私兵在这个时代不是什么受朝廷压制的事,所有的世家大族都在这么做,称之为部曲。有实力的世家还建了坞堡,在里面储存了足够多的粮食和一切物品,甚至可以关上堡门过上十年。最低层的乡村,同姓或者几个姓氏也会组织在一起,结成一个团伙,共同对抗匪患、外敌等。
卢八娘还想到了,就是将来到了吴郡,在发展生产的同时,也要一直重视培养军事力量,毕竟这个时代的形势就是如此。算算孟白告诉她的情况,按历史发展,她有生之年不可能看到华夏统一,天下太平了。
前方的战况陆续传回来。在平静地过了几个月后,捷报就如一声春雷般地涌入了京城。原来,司马十七郎在石头城与苏峻对峙期间,暗暗联络了淮北最大的世家陶家和尚家,并取得了陶家家主陶耀光、尚家家主尚爽的支持,约定了时间一同进攻苏峻,将之大败。苏峻在败逃的路上被手下所杀,头颅送到司马十七郎帐下。
而后,司马十七郎深入淮北,势如破竹,在苏峻的坞堡之前筑台,召苏峻占领区的高级官员,与他们盟誓忠于朝廷,并请皇上发了任命,迅速稳定了江淮的形势。
半个多月后,司马十七郎与陶耀光尚爽携手回京,皇上派陈王安王亲自在城外三十里迎接,京城万人空巷,就为了一睹得胜之军。
领过宫宴后,司马十七郎没有骑马,而是上了卢八娘车,他拉着卢八娘的手笑问:“我原许诺的可不错?”
就如司马十七郎之预言,他毫发无伤地凯旋而归,夫贵妻荣,卢八娘风光无限。世家大族的女眷、公侯夫人、王妃公主,对她都笑脸相迎,就是持掌后宫的宁贤妃也对她异常礼遇。
卢八娘笑也没笑一下,而是狠狠地甩了司马十七郎的手,“我不希罕!”
“王妃,不要与我治气了。皇祖父给我加封了一个郡,外面看起来风光无限,但其实我并不开心,可又没有别人可说。”司马十七郎并不肯放开卢八娘的双手,他懂得卢八娘心疼自己浴血奋战,担心自己的安危。于是收起了笑脸,消索地说:“虽然灭了苏峻,但又起了陶耀光和尚爽,也不知什么时候他们也会变成苏峻。”
说到了正事,卢八娘不再和他闹了,“可是你也没有办法。”
在卢八娘看来,苏峻之乱,就是地方武装与中央政府的矛盾,说不上谁对谁错,毕竟哪一方都想抢占更多的资源和权力。但从司马十七郎的正统思想看,苏峻即使有委曲也不应该反叛。
但在应对上,因为朝廷实力积弱,地方实力强大,局面很难改变,就比如这次平叛,司马十七郎如果不用陶尚两家,就很难取得胜利,如果两家被苏峻拉拢过去,朝廷形势就会更危急了。所以明知这些问题,司马十七郎也唯有与两家结盟,先解决苏峻再说。
所以平叛刚一结束,他就又开始担心陶尚两家了。
朝廷其实已经糟了,任谁也不能挽救,在历史上也不过苟延残喘一百多年而已。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按伟人所说的,打碎一个旧世界,建立一个新世界。具体到卢八娘,她想去吴郡,把那里牢牢抓在手中,不再管京城中兴起灭亡。
“我知道你的心意,可我总要等皇祖父……”司马十七郎的声音低了下去,“将来,我会带你去吴郡就藩,在那里繁衍子孙,建立千秋基业。”
老皇上死之前,司马十七郎肯定不会离开京城,这一点卢八娘早就认清了,而且她不可能自己先过去。在男权社会,一个女人只能依附男人生存,父亲、丈夫加上儿子,她就是去了,也不可能真正得到吴郡。更何况她并不想离开司马十七郎,“我等着和你一起去我们的封地,现在比原来大了一倍多呢。”
司马十七郎新得的封地义郡就在吴郡旁,比吴郡还要偏僻,人口也稀少,京城里的人们并不很在意这样一个贫穷的郡,皇上把义郡加封给司马十七郎也是因为他不想将他升做亲王才给的补偿。
亲王是自本朝才出现的,最初时只封皇后所出的嫡子,后来虽然有所扩大,但依旧是很难得的封赏,以司马十七郎的出身实在勉强,于是皇上便用一块不太好的封地代替了。
司马十七郎也许更想要亲王的王爵,可是卢八娘心里却欢喜极了。一块比吴郡还要大的地,就归他们所有了!这要是用钱买,多少钱也买不来的呀!尽管她的生意做得不错,日进斗金,但是司马十七郎凭着军功所得的赏赐,是多少生意也赚不到的!
感到卢八娘语中的欢快,司马十七郎答应着,“会有那一天的。”然后把手伸向卢八娘的翟衣之下,“别动,让我摸摸,真是想极了!”
回朝的英郡王带着得胜之师首先要晋见皇上,大殿的朝会后,又领了宫宴,这才能见到他的王妃,在出宫前,他们也只能是远远地看到对方,直到上了马车,终于重逢了,又别扭了一会儿,司马十七郎已经忍不住了。
宫中到王府的距离不远,他也不敢太过份,毕竟还要维持郡王和王妃的体面,进了王府后,府里也安排了宴会,肉山酒池,唱戏表演,热闹非常,司马十七郎在外面与家将们在一起宴饮,卢八娘则带着女眷们庆祝。
没多久,就有小厮进来传话,“郡王酒醉了。”
卢八娘站了起来,示意池都尉夫人,也就是绿袖继续主持宴会,自己转身进了内室。她可以肯定,司马十七郎一定没有喝醉,只不过回了府里不耐烦与大家宴饮应酬,而想回房里和她单独相处。
两人进了房,亲亲热热地粘到了一起,自不必细说。好半天,司马十七郎摊开手脚躺在舒适的床上满意地叹出了一口气,“回到王府里真好!”
美貌的王妃,自在的环境,完全放松的心境,与军中正是鲜明的对比。司马十七郎端起放在床头上的玉盏送到了卢八娘的口边,看她喝了半盏后将剩下的蜜水一饮而尽,笑着说:“小舅子这次封了从五品的游击将军,也不知岳父岳母是否满意。”
虽然话中带着疑问,但其实他的语气中满是得意。卢苘资质平常,能得了这样高的封赏,不用说是司马十七郎的功劳。卢八娘很领情,但她从来没有对卢苘有太大的希望,因此只笑着说:“军中的事,你还是要秉公处理,不必过于对他好。”
“我自是赏罚分明的,只是小舅子不同别人,他原就有七品的官职,那些白身的当然比不了。”在整下天下都是皇家的时代,提拨提拨小舅子,司马十七郎觉得是很公正公平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