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筝笙 风凝雪舞-第6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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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笙回房换了一件大衣,又带上初雁和齐剑钊,先食把自己缝的棉永搬到车上,复又一道提了鸡汤便出了门。
她正要上车,却突然听到身后婷婷的声音追了出来,“等等。”
亦笙转头,看见女孩子手里亦是抱着两件棉木,小跑着到了她面前,“这是我做的,你也带着去吧。”
这些日子亦笙为着抗日做了那样多的事蜻,她都看在眼里,她心底无可避免的也如她她的那些同学们一样,对亦笙亦是佩服或者说是带了小小的崇拜。
她亲眼见过她在伤兵医院慰问伤员的样子,温柔亲切,丝毫不怕那血污沾染了自己,她也曾亲眼见过她熬夜在缝制棉衣,一个人时默默的为簿叔叔祈祷,她有些矛盾又害怕的发现,自己竟然越来越不讨厌她,甚至是慢慢的开始对她存有好感了。
可是,每一次,只要一看到自己的毋亲,一想到母亲这些年来所受的苦,她的孝心又促使她开始自我谴责,矛盾的心情一直盘亘在这个少女的内心深处。
亦笙自是不知道她的想法的,只是对她微微一笑,“我正要去前线的战地医院,你要不要和我一道过去,亲手把你做的棉衣交给那些战士。”
婷婷的眼晴一亮,问:“可以吗?”
亦笙微笑着点头,“如果你不害怕。”
婷婷闻言急道:“我才不害怕呢!”
说着便钻上了车,一时没注意,顺口就说道:“簿阿姨,咱们快走吧。”
反倒是亦笙怔了怔,却也没表现出什么,只是微微笑了下,坐到她身旁,便吩咐开车。
一直到汽车开出了一段,婷婷却还是有些放不开,一直扭头去看窗外,也不去同亦笙说话。
没想到,却听着身旁得亦笙含笑在问她说话:“我听说,你们青年学生做的棉衣里面都会放上自己写的小字条的,是不是?
婷婷忍不住转过头来,“你怎么知道的?”
亦笙还是微笑,“因为我听好多伤员都说过,就连不认识字的,也特意叫人念了,然后宝贝一样藏着,他们说的时候都很威助,很多人甚至是含着眼泪的——婷婷,可以给我看看你写的小字条吗?”
婷婷不说话了,心内矛盾极了,斗争了半天,她迟疑着将手伸向抱在腿上的棉衣,又抬起头来看亦笙。
却见她的目光温柔宽容,唇边带了一抹宁和的微笑,不说话亦不催化,就这样略带期待的看着自己。
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把纸条递到了她面前。
第四十五回
“一针一线密加工,送至前线慰有功。勿忘御寒并御辱,闺闱救国与人同。”
那小小的纸条上,用媚秀的字迹写着简简单单的四句诗,亦笙缓缓抬起头来,看着身旁女孩子期待却又不肯明白表露出来的目光,微微一笑,真心实意的开口道:“写得真好,我想,这一首诗会比棉衣更能温暖战士们的心。”
毕竟还是孩子, 听到亦笙这一说,婷婷面上的不自觉的紧张渐渐散去,又不由自主的现出些许欢快和心满意是的神色,像小孩子急着求得长辈认可一样,追问了一句,“真的吗?”
亦箜微笑着点头,哏光温柔而认真,“真的。”
婷婷于是也便粲然一笑,重火把那纸条小心翼翼的装回棉衣的口袋里。
车子一路行着,却忽然有巨大的轰鸣声响起,由远及近,前排坐着的齐剑钊神色一紧,迅速对司机开口道: “有敌机,快,加速住隐蔽处开!稳住,不要慌!”
亦笙亦走神色一肃,说一点儿也不害怕是不可能的。
她转头看了一眼婷婷,女孩子虽然还算镇定,没有尖叫和哭喊出来,可一张小脸却是吓得煞白,整个人也在不住的发抖。
亦笙深吸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宁和,“别害怕,日本人才刚刚吃了败仗,卷土重来是需要时间的,不会是轰炸,也许只是侦察机。”
话虽如此,可…连她自己也是没有把掘的,到了此刻她也顾不得多想,一把伸手便将婷婷拉到怀中,紧紧的护在了身下。
那飞机从他们上空盘旋而过,渐渐远了,众人刚松了一口气,却又听着那轰鸣声再度由远及近,又再度渐渐远去,这一次,危验才算是真正过去。'/size'
'size=3'亦笙放开怀中的女孩子,扶她坐起来,关切的问道: “婷婷,你还好吗?”
女孩子还有些惊魂未定,好半天才对着她点了点头。
“夫人,我们现在是继续走呢,还是回陆公馆?”司机颊上亦是冷汗吟吟,开口问道。
亦笙想了想,去问婷婷, “你还能坚持下去吗?”
婷婷听她这样问,虽然小脸还有些苍白,却是勇敢的点了点头。
她对着她赞赏的笑了下,便对司机开口吩咐道: “按原计划走罢。”
那司机便没有多说什么,车子依旧朝着既定跆线前行。
“簿阿姨,为什么你刚才能那么锁定呢?你一点儿也不害怕吗?”过了好一会儿,婷婷忍不住问道,浑然不觉自己方才对亦笙的称呼有什么不对,或许在她心里,她已经认可了身边的这个女子,是能够配得上她的簿叔叔的。
亦笙微微一笑, “其实我也是害怕的,可又知道害怕无用,那只好尽量让自己不要慌,免得自乱了阵脚。”
又停了一会, 婷婷小声开口道: “簿阿姨,我前些日子不懂事,对你说了些很过分的话,我向你道歉,这些天你为抗日东奔西走我全都看在眼里,你不知道,我的很多同学都很钦佩你的爱国热情呢!”
亦笙微笑着看眼前这个女孩子,却是拉了摇头, “婷婷,我和你说一句实话,其实说到爱国热情,我或许比不过你,我做的这些事情,也不过是尽了自己的本
分。”
“是尽了一个中国人的本分,还是尽了作为簿叔叔妻子的本分?”女孩子很聪
明,立刻敏锐的问道。
亦笙笑着应她, “都有。”
她性格当中虽不免自私薄凉,在意的人和事太少,可是毕竟,国难当头,这座城市是她自小生话长大的,她再怎么也做不到看着它沦陷而无动于衷。
况且,这一方土地,这壮丽河山,是她所爱的人深爱着的,誓死守卫。她除了理解、成全,也想能多做一些事情,不管是什么事情,只要能帮到他就好。
所以,这些日子以来,每到怕了,累了,倦了的时候,她总是咬牙强撑,她的丈夫在前线领兵杀敌,那么是不是如今她在后方,每多做一分,他也就会更安全一分,就会更早一天回到她身边。
正是这个信念,一直牢牢的支撑着她,直到如今。
“簿阿姨,我有一次看见你在做祷告,你是在帮簿叔叔祈祷吧?”
亦笙并不知道她说的是哪一次,一个人的时候,心底不安的时候,她都会默默祷,所为的,全是他。
她点了点头,婷婷见了,又问: “你信基督吗?”
亦笙摇了摇头, “我不信,可我愿意为他祈祷,诚心诚意。”
两人正说着话,车子已缓缓的开到了战区医院,虽然来之前并未张扬,可院长还是很快得到了消息,赶了过来。
这里已经很接近前线了,搭起的帐篷里面躺满了伤员,那院长一面陪同亦笙掀帐进入,一面轻声介绍道: “夫人,这些伤员大多都是庙行战役的时候送过来的,我这里住不下,大部分伤重的都已经转到市区的伤兵医院了。”
亦笙点点头,看着一张张淳朴疲倦的面容,和那一团团浸血的纱布,心内恻然,低低开口道: “我带了些鸡汤过来给他们补营养,我没想到会有那么多人受伤,还是带少了,晚些时候我再让他们送来……”
她的声音突然停住,怔怔的看着前方一个穿白袍的男人背对着她正在为一个浑身是伤失去意识的士兵包扎伤口。
那院长顺着她的眼睛看过去,开口道: “这小伙子是好样的,听送他来的人说,他还是华中军校的学生军,本来是安排在第二线修防御工事的,却被他不知什么时候拿了伤兵的枪偷跑上前线去,打得很是勇敢,身上负了很多处伤都不肯下火线来,直到最后吃了子弹才被送过来的。”
亦笙认得那张年轻的面容,桀骜的,血气方刚的,曾经少年意气与簿章铮一道比试枪法,曾经理怨训练的不合理,她记得他叫范森,记得他大声的说,我到华中军校,就是听人说校长有大义,我只希望有一天能跟着校长上战场替我娘和姐姐报仇雪恨!
可是此刻,他却浑身是血的躺在那里,亦笙的声音忍不住微微颤抖,“他还有救吗?”
“这小子命硬得很,那么多处伤都没伤在要害上,我看呀,死不了!”
回答她的, 是一个熟悉的声音,那身穿白袍的医生转过身来,对着她笑着开了口。
亦笙又是惊讶又是震动,也不及细想,脱口就说:“你怎么在这里,真是胡闹!”
第四十六回
〃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你这是什么话?〃冯维麟看着她;摸了摸鼻子;有些哭笑不得。
亦笙也意识到自己方才是失态了;心内暗自懊恼了下;又将语气缓和;开口道:〃你又不懂医;我记得你还晕血的;这万一要是出了什么差错可不是闹着玩的。〃
〃你记得我晕血?我还以为那个时候你满脑子里只想得到纪桓呢。〃冯维麟说道。
可话音刚落;他就立刻意识到自己这一句;说得实在是不高明;有些尴尬的又道:〃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
〃夫人;您认识小林?〃陪同的院长有些讶异。
这个叫林维的小伙子是前些日子到这里来的;当时他自告奋勇的说;自己曾经自学过医疗知识;又到市区的临时设起来的护理学校学了一阵;他瞧着他技术还不错;加之自己也确实是人手不够;便将他留了下来;小伙子表现得也很是不错;每天基本上只能睡四个小时不到;却从来不叫苦;除了帮做一些简单的医护工作外;他还会给伤员做心理疏导;帮了他们很大的忙;只没有相到;他竟然会认识薄夫人。
亦笙听着那院长叫他〃小林〃又见冯维麟看着自己;目光当中有紧张和恳求的意味;便明白他此行是隐瞒着自己的身份的;他这样做也不是第一次了;当下也不点破;只对那院长笑着含糊的点了下头。
那院长便道:〃既是这样;我就不打搅二位叙旧了;先出去看看新送来的伤员情况;夫人有什么吩咐随时让人来找我。〃
婷婷跟在亦笙后面;听那院长这样一说;连忙问道:〃我可以随您一起去吗?我参加过护理学校的学习的;万一人手不够;我可以帮忙的。〃
那院长看了看亦笙;见她微微点头;便对婷婷道:〃那就请小姐随我来吧。〃
亦笙见院长和婷婷走了;这里只剩下昏睡当中的伤兵和齐剑钊;便压低声音去问冯维麟;〃你怎么跑这儿来了;爸爸妈妈知道吗?〃
冯维麟笑着摇了摇头;〃我那么大个人了;还怕走失了不成;再说了;大哥在守上海;爸妈都在南京为增兵一事活动;也是没闲功夫来管我的。〃
〃可他们不会想到你竟会跑到上海来了;这么危险;他们知道了准会担心的;你大哥也会担心。〃
亦笙眼中有的着深深的担忧;说实在的;她自己亦是绝没有想到他会这样做的;本来他从法国回来以后;冯帅意在让他到军中或都政府部门谋一个职位;他却几次三番总是不肯;逼得急了;他竟然留书推言在国外待得久了;要先游历祖国的大好河山;便溜得没影了。
冯帅气得大发雷霆;直叫薄聿铮派兵把他捆回来;冯夫人也是担心;却到底溺爱这个独子;少不得在一旁劝着。
直到后来陆续收到了他从各地寄回来的信;知道他一切安好;或在大学里面讲学;或在报社工厂帮忙;总也不算是闲游浪荡;加之亦笙又和薄聿铮也在一旁劝着;冯帅也总算是半含无奈的放任着这个小儿子了;只好盼着他出去一段时间;玩够了;收了心便回来。
所以亦笙是真没有想到;他竟然会到了战区;不知他的父亲知道了;是欣慰自豪还是忧虑担心?
冯维麟看着她;笑了笑;〃你一介女流都不怕;我怕什么?〃
亦笙正要说话;却见担架上的范森动了动;似是神志稍清;微微张开了眼睛;眼底却仍是一片混沌。
〃打;胜了吗?〃他张口问;嗓音干涩而沙哑。
冯维麟俯下身去;轻声却坚定的道:〃胜了;庙行大捷;你放心吧。〃
范森闻言;闭上眼睛;重又安然睡去。
而冯维麟的脸上现出从未有过的郑重神色;他一面用棉花沾水去涂抹范森干裂的嘴唇;一面缓缓开了口;〃你知道吗;'打胜了吗';这一句;是我这些天来听得最多的问话。很多重伤的士兵;强撑着一口气;就是为了听一个胜利的消息;这最后一声胜利;就是他在人间的最后一点渴盼;最后一分信念。〃
他说着;转过头来看亦笙;〃其实这并不是我第一次经历战争;过去父亲也曾逼着我去前线看过;可是这一次是不一样的;完完全全不一样——我照看伤员的时候,他们常常对我说,过去打内战,死了就算,人命如芥,没有人在乎,甚至还让老百姓怨声载道,可是如今却大大不同了,慰问的人如潮涌来,慰劳品堆积如山,大家都称呼他们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