擦肩过江湖相忘-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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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阳下落，残霞殆尽，咳嗽声零零星星仍未曾间断，弄得众人心中一阵烦闷。
时间悄然从指间流逝，渐黑的天空毫不留情地抹去了最后一缕斑斓残霞，混浊的夜幕就像戏曲里的绒幕，慢慢遗落下来，却始终没有一个像样子的结局，虚无缥缈的令人心中陡然生寒。
“咳——咳咳——咳咳咳——”烛火通明，蜡泪成花。男孩呼出一口口白气，白气渐淡反晕出一片和谐朦胧的烟霭，又逗成缕缕轻烟，缥缈的很。
逆光中，映衬着一张稚颜，有些常年病态的苍白，看样子并未长开，有些脱虚，却已然有了窒息的痕迹。宇少卿卧在床上，已是很轻的动作却免不了汗珠滚滚，血腥的气味涌进鼻腔，一股闹腾早就痛苦不堪了，更何况一个年幼的孩子？
宇少卿想要破口大叫，可一张嘴，就头痛欲裂，迫不及待的要昏厥而逝，故此，只能强忍。那疼痛就像有一条毒蛇肆无忌惮的钻进脑子里，狰狞而又绝对的暴力。
床角啜泣的女孩，许是有着倔强的脾气让她强忍着未曾流泪，只是眼角淌着少量的晶莹，同是未干的痕迹，让人心中怜惜不已。估摸着与床上的男孩同岁，是兄妹不错。
“哥哥！哥哥！宇少卿！不要睡啊，睡了就看不到了如陌了……再坚持一下就好！拜托，一下就好啊……”如陌泣不成声，潜意识的挥动着双臂使劲推了推昏昏欲睡的宇少卿，心中苦笑连连，腹诽不已。
他好虚弱。
他也好脆弱。
但他决不能有事！笃定了这点，如陌一阵心如刀绞，五官有些凝重，紧皱在一起，眸子上蒙上了一层阴霾，多有些小女子尔尔的忧愁之意。
他到底做错了什么？
不得不说时间掐捏的很准，宇少卿越发的虚弱，随之于诺大的房子里乱成一锅稠稠的粥，形色各异、摩肩接踵。然无一例外，每个人脸上都是忧心忡忡，还有着少许的黑眼圈。宇少卿额角浮出细汗，浸湿了单薄的衣襟举手很是艰难的掐了把大腿，一股疼痛直袭心头，不过却很有效的提了神。如陌细心的为他盖上被子，说了几句安慰要振作之类的话，便不再言语。
宇少卿半眯着眸子，扫描四周。不动声色的嘴角微微翘起，虽是淡淡一笑，却仿佛让天地间骤然温暖，春暖花开。
这种身体真是累赘，恐怕府医医术再高明也维持不了多久……嗯，不过今天可不能挂了，这可是如陌的十二岁生辰，算算日子也算上是自己的生日，从私心上讲最起码想送她一份礼物，也罢看她笑笑也好。
大家伙忙活了一阵，总而言之算是缓住了病情，如陌扶额轻轻松了口气，紧绷的神经也稍有缓和。
还好，还好他没事。
不过……宴会上……
如陌的眸子忽的变得冷然，让宇少卿也不由得捏了一把虚汗。
豪华奢侈的盛会又怎样？照样也免不了爱八卦的人，像菜市场里的长舌妇，唾沫横飞、喋喋不休、尖酸刻薄的却偏偏受人喜爱。试问，看别人出丑，自己何乐而不为？无论你的身份是何等尊贵，同样会被众人嗤笑的体无完肤。
马车在黑夜包裹中缓缓驶来，优雅不失不羁，马车尾扬起团团气体，叮叮当当一阵悦耳的铃声扬遍会上，继而会上出现了前所未有的安静。
“吁，车上那人是谁？摆那么大的架势。真是不知廉耻。”男子暗自搜寻记忆，确定没有与眼前之人年龄相仿的贵族，不禁出言暗讽，语言也变得逐渐恶劣。算得上俊秀的脸庞，一脸鄙夷破坏了原有的美感让人倒胃。旁边的人皱紧眉目不留痕迹的倒退一步，才出口解释。
“你是说他？”
“不然？”男子鼻孔朝天，不屑的哼着。
“车上那人啊，宇家少爷，宇少卿。”
那人表情有些恭维，更有些讨好之意，手心发湿有些紧张。
“那个病秧子！”男子惊呼，旁人先是一愣显然没想到有人那么大胆，随即上前一步眼疾手快地捂住他的嘴，示意不要把事情闹大。然男子手里握着杯器摇的颤抖不止，似在发泄不满，再掩饰不住浓烈的鄙视。
说起宇少卿，只能说是天妒英才。世人均是流露出惋惜，更多的是唏嘘不已。那个少年幼年多病，体质孱弱，但是却生在权贵之家，该会的无一不精。可是那又如何？还不是随时都会归西！所以并无人对他抱有太大的希望。
马车匆匆驶过，卷起一片落叶。车窗滑落，透过去露出一张愤怒的容颜和打抱不平的女声，女孩挥舞着拳头，有些俏皮。继而传来水水的男声，溅起涟漪阵阵。引得众人纷纷驻足，投去羡慕的眼神。
故土年少（2）
车上宇少卿嘴角挂着人畜无害的浅笑，他笑的很温柔更深处却免不了带着疏漠。劝了如陌几句，示意她不要多生事端，尔后轻轻抿了抿盛在碗里的汤药，有些苦更有些发涩，然并未皱眉不悦。如陌见机行事笑嘻嘻的从怀里掏出一包用油纸所包裹的东西。
宇少卿挑挑眉有些好奇，摁不住的问：“呆子，这是什么？”
“你猜猜。”如陌回了一句，一手把包裹的颗粒用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塞进宇少卿嘴里，惹得宇少卿有些哭笑不得。
是蜜饯！
甜味占据了口腔，驱逐了涩涩的苦味。宇少卿有些感动，只得暗暗道：这笨蛋，当真有心了。
佯装有些发怒，显然如陌并不吃这一套，宇少卿脸颊有些红润，道：“我不是三岁儿童。”
“但你也未曾弱冠。”如陌理所当然的反驳。
宇少卿只得压下不好发作，哑然失笑。刚刚隔得不算太远且他的耳力不算差，所以他听到了……病秧子？嗯，说的很对呢。
同样，淡然处之的如陌也听到了，毕竟有人说自家哥哥，心里也不是个滋味，若不是刚刚宇少卿拦着她，估计现在已经开始掐架了。他和她踩着小凳抬脚下车，嘴角永远有着微笑，虚伪的作假。按部就班应付着各种敬酒讨好的人，有些头疼。
如陌有些不耐烦，随意推脱了几句便蹦蹦跳跳的拉着宇少卿逃离了花天酒地的宴会，眼前顿时还来一片清净。宇少卿溺爱的看着如陌，说了一句：女孩子家的要注意自己的形象。如陌盈盈一笑，宇少卿笑的越发宠溺。
二人站在廊上仰望着夜空，感慨自由。天际的星辰闪烁，熠熠生辉，弯月躲在云层后若隐若现，遮住了憧憬，遮住了稚嫩。
月光透过蝉翼般的床纱，暖风摇曳着窗帘，不若仙境，却更胜。床上的女孩老成的感慨一句，平白无故的添了一笔沧桑，忍不住就忽略了她的真实年龄，小手佯装摸着不复存在的胡须，轻咳一声，小脸涨的通红。人真的奇怪，明明嫉妒的眼红却一定要装的风轻云淡，真是做作。一阵眩晕后困意袭来，如陌凝视着洁白光滑的墙壁，无言以对。
窗外，仅剩的残月被挡住，叶子被风吹的万分萧瑟，沙沙作响，晴朗的夜空变得有些浑浊，空中突然狂风大作，乌云密布，落雨稠而密。
床上的人儿似乎有些不适应隔窗吹进屋内的寒风，小手又一次不安分的攥紧被子，瘦弱的身体蜷缩着，像一只受伤后被无情抛弃的幼兽。让人心中一涩。
“轰——”的一声，一道惊雷响彻天际，蜿蜒而下，勾勒出如陌白玉一般的脸颊，隐约看着她头上蒙着一层细汗。
月亮无色，有些寂寞，丝雨绵绵而下。小巧慌乱的身影踮着脚悄悄地打开另一扇门，只留下一道彷徨迷茫的投影，影子蹑手蹑脚的样子在黑夜里如一只胆小的猫。
睡梦中，宇少卿皱紧眉头，欲要发怒。被黑影摇醒，不悦的睁眼，蓝色如海的眸子倾尽了万代风华。
“如陌？”宇少卿轻声唤道，带着水水的温柔，拨开额前挡住视线的刘海，露出漂亮的眼睛确认了眼前的黑影的身份――自家宝贝无疑。
“宇少卿——”小小的孩童一听到宇少卿如管风琴般温润似玉的嗓音，拼命聚集起来的淡漠和伪装的坚强，这一刻却再也发挥不起来，懦弱、不安。
如泉，决堤。
“怎么……来这里了？”宇少卿不怒反笑，可是要知道男女七岁不同席。罢了，如若这点他和如陌可以遵守那就不是宇少卿和宇如陌了！颜上笑靥如花，墨发如瀑，平添了一层仙风道骨之意。套上鞋子拉着如陌去点燃白蜡，蜡光照在他病态的肤色上，有些飘飘欲仙。
闻言，如陌支吾但不语，脸颊粉红粉红的，有些未干的泪痕，煞是可爱。宇少卿含笑看着如陌，眼神里充满了关心，下意识的往窗外瞄了一下，顿时，心如明镜：“莫非又是打雷？笨蛋如陌，平时不曾是最坚强的。怎么，原来竟也有害怕的东西？”喝了一口茶，抬头，二目对视，一双凤眸似乎有着魅惑人的妖艳，更有摄魂的风采。
“我……”话还未完，老天似乎玩心更甚，又抛出一道惊雷，如陌闻声，全身明显的僵硬了一下，嘴唇咬的泛白，蜷缩在凳子上，抱着头，眼神里充斥着无尽的恐惧。
她做不到呢……
永远也做不到……
为什么？
究竟为何？倔强的憋着眼泪，没有由着它顺着脸颊流下，屋外的大雨似乎就像如陌心里最真实的写照。懦弱而渴望着强大。
宇少卿无奈只得伸手拽住如陌，安抚的拍拍她的后背，捂住她的双耳，这个笨蛋，能否让他安然省心，从小就惧怕打雷，什么都变了，然这点却从小到大未曾有过变动。
“如陌最听我的话了，所以请不要哭我会永远陪着你的。”宇少卿语气顿了一下，微笑着继续说了下去，水水的带着舒缓之意，悠然递给如陌一杯温温的热茶，手自觉的摸了摸如陌的长发，连带着递给如陌一个安心的笑容，带着少许的温柔。
如陌征了征，暖流滑过，扬起哭花的小脸，勉强一笑。宇少卿注视着如陌，嘴角是如陌从未见过的率真。
注视着宇少卿乖巧的点点头，可见的泪痕在强调着刚刚的一切并不是梦，安心的蹭了蹭宇少卿的衣衫。
如陌想要改变，想要保护宇少卿，而不是被宇少卿所保护……
看着如陌天真童趣的举动，宇少卿不由的叹了一口气，她想的，自己又何尝不是？给如陌盖上自己的被子，捋好背角。而自己则下床守着，一边走一边喃喃自语：“真是个笨蛋……”
故土年少（3）
阳光普照，黑影匆匆而逝，只留下空气中逆流的风速，隐隐约约听到：“自己果然是个笨蛋。”之类的话，表情甚是无奈。惹得路上的大叔大婶一阵咂舌。
汗液粘在身上，发丝缠绕在一起，一阵阵的燥热让人狼狈不堪。更别提是位爱干净的女孩子。
光影透过浓密的叶子，热度被减少了几分，倒影在墙上攀爬绿藤上，给炎热干爽的夏季找到了一丝属于凉爽的墨绿色。绿叶密集，一抹身影四处乱窜，探头在寻找着某样途径，连落在头上的叶子也浑然不知，似乎还不知道现在自身的形象可能比大街上的乞丐还差那么一点，哦——也可能更差。
双瞳后怕的盯着一扇精美到细致入微的大门，想想前几次堪比地狱的遭遇，咽了一口唾沫，手不自觉的攥紧了衣兜里的银票，一双眼东张西望，一脸的苦闷赛过苦瓜，果然，还是要私闯民宅……
小偷踮脚，张望四周，确定没有人经过之后长舒一口气，一手死拽着墙上的绿藤，一脚踏在铁质的杆子上，一副五大三粗的样子着实让人惊议。借用巧劲越过铁门，一路上顺风顺水，小偷忍不住的得瑟，就只差仰天长笑。但是，还有一句话叫什么来着？偷鸡不成蚀把米！
小偷洋洋得意之际，脚下一个踉跄，步子踩空，毫无措施直直朝地上摔去。
令人遗憾的是并没有上演说书口中英雄救美的戏码，而是硬生生摔的屁股生疼，欲要裂开。小偷扶墙起身，颤巍的身影在阳光的照抚下显得格格不入。紧接着，又扒开草丛，出现了一个破裂的洞口。
小偷邪笑，蠕动着身子穿了过去，迎头便“砰”的一声，又撞上一堵遮挡物，额头被撞的隐隐作痛，揉揉头，龇牙难言，气鼓鼓的扬面：“到底是……宇少卿？”满腔的煞气，顿时在看见面前颀长的身影后少了一大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