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小地主-第4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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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乾元帝听见赖瑾理直气壮的答言,忍俊不禁的勾了勾嘴角,旋即问道:“那李尚书弹劾沈将军在西北战场贪墨一事,你又如何看待?”
赖瑾眨了眨眼睛,向着乾元帝谄媚笑道:“我听圣人说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既然圣人都这么说了,想来也是有些道理的。”
“这么说,你承认沈轩在西北的时候大肆搜刮战利品了?”乾元帝挑了挑眉,看着赖瑾说道。
赖瑾摇头说道:“微臣并不曾如此说。只是微臣听闻市井言语,这李尚书自担任吏部尚书以来,卖官鬻爵,大肆收受孝敬,听说他岳母前年六十大寿,前往庆贺者无以计数,往来具是豪门大户,所送贺仪更是车载斗量,想必家中阔绰得紧。怪不得人人都说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李尚书十年寒窗,一朝得意,珍惜眼前福分和光同尘也是无可厚非的。可是我却听说这李尚书同外省一些节度使的关系莫逆,经常替他们安排周全,提拔心腹。我只是笑李尚书灯下黑,只能瞧见别人,反而看不见自己罢了。”
乾元帝端着茶盏的手臂一顿,抬眼看向赖瑾,沉声说道:“空口无凭,你可有真凭实证?”
赖瑾颔首笑道:“现在虽然没有。不过陛下倘或能给微臣一个月的时间便宜周旋,微臣定然能拿出确凿证据的。”
乾元帝目光灼灼盯着赖瑾,半日,方才徐徐说道:“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
赖瑾一脸郑重的点头应是:“微臣自然晓得,微臣愿为陛下效力,万死不辞。”
乾元帝沉吟半晌,突然笑道:“既如此,朕就给你一个月的时间,权且看看你能折腾出来什么?”
赖瑾闻言,领旨谢恩,躬身告退。
出了临敬殿的时候,戴权一脸深意的走上前来,开口笑道:“年轻人血气方刚,年少轻狂。可悠着点。那吏部尚书老奸巨猾,又是上皇的心腹臣子,你万事要考虑周全。”
赖瑾冲着戴权微微一笑,开口说道:“上皇因身子不好在后宫养病,李尚书竟然还拿这种没影儿的事情去劳累上皇忧心,果真是不忠不孝,不配为官。”
“可不是。”戴权接口说道“比方说这一次的弹劾,圣上考虑沈将军年岁尚轻,建功不易,原本就没放在心上。岂料这位老尚书不依不饶,竟然请动了上皇,那上皇又不明所以,只跟圣上说国法无情,不可徇私。圣上也很是为难啊!”
赖瑾骤然停下脚步,满面狐疑的打量戴权。岂料戴权仿佛无事人似的,转身伺候圣驾去了。赖瑾自己个儿在宫道上琢磨半日,方才轻笑一声,举步去了。
这厢赖瑾出宫以后,径自下了请帖邀冯紫英、卫若兰几个相熟的世家子弟前往一品堂吃酒。众位玩伴们几日不见,自然又是好一顿的嘘寒问暖。酒过三巡之后,赖瑾开门见山,将李尚书弹劾自己同沈轩的事情说给众人听。
冯紫英率先皱眉骂道:“这老货还没完了是吧?”
卫若兰气的将酒樽一把摔在桌子上,恨声说道:“寒门老狗,只会咬人。”
冯少楠挑眉说道:“沈二这小子不管怎么说都是我父亲认下的义子,也是我们冯家人罩着的。这李默成仗着自己是吏部尚书,也忒不把我们冯家看在眼里了。”
“寒门官宦,向来视我等功勋世家为眼中钉,肉中刺。倘或是别人借此生事,我倒也不以为然。可这李默成好歹也是上皇跟前儿的得意人,我们这些个功勋世家对上皇他老人家也算是忠心耿耿,不敢有半点违逆。李默成此番向沈轩出手,虽然有一部分原因是徇私舞弊,可也未免不顾大局了一些。”
韩琦说的隐晦,可是众人也都听懂了。不免心下一惊。陈也俊皱眉说道:“你的意思是……李默成此番作为,是上皇授意的?”
卫若兰挑眉说道:“怎么可能?”
“有什么不可能的?”冯少楠冷笑接口,“我早些日子便曾说过,如今上皇已经是上皇了。真正当家作主的乃是当今陛下。你们都不听我的劝,只一味巴结着上皇诋毁当今。哄得上皇即便深居后宫,也念念不忘把持朝政。这也就罢了,如今你们却又顺了当今的意讨伐西北,又建此大功,上皇心里不舒坦,想要告诫一二也是有的。”
冯紫英等人略有不满的皱了皱眉,各自沉吟不语。当日参军远赴西北,众少年们想的都是国仇天下,并未顾虑太多。何况这不论怎么说,也是帮他们老徒家打天下。要是上皇真的因此而迁怒大家,真真的叫人心寒透了。
一时间桌上静默,无人说话。沉吟半晌,赖瑾方才开口说道:“今日我去圣上跟前儿陈情。我自是不会说谎哄骗陛下,所以从西北回来的事儿也都一径默认了。其实这本就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旧规矩不都是这么着的,怎么到了李尚书这里就成了贪赃枉法了?我心里不服,只说那李尚书本就是个和光同尘的人,倘或真论起徇私来,他私底下结交外省节度使的罪名可要比我和沈轩相交甚好要大多了。”
韩琦闻言,则冲着赖瑾问道:“那圣上怎么说?”
“圣上只说他贵为天子,自然要公平待人。说我空口无凭,没有证据。何况这件事情上皇还在后头看着呢。圣上也没办法。”
卫若兰冷笑道:“上皇的狗自己都不干净,还有脸面攀咬别人。他今日能追究沈轩在战场上的罪过,明日也难保不会以此要挟我们。正是此等时候大家更应该联起手来,定不能让瑾弟弟和沈二吃亏。”
陈也俊也点头笑道:“我听说这李尚书的族人在老家仗着他的威势,包揽诉讼,纵奴行凶,欺压百姓,鱼肉乡里,干了多少民怨沸腾的事儿。这到底也不是什么秘闻,等会子我家去,也让家下人好好打听打听。搜集了他们家的罪证,咱们一起做数。”
“我听说这李尚书的夫人也曾背着他在外头放印子钱,这也是掉脑袋的大罪。等回去我好好问问,看看是否能找到证人和证据。”冯紫英说着,伸手拍了拍赖瑾的肩膀。“如今咱们几家也算得上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倘或有什么为难,直接开口同我们说就是。”
赖瑾趁势说道:“多谢几位兄弟相助。在下无以为报,唯有一杯酒水聊表谢意。”
众人嘻嘻哈哈的共同举杯,大家又说了一会子闲话,方才尽兴而散。
赖瑾到家的时候,沈轩业已经下朝归家。想必是知道了李尚书上奏弹劾的事情,自己一个人闷闷的在后院演武场上耍枪。招式浑然犀利,杀气毕露。想必心中恨意颇深。
赖瑾站在一旁看了一会儿,只等到沈轩自己收招,将长枪放到兵器架上,这才上前笑道:“你在西北成日打仗都习惯了,如今回京了,也不晓得放松放松。”
沈轩闷闷说道:“我连累你了。”
赖瑾不以为然的摆了摆手,开口说道:“这倒也不算什么。我并未放在心上。你也不必在意,不过两三天的风波,以后就没事了。”
沈轩依旧有些抑郁的说道:“终究是我对不住你。”
赖瑾摇头笑道:“与你无关。”
正和沈轩说着话,赖瑜小包子从后堂上颠颠儿的跑了过来,口中不断叫爹爹,上前一把抱住了赖瑾的大腿。赖瑾轻轻敲了敲赖瑜的脑门,口中纠正道:“叫哥哥。”
赖瑜小包子摇头,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爹爹来信了。哥哥给我念信罢。”
赖瑾心中越发高兴,立刻抱起赖瑜往书房走。口中不住调笑道:“瑜儿已经识字了,怎么不自己念信?”
赖瑜摇头,乖乖说道:“未有长兄允许,弟弟不敢擅自翻阅长兄信件。”
顿了顿,略有不满的说道:“可是爹爹为什么只写信给长兄,却不给瑜儿。是因为他不喜欢瑜儿吗?”
“不是的。”赖瑾好笑的应道:“想是父亲不晓得瑜儿如此聪明,下次哥哥在心中和父亲说,让父亲写信给瑜儿就是了。”
赖瑜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迎头又碰上了赶过来的赖嬷嬷并赖大几位家人,赖瑾口头上给众位长辈们见礼。众人簇拥着进了书房。果见干净的花梨大理石大案上摆着几封信件。赖瑾走上前去,将赖尚荣的家书拆开匆匆观阅了一番。
信中赖尚荣简单报了平安,只说前一阵子衙门事忙没有精力给家中写信。如今地方上的事情基本已经收拾妥当,请大家不必担心。信中还略重笔墨向赖瑾阐明薛蟠去扬州相帮的事情。赖尚荣对于不通文墨但性子直爽的薛蟠颇为喜爱。只说赖瑾要好好同薛蟠相处,这个朋友结交的不错。虽然自古以来官宦和商家地位不同,但赖家又与别家不同,不必拘泥世俗礼见。
信中还说赖尚荣并林如海与薛蟠短暂接触,发现其人秉性良善,但是脾气骄纵,缺乏管教。因此便将薛蟠暂且留在扬州代为调、教一二。薛蟠本人也同意了。赖尚荣在信中嘱咐赖瑾将此情况告诉薛家母女,免得薛蟠许久不归,两人担心。
其后便是对赖家所有人问好寒暄,特地还嘱咐了赖瑜的教养问题。只说长兄如父,赖尚荣如今远在千里之外无法给赖瑜启蒙,叫赖瑾前往别疏忽了赖瑜的教养问题。
最后便是像赖嬷嬷和赖大夫妇两人请罪。说自己身为长子却不能在跟前尽孝,希望几位老人平日里多加保养,千万不要劳累。
长长的一封家书念完,赖家众人这才松了一口气,赖嬷嬷展颜笑道:“尚荣这么长时间没给家里来信,我原也担心他在扬州遇到麻烦。如今既然说尘埃落定,什么都解决了。我们也放心了。”
桌案上还有几封信笺,是林如海写给林黛玉的。赖瑾将所有书信收好,吩咐大丫鬟锦香进府里送给林姑娘。赖家众人也都各自散了做事不提。
赖瑜小包子看着桌案上依旧有几封厚厚的信件,信封上却没有任何字样,不由得狐疑问道:“这封信是谁送来的,怎么上头什么字都没写呢?”
赖瑾微微一笑,将那封信件拆开,定神观阅一番,眼眸不可思议的睁大了。
一旁坐着的沈轩留意到赖瑾的震惊,开口问道:“怎么了?”
赖瑾心不在焉的摇了摇头。不动声色地说道:“这封信是我在外做官的一个朋友写的。当初我拜托他将那省的民风习俗一一记录下来与我观看,届时让我也涨涨见识。没成想他竟当真了。这心中写了好多西南当地的民俗风情,地理人文,瞧得我越发惊愕。竟觉得自己见识太小,坐井观天。“
沈轩听闻赖瑾一席话,只觉得他言语不实。却也想到赖瑾不想多说自有他的道理,当下也不细问。
赖瑾这才将手中书信一一整理好放在私密的地方。同沈轩和赖瑜两个道:“我们出去罢。”
一时间众人去了后院儿坐着。傍晚日光稀疏,百鸟归巢。趁着凉风习习倒也颇为惬意。三人在后头石亭里纳凉,赖瑾闲来无事指导赖瑜小包子给父亲回了家书。小孩子手腕无力,笔锋无骨,但在赖瑾手把手教导了近一年的情况下,赖瑜的字迹勉强端正清秀。
小包子皱着眉头用颇为童趣的话将这一段时间自己经历的事情并感想一一写在信中。遇见不会写的字还得抬头问问赖瑾。赖瑾十分耐心的告诉了,赖瑜又低头写信。约过了小半个时辰,一封家书将将写完。
赖瑜小包子将书信晾干,递给赖瑾的时候,还不忘皱眉提点道:“记得告诉父亲,下次要特特给我回信才是。”
玉雪可爱的包子脸严肃端正,看得赖瑾和沈轩失笑不已。大家又玩闹了一会子,便有小子前来通报,说荣国府的宝二爷到了。目下已经被家下人引去书房。赖瑾闻言,立刻起身笑道:“忘了这么个学生了。那我先去了。”
沈轩点了点头,继续陪着赖瑜顽耍。
这厢赖瑾行至书房,见宝玉垂头丧气的坐在椅子上,一只手撑着下巴,双目无神看向远方。心中微微一叹,上前叫道:“宝玉?”
贾宝玉回过神来,看着赖瑾说道:“我今天不想上课。好容易借口到你们家散淡散淡,你别催着我读书。”
赖瑾轻叹一声,顺势坐到宝玉对面,开口说道:“我父亲自小便教导我,读书是为明理,进学是为增长见识。这本是见快乐丰富的事情,怎么到了你头上竟变成这般痛苦了?”
宝玉淡淡说道:“因为我父亲同你父亲不同。我父亲让我读书,只是想让我下场科举,金榜题名,光宗耀祖。”
听出宝玉言语中的怨怼,赖瑾沉默半日,开口说道:“其实这也是一种活法,不能说政老爷就是错的。”
宝玉接口说道:“可这不是我想要的。他既然喜欢科考,为什么自己不去考?因自己考不上所以就来为难我?他们整日里说我不如珠大哥哥,不比他上进不比他少年多才。可是珠大哥哥已经被他们逼死了。到如今,他们又来逼我。我宁愿他就这么把我打死,我也不会顺了他的意下场科考,去做那国贼禄蠹,争那浮名功利。我今日便明说了,别说是再下一次场,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