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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向着炮火前进同人)枪声偏冷-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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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猴子看着胡闹,道理规矩倒清楚得很。”黑暗里我们紧紧依偎,一如从前,我道。
  “他就嘴贱。”阿福嗤一声,语气是深厚的信任。
  “你那徒弟收得不好。”我赌气道。
  “雷爷看中的。”阿福无奈,“打磨璞玉要花功夫。”
  “春喜都比他强。”我反驳着。
  “一直这样多好?”阿福感叹,“可你知道的,狙击手少有善终,我给不了你天长地久。”
  “我不后悔。”我道,“你后悔吗?”
  “不后悔。”阿福的回答轻柔,却很坚定,“慧云,同生共死,此生不换。”
  “书华……”眼里心底因为这简单的八个字溢满幸福。狙击手少有善终,这一点,拿起枪那天就知晓透彻。我当然希望他许我个天长地久,但看看外面战火纷飞、生死未知的世界,我们之间,没什么比“同生共死,此生不换”更加适合。感动地喊他,耳边却传来已然熟睡的鼾声,气息平稳,温暖黑夜,松懈警备。
  将近黎明的时候感到肩头微麻,我从梦里醒来,是阿福无意识地枕在上边。月光照亮他近在咫尺的睡颜,安静美好。嘴角勾勾,准备继续睡,头顶瓦片轻微响动。
  “书华,书华……”我喊了熟睡的人几声,没得到回应。泄了气,不再喊他,轻轻腾出身子,拿上他的枪悄悄出门,隐匿进浓郁的夜色里。黎明前的视线最不好,我在晨雾夜露交织中看不清屋顶,但一呼吸便闻到空气里清晰的血腥味。我对血腥味很敏感,脚下立刻乱了方寸,后退着往屋里躲,停在虚掩的门前,呼口气让自己镇定。
  然而“咔哒”一下,瓦片的微响由近及远,似乎传到对面的屋顶去了。飞速举枪,透过狙击镜只能发现个若隐若现的物事,模糊得像幻觉。心头一紧,脑海里第一个浮现的名字还是酒井幸子。酒井没有死!
  “慧云!慧云!”
  “咚!”
  “谁?!”
  屋里传来焦急的声音,门猝不防打开,我失了依靠,脚被门槛绊到,就直直往屋里倒去,阿福在里面没站稳,被我撞在地上,带落椅子和桌面上的东西,发出一连串声响。几乎是同时,门板靠近我刚才站立的地方一阵震动,阿福警觉问一声,转头看时,那上面已深深钉进一把带血匕首,匕首下有个信封,也染了血迹。
  “对面!”我脸色惨白地指向对面屋顶,“在对面!”
  “屋顶没人。”阿福提枪扫视了对面,“你确定看清了?”
  “叮当”,阿福上前小心地取下血淋淋的匕首,打开信封,两枚子弹便掉落在地——斯普林菲尔德M1903的子弹,空气瞬间凝固。阿福探头看看院内,确定没有惊动其他人,连忙关门关窗,拉了帘子,灭了灯,只点一支蜡烛,烛光照亮信封里的一张我们在漠北时的合影,照片被匕首洞穿,染着血迹。                    
作者有话要说:  

  ☆、第 31 章

  “是酒井,一定是酒井!”我声音发颤,语无伦次,“酒井没死,她会来抓我回去的。”
  “别乱想。”阿福将我拥到怀里安抚道,话没说完,院里传来尖叫声——佐藤自尽了!!
  现场混乱,只知道佐藤打碎桌上的碗,割腕自尽,被玲珑发现时已是失血过多,生死一线了。蛮牛一个大身板堵在门口,就再进不去别人,玲珑进进出出地忙碌。我想挤上前去,闻到刺鼻的血腥味,胃里翻涌,皱起眉头竭力遏制。
  “别进去了。”阿福轻挡我的口鼻,急急拉走我,“你闻到血腥味会不舒服的。”
  “可是……”离了屋子一些距离,我才喘过气来,犹豫着。
  “阿福哥,阿贵姐姐。”玲珑从门里出来,四下寻人,看见我和阿福站着,便找了过来。
  “人怎么样了?”阿福问道。
  “他伤得很重,不过上官姐姐给他输了血,已经没生命危险了,只是还昏迷着。”玲珑简要说了经过,便有了担忧的神色,“上官姐姐还在休息,猴子哥一早就去战俘营了,我现在要去村后山上找些草药,可大家都憋着火气,我怕会出事。”
  “你去吧,这里我看着。”阿福点点头,玲珑刚走几步,他又想起什么,便喊住她,“让石头跟你一块去。”
  “我进屋看看。”玲珑走后,阿福一直抬头打量各处屋顶,蹙眉思索,脸色阴冷。忽地握住我双肩嘱咐道,“你待着,哪儿也别去。”
  “怎么了?”我觉出不寻常,拉住阿福,“是不是哪里不对?”
  “没事……”阿福停顿一会,让我放轻松些,“我就进去看看。”
  不大的院子里,我、春喜、蛮牛和胖墩坐着。太阳渐渐升高,照散令人窒息的阴霾。
  “哥,为什么要救那个坏人?”胖墩突然问蛮牛。
  “因为要救队长和政委。”蛮牛怜惜地抚了抚胖墩圆滚滚的脑袋。
  “那救完了是不是就会杀了他?”胖墩追问。
  “这不一定,八路军不随便杀战俘的。”蛮牛耐心解释。
  “为什么啊?他是鬼子,是坏人。”胖墩纠结着小脸,“鬼子杀了我们全村,都该杀。”
  “又不是佐藤干的。”我忍不住插嘴一句,“他不过是个日本人。”
  “我没跟你说话!”胖墩哼得一声,躲到蛮牛身后,蛮牛拉他出来拉不动,只好尴尬地看着我,抱歉道,“你别生气,小孩子不懂事。”
  “我不是小孩子了!”胖墩嚷着,“政委都说了我已经是八路军了,八路军不就是要去杀那些坏人,给我们死去的亲人报仇的吗?”
  “你怎么知道别人是好是坏?”我对胖墩这样理解八路军实在不能接受,反驳着。
  “我当然知道。”胖墩理直气壮地顶嘴,“日本人、国军还有军统特务都是坏人!”
  “你说什么?!”军统二字深深刺激了我,这一带向来是“三不管”,胖墩一个小孩怎么会知道军统特务?我厉声问道,“谁告诉你国军还有军统特务都是坏人的?!”
  “我爹说的……”胖墩被我吓了一跳,畏畏缩缩地回答着,“他说军统杀人很可怕。”
  “政委好像也说过,军统特务无恶不作,手段都很残忍。”蛮牛赞同着胖墩的话。
  “我爹亲眼见过军统特务杀人,都是把人拿黑麻袋套了头,活活勒死的。”胖墩补充着。
  “那是绞刑,死刑的一种。拿黑麻袋套头是为了不暴露死亡过程中受刑者因痛苦而出现的恐怖表情,以免造成执行者和观刑者受不了心理恐惧而出现精神问题,也有保护受刑者尊严的考虑。”争执中忽然□□阿福的声音,他推门出来,“如果杀了人就是坏人,那这里还有谁不是坏人?”
  “这个……”胖墩低下头,对着手指,想不明白。
  “福哥,你听。”春喜示意阿福听外面的动静,“石头又闹什么?”
  “他要死就死呗,没等我动手就自杀还算是识相,凭啥给他找药?”外面是石头的喧哗。
  “总是一条人命。”玲珑好声好气地说着,“阿福哥让我来叫你一块去。”
  “我不去!谁叫我也不去!”石头火冒三丈,“这都什么时候了,我姐夫还困在战俘营里,你们一个个倒全都去救日本人了。”
  “你……你怎么这么不可理喻?!”玲珑生气道,“又不是非你去不可,你不去我自己去!”
  “春喜,跟着玲珑。”阿福命令着,一边朝门外走。春喜得了令立刻就追着玲珑去了,阿福站在院门口远远看着怒火中烧的石头,一语不发。
  “师父,字我都写完了,”石头收敛了些,跑过来问道,“这会儿总能让我做点事了吧?”
  “你想干嘛?”阿福挑眉反问着。
  “我要去救我姐夫!”石头神色焦急,“这队长和政委都进去多少天了……”
  “你去救人?”阿福道,“那谁来救你?”
  “师父,我就我姐夫这一个亲人了。”石头哀求着阿福,“我会小心的,你就让我去吧。”
  “做梦!”阿福斜睨石头,扔去两个字。                    
作者有话要说:  

  ☆、第 32 章

  石头最后又被阿福罚去写字,阿福写给他一个大大的“忍”字,要他在晚饭前写完五百遍。石头不服气地跳脚,却还是不情不愿地写去了。猴子拖着粪车回来,杀气腾腾地直奔佐藤房里,要对佐藤动手,被上官拦下。猴子哭得悲痛,说雷子枫和刘建功在那里面都被逼得自己人打自己人了,跪在地上求上官赶快救人。
  猴子很快被阿福拉走,上官关起房门不知和佐藤说了什么,竟让他答应了合作。中午的时候,玲珑和春喜采药回来,带来几个后方医院的护士,她们抱来了那个我在官县救下的孩子。我们才知道八路大部队已经在向团城靠拢,大战万事俱备,只等我们成功清除军火库。
  石头为了那五百个“忍”字倒也一天相安无事,直到晚上才又开始吵着嚷着要去救姐夫。阿福吼不住,蛮牛也拉不牢,上官一怒之下就关了他禁闭。上官心情很不好,这点大家都看在眼里,不只为了雷子枫身在险境,更为了她刚收到上级的大部队即将攻城,要她延后救援的命令。
  夜里,大家坐在院子里,面面相觑,都是为救援任务担心。屋里传出玲珑和护士们的争执声,争执吵哭了睡着的孩子。孩子不满地越哭越响,我听不得孩子的哭声,急忙进屋,只见护士们对孩子的哭闹充耳不闻,你一言我一句正和玲珑纠缠着,弄得玲珑无力招架。
  “一打仗我们全要抢救伤患,根本没人照看孩子。”
  “医院人杂地脏,孩子娇弱,照顾不好反而坏事。”
  “孩子如今病都好了,我们也不能一直带着他。”
  “这孩子爱哭闹,难哄得很,总不能让伤员听他哭吧?”
  “可是……可是……”
  ……
  “有完没完?”我抱过上气不接下气的孩子,喝止她们,“哭成这样了,都不管的吗?!”
  “阿贵姐姐,她们说打仗了后方带不了孩子,要把孩子还回来。”玲珑向我求救,“我说这里更带不了孩子,可她们就是不依。”
  “阿贵姐姐,怎么你一抱他就不哭了?”刺耳的哭声渐渐轻了,玲珑惊奇地围过来,“刚才可是哄好久都哄不静下来。”
  “玲珑,”上官推门进来,问道,“刚才听见孩子哭,有什么事?”
  “上官姐姐,后方医院说打仗了不方便,要我们把孩子抱回来,一时商量不好,才惊到孩子,把他弄哭了。”玲珑如实说了情况,又道,“不过这孩子特别喜欢阿贵姐姐,刚才哭得那么凶,阿贵姐姐一抱就不闹了。”
  “护士同志,真不好意思,我也知道后方医院条件困难。可这里战火纷飞的更照顾不了孩子。这样吧,你们先把孩子带回去,我这就去找愿意收养这孩子的人家,等都谈妥了,你们再把孩子交给他们,你们看怎样?”上官脸上挂着做宣传工作时惯用的笑容,客气地和几个护士商量着,“我保证不耽误后方医院救治伤员。”
  “我抱抱行吗?”几个护士听上官这样说,只有点了头。上官见我抱着刚止住啼哭的孩子,便想抱来哄哄。我让出手,谁知孩子被上官抱在怀里,小手还紧紧拽着我胸前的衣襟不放。我伸手拨开,他小嘴一咧就开始哭闹,唬得上官忙将孩子又交回给我。
  “咦,他好像认你,都不要别人抱。”看孩子在我怀里再次恢复了平静,上官满是好奇。我转头看去,孩子在我臂弯里抽噎了几声就安静地依在我胸口,还挂着泪珠的眼睛滴溜溜地望向我。大概是知道我在看他,小嘴依依呀呀地发出声响,挥舞着肉嘟嘟的小手抓住我刚长到肩头的发丝往嘴里塞。
  从官县回来的那个夜里,我抱着孩子跌跌撞撞回来,他的小手也像刚才那样紧紧抓着我胸前的衣襟,生怕一松手我就会抛弃他的模样。孩子的心就这么单纯,谁对他好,谁会保护他,他潜意识里都清清楚楚。想到这里,眼眶不禁有些潮湿,不管我身上背负着多少难以说清的罪孽,在这个孩子心里,我都是那个会保护他,值得他依赖的人。
  “上官,我想收养这孩子。”灯光柔和地将孩子笼罩,孩子粉嫩的小脸上泛着天使一般的光晕。一时恍惚竟像是见到了梦里那个喊我“妈妈”的孩子,我的孩子。再看怀里的小人儿时心里就生出了不一般的情愫:我想拿我的所有去爱护他,不想再放开。我看向上官,说了我的想法。
  “这……”上官没想到我会这么说,愣了愣又道,“你不问问阿福?”
  “你还是问问阿福哥吧,这里是前线,带个孩子很危险的。”玲珑替上官帮腔着。
  “不用了,他会同意的。”我看向屋外院子里和猴子并排站着的那个背影,心底了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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