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凌风传-第2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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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群雄割据,你争我夺的时代里,能安然拥有船舶的人,颇不简单。
天上飘起蒙蒙细雨,如雨粉洒落,大早上天色阴沉,河道上不断有船只开出,离开襄阳。
凌风朝那艘帆船瞧去,只见甲板上站了几名大汉,正居高临下地盯着他们,神情木然。
不片晌,小艇靠泊帆船左舵,沙福首先登上甲板,叫道:“大夫到了!”
那五名护院保镖模样的人迎上来,领头的是个身形高颀的中年汉子,只比凌风矮了寸许,但已比沙福高出半个头。此人脸孔窄长,眼细鼻歪,卖相令人不敢恭维,且神态傲慢,拿眼斜兜着凌风,颇不友善。
沙福介绍了凌风的姓名后,向他道:“这位是马许然老师……”
马许然正朝凌风上下打量,冷然打断道:“沙福你也太不拿小少爷的性命当回事了,这位爷年纪轻轻,能有什么高明医技?何况身为大夫,哪有两袖清风,连个医具也不自备?”
沙福干笑道:“这位少侠气功精湛,要救人那是手到病除。”
马许然大笑道:“好,好,我倒要看看凌少侠救人的本事。”他对“少侠”两字咬得极重,充满讽刺意味,盖因凌风身上仍穿着那套车夫的衣饰,除了那身飘飘然的出尘气质,如何称得上一个“侠”字?
凌风却因他的提醒而直觉大不对劲,沙福看去决非鲁莽之人,为何在外一圈,在救人性命的大是大非上居然把自己拉壮丁般拉来凑数?怎么看怎么有种死马当作活马医的意味。或许,他真能看出风少我身怀绝技?
沙福忙领着他朝舱门走去。
这时一个胖子走出舱口,肤色很白,有点像养尊处优的大商家,但眼神锐利,且胖得来却能予人扎实灵活的感觉,抱拳道:“在下陈来满,不知小兄弟如何称呼。”
凌风爱理不理地道:“小弟凌风。人命关天,还是救人要紧吧。”
陈来满也不生气,反认为理所当然,有本事的人自有其独特的范儿。施礼道:“有劳小兄弟了。请随陈某来!”
凌风和沙福随他步入舱房,马许然一言不发地跟在背后,气氛异常。
咯!咯!
舱门打开,露出一张秀气的脸庞,最吸引人的是她那少女的眸子清亮乌黑,如玛瑙一样。
陈来满道:“小凤,告诉少夫人和五小姐,大夫来了!”
小凤拉开门,喜道:“大夫请进,我们等得心焦了。”
凌风冷眼旁观,直觉已知此行有问题,但艺高胆大,能有何惧,随着陈来满的胖躯跨入房内。
这间舱房颇为宽敞,布置得古色古香,透出书香与富贵兼备的气派,入门处摆了一组酸枝桌椅,由于天色昏暗,室内还罩有宫灯。靠窗处放着一张桃木造的大床,垂下罗帐。
一位本坐在床沿的华服女子起立相迎,除婢子小凤外,还有另一俏婢,室内充满草药的气味。
凌风定睛一看,只觉跟前一亮。只见此女年约双十,长得清秀可人,娇小玲珑,虽及不上婠婠近乎奇迹的诡艳,比不上李秀瑶孤傲的清丽,但却另有一股媚在骨子里且楚楚可怜的迷人风姿,令人心动。
陈来满显是对这少夫人异常敬重,抢前一步躬身柔声道:“少夫人!大夫请来了。”
少夫人秀眸亮了起来,透出期待之色,躬身道:“麻烦先生,小儿……唉……”她的声线温婉清柔,与她的风姿配合得天衣无缝,尤其此时语带凄酸,欲语还休,谁能不为之心生怜意。
凌风又闻别人称他为“先生”,再想起自己好为人师的毛病,确实当得这两个字,莞尔一笑,道:“请问小公子如何发病的?”暗里以神念搜索,听他们的意思,本还应有那位沙府五小姐在场,但眼下她在何处?
少夫人一对秀眸隐泛泪光,垂下螓首道:“今早起来,小珠侍候进儿时,进儿就是这样子呢!”
她身旁的侍婢小珠立即泪下如雨,泣不成声,激动得有点过了份。
凌风暗道:“我都看得出此女有问题,旁人岂会不知。”神目如电,瞥见小珠微微张起的眼帘下向他投来意味深长的眸神,立知她是阴癸派的卧底,而此间事已超乎她的控制之外。
这也正是奇异之处,小珠居然认得他!那么室内其他人呢?
陈来满示意小凤把小珠扶出房去,道:“凌少侠请过来,不用拘礼。”
凌风移到床前,只见一位三、四岁许的稚童,正闭目而卧,俊秀的脸庞苍白得吓人,呼吸短而促,令人看得好生怜爱。坐到床沿,伸手至绵被内,找到他的小手,大拇指按在他的腕脉处,笑道:“我有点不解,小公子受了此等重病,几位怎么确认在下可用内功将之治愈呢?”
少夫人叹道:“舍先生外,妾身还能寄何希望。进儿的病再耽误不得了。先生把脉可看出症结所在吗?”
凌风沉吟片晌,石破天惊地道:“小公子是中了毒!”
陈来满、少夫人同时一震,凌风却看出后者神情是伪装所致,不由暗怒此女蛇蝎心肠,居然连自家儿子也敢用来犯险,若今日无他,这孩童必死无疑,因为剧毒已然进入五脏六腑,再缓上一时半刻,纵是神仙下凡亦难拯救,而当世唯有自己修习上古长生诀,并有充沛真元可以驱毒。
少夫人脸上血色褪尽,差点昏倒地上,吓得陈来满扶也不是,不扶更不是,只能焦急道:“夫人小心!”
幸好少夫人很快回复过来,热泪却是夺眶而出,凄然道:“怎会是这样呢?先生可有办法救他吗?”
凌风心底直呼奇哉怪也,他感觉到她对儿子的关心亦作假不得,好像唯有“人心难测”四字可以解释。
陈来满踏前一步,来到凌风的一侧,眉头深锁道:“少侠有几成把握?我也曾为小公子探脉,他确是经脉紊乱,急促疲弱,但看气色却没有丝毫中毒的现象。”
他对凌风只有一个印象,那就是高深莫测。寻常医师诊脉都是三指分按寸关尺,而他看得分明,凌风不但仅用一指,而且还是拇指……他走南闯北这么多年,这等诊脉方法真是闻所未闻。这厮要么是骗吃骗喝的庸手,要么就是真正的绝顶高人啊。
凌风手往下移,掌贴小公子的右脚心,闭上眼睛,道:“这是一种奇怪的热毒,深藏脏腑之内,破坏小公子的生机,在下有十成把握可判断实情如此。”
少夫人终立足不稳,纤手按到凌风肩上,这才勉强站稳,饮泣道:“先生能治好他吗?”
凌风尚未回答,一个声音自舱外传来道:“嫂子莫要轻信这等江湖郎中的胡言乱语,我对进儿的病情已有充分了解,可以动手诊治了。”
少夫人大惊道:“进儿就不劳芷菁你费心思了。”
凌风听出她话中的惶恐之意,显然对这位沙家五小姐的医术极不信任,大觉好笑,循声看去,只见一位漂亮苗条的年青女子提着裙裾走了进来,白衣胜雪,身姿绰约,正以黑宝石般美丽的大眼睛上上下下地打量他,似要把他看通看透,目光直接大胆。给她这样瞧着,他感觉颇不自在,又有一丝既陌生又熟悉的古怪异样儿,干咳了一声道:“不知五小姐有何见教?”
沙芷菁哼道:“不要以为你长得俊就代表你医术高明了,我先问你一些问题,你若答得上来,我就允你为进儿治病。”
凌风暗赞此女性情可爱,笑容满面地道:“我想五小姐估错了形势了吧?现在是你们有求于我,而非我死皮赖脸地要留在这里。”哈哈一笑,就要跨步出门。
沙芷菁愕然,显是没料到凌风会有此奇言奇行,自然往后退开。
少夫人追上来扯着凌风的衣袖急道:“先生要到哪里去?”
凌风道:“当然是跳船返岸,既不相信我的医人功夫,我又何必再留下来,贻笑大方呢?”
少夫人忙道:“先生误会啦!芷菁不是这个意思,只因她曾习医术,所以才要先和先生讨论一下进儿的病情吧!”连向小姑子打眼色,哀伤凄婉,楚楚可怜。
沙芷菁一顿纤足,气鼓鼓地道:“好吧!算我对不起你。”
凌风回过身,有趣地看着眉目如画的五小姐,英气与刚劲中深藏着一股子妩媚,实在难得,叹道:“五小姐像是没有诚意吧?”
沙芷菁眼睛睁得溜圆,失声道:“你还想要什么诚意?”
少夫人亦急道:“先生想要些什么,碧素无有不从。”她的闺名原为程碧素。
陈来满也在旁帮腔,虽看不出凌风懂不懂医,起码一身气功底子是远非他可及的。
凌风骤然变得无比冷冽、有若寒风暴雪的眼神扫过三人道:“我只想知道是谁教尔等诱我上船的。”
陈来满、沙芷菁均是一怔,不知所云,而程碧素慑于骤然崩紧的精神压力,“啊”的尖叫起来。
第286章 再战尊主
程碧素若闻晴天霹雳,万千念头涌上,“扑通”一声给凌风跪了下来。
沙芷菁讶道:“嫂子你这是做什么?”
看到这一幕,陈来满皱眉道:“少侠可否将事情说清楚些。我们素昧平生,你是沙福从外面请来的,怎么成了我等诱你上船。”
凌风笑道:“我想少夫人可以给陈兄一个很好的解释吧。”
很显然,此事只有程碧素一人知情,而沙陈二人都被蒙在鼓里。
三道目光充满不同复杂情感同时投到程碧素身上。
程碧素掩面轻泣道:“先生务必救救进儿。妾身只是听信一位高人,他说只消将先生请到船上,自可保住进儿一命。千错万错都是妾身的错,但进儿他是无辜的啊……”
沙芷菁叹道:“嫂子你何必自责。爱子情深,何错之有?”转向凌风道:“凌少侠,家嫂所信那位高人定是你的熟识,未必就有恶意。还望你明察。”
凌风听她这几句,条理分明,非是寻常不谙世事的深闺小姐,兰心蕙质,心中暗赞,道:“少夫人可否将事情原原本本说上一遍,好教在下安心。”
程碧素欣悦非常,布满泪痕的俏脸上发出动人的光彩,檀口轻吐,将缘由娓娓道来。
事情的经过很简单,简单得不能再简单。
洛阳沙家鉴于对王世充实力的不信任,有意南迁,投靠日渐势大的天下会。之所以选择天下会,不是没有原因的,沙府与独孤阀世为姻亲,沙家老爷子沙天南算起来还是独孤峰的表哥,有了这层关系,又因独孤阀明里暗里与天下会结盟,沙府的投靠就顺理成章了。但王世充可不会轻易把掌握全国兵器制造的沙家放走,沙家也不曾想王世充会这么轻易完蛋,便让女儿和儿媳以省亲为名,与天下会先做番接触,之后再做撤离迁徙的打算。
于是程碧素一行明面上的目的地就是她的娘家江陵。不过小公子沙进突然患病,左近无精通医道的大夫,五小姐本身又是个半调子,上不得台面,可把一伙人急煞。就在这时,程碧素听到一神秘人的传音,如闻天籁,接着传来沙福,嘱咐他上岸去某处把凌风找来。
凌风看出程碧素没有撒谎的迹象,心底疑惑道:“此人会是谁呢?他是想要暗算于我,还是想要阻止我入城?”
至于人选,头号嫌疑自然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尊主。而这位尊主大人会否闲得蛋疼,一路尾随他至此,凌风根本不做其余考虑了。
该人思想动机完全不能用常理来衡量。
沙芷菁奇道:“嫂子你没有见过那人的面孔?我们的船就这么大,真看不出有哪里可以藏人的地方。”
程碧素道:“此时此刻,我还有隐瞒的必要吗?那人就像藏身于九天之上,又如潜伏于幽冥之中,声音若来自四面八方,无从辨别具体方向。不过有个特点,他的声线甜美,却偏偏予人一种不忍再闻的感受,这种古怪的感受无法形容,若真要打个比喻,好似用指甲刺刮西域琉璃一样。”
凌风精神一震,已知对手是谁。果然是尊主!这人有如附骨之蛆,使他迄今仍深为忌惮。
警惕心提升到极点,对犹自忐忑的程碧素道:“少夫人,我们还是先救治小公子吧!”
程碧素喜极而泣,又是梨花带雨,春意撩人。
其余二人也很欣慰,从沙芷菁的表情可见她对凌风的印象大为改观,陈来满更是道:“少侠义薄云天,陈某既感且佩。日后但有吩咐,莫不从命。”
凌风谦虚两句,坐到床沿,拇指又按在进儿的小手上。
沙芷菁惊道:“公子你这招探脉之法确是新奇,天下流派中从未有过。晋医王叔和综合前代脉学,著有《脉经》一书,书中把脉分为二十四种,对每种脉象作了说明,并且叙述了各种切脉方法和多种杂病的脉症,把脉诊和病症进一步结合起来,使脉学成为更加实际的学问。公子这独特法门足可收录其中,占据一席之地。”
凌风纵是灵魂受损,神念依然强大无匹,顺着真元感应患者状况毫无障碍,这些却不足为外人道,当即胡诌道:“寻常诊脉切脉不外探知人体腑脏情况,而我这大大不同,此乃在下独创的一指头禅,用以驱毒,打通经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