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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0章

我不是慕容冲-第2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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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闻此当头棒喝,姚嵩本就聪明绝顶、心思幽微,想到远在千里之外境况未明的任臻,竟在这一霎那有所了悟——有舍方才有得,寸心是在劝他学会放下。他默然遥望,半晌之后对寸心一拱手,竟是不发一言地拂袖而去,临行前当真撤走了围寺的军士。

寸心则在后凝视着他绝尘而去的背影,终是阖目一喟:“有情皆孽,无人不冤。”

所谓能医不自医,他可点化了旁人的魔障,却不知何日能解开自己的心结。

姚嵩回去复命,自有他一套说辞,贺兰讷也不至怪罪。但一国储君藏身佛寺,险象环生,终非良策。太傅崔宏想方设法将这消息传递了出去——事情已经危急到再也拖不得的地步了,一旦贺兰讷下定决心,命令贺兰部全军开拔回京,南线战事必一溃千里,北魏的中原基业将就此沦丧殆尽。

困兽一般的拓跋珪猛一抬手,中止了密使的滔滔不绝,眼里满布血丝:“不必再说了,朕都知道了。”转向崔浩又追问道:“可有起色?”

崔浩收回三寸金针,床榻上气息微弱的任臻忽然抽了抽手指,拓跋珪眉间一跳, 耳中果听他道:“陛下放心,任将军并无严重外伤,想来数日之内或可醒转。”

拓跋珪忧心忡忡地道:“务必治好。”这才起身详询平城内的情况。崔浩身在原地,一双耳朵却早已跟了过去,一颗心中早已随之惴惴,唯恐拓跋珪再不能脱身,平城局势会进一步紧张,贺兰讷在某些别有用心之人的挑唆下当真不管不顾地发动政变,分裂魏国。只是他素来是个人精,又中姚嵩之计而大起大落,性情较先前的张扬高傲要谨慎了许多,如今知道自任臻在那僻静城楼失足堕下之后,虽因落地之时正好摔进城角堆放粮草的木车之内而生命无虞,却一路昏迷至今,纵是天塌地陷,此时的拓跋珪怕是也没心思关注,方才噤口不言,没对局势发表意见。

其实任臻虽摔得甚狠,周身上下擦伤无数,却没有筋骨寸断等致命外伤,可谓不幸中的万幸,只是迟迟不见苏醒,城中军医又多只会治刀伤棒疮,故而皆束手无策。崔浩年纪虽轻却是乐衷于研究各种道门的奇书异术,兼粗通岐黄,此刻心中一动,便自告奋勇地要以金针刺穴之法来刺激任臻元神苏醒。拓跋珪也是急地无计可施了,只得勉强同意一试。崔浩深知自己能不能翻身再起其实就看此事,哪里敢不尽心竭力?

而究他本心,自然也不希望任臻有事,否则两国就真没有和谈的可能了——当初他为求取拓跋珪的信任助其将这废帝藏入深宫,又何曾想过会有今日之进退两难?

那边厢拓跋珪听罢回禀,拧眉枯坐,半晌不能发一语。他怎不明白事态严重,只是他此刻五内暗焚,早已丧失了神智,浑浑噩噩地竟不能再如往日一般发号施令指挥全局——任臻不会无缘无故地独自跑到那僻静的换防之处,只怕那夜议事已被他听了去,后来为了避开自己追寻才避至那处因而失足。心中存了这么个念头,拓跋珪简直是痛悔交加,恨不得切肤断骨——他怀璧挚爱,竟不能保他周全,还窝囊到任人围困、予取予求,逼他双手奉上——毕生之耻,莫过于此!

任臻一日不醒,他便魂不守舍地候陪一日,心中灵犀俱丧,无法理事,军中上下慌成一团,几个为首的亲信武将跪在门外,齐声恭请皇帝出面主持大局。

拓跋珪头发蓬乱、胡渣满布,颓废而沉默地坐在榻边,对外界喧哗充耳不闻,仿佛一尊泥塑木雕。

虽已深秋,但崔浩额上热汗淋漓,手指翻飞起落丝毫不敢有半丝迟疑。最后一根金针刺入百汇,任臻喉间咔嗒一响,崔浩心中狂喜,赶紧端出一只锦缎小盒,内里全是自己炼出的功能各异的珍稀丹药,刚捻起一丸送至任臻唇边,那双紧闭数日的眼睛忽然睁开,冰冷而抗拒地盯着他。

崔浩的右手没由来地一抖,丹药险些落地。拓跋珪却似忽然活过来一般,慌忙扑了上来,握住任臻伤痕累累的手,颤声道:“。。。大哥?”

任臻闻声,费劲地转过头来,看向拓跋珪颓唐萎靡的模样,目光闪动,终于恢复了常色,口中呢喃了两字,拓跋珪看他唇形,说的分明是“傻瓜”二字,心下蓦然一酸,却故作不知地再次俯身倾听:“大哥说什么?”

他的气息萦绕在颈项之间,这个宛若相拥的姿势使他们吐纳交缠,无分你我。这片刻的静谧竟使从无领略情之一字的崔浩莫名其妙地红了脸,忙不迭地起身避开。

任臻闭了闭酸涩的双眼,有气无力地开了口:“我饿~”

拓跋珪如打了鸡血一般跳了起来:“对对,我怎么忘了,数日滴米未进,你定然是饿的狠了。”

其实军粮奇缺,纵是皇帝也只能三餐以稀粥果腹,但拓跋珪严令之下,御厨还是很快搜刮着炮制出了几张烙饼一碗肉汤送来。

拓跋珪看着任臻吃地狼吞虎咽,这才觉得一直飘荡无依的那颗心总算回到了脏腑之内,又恢复了往日清明——然而随之而来的,便是严峻的现实困境。

凉军的最后通牒已送至城内,平城局势将一触即发,还不算作壁上观的各路勤王大军以及虎视眈眈的西燕军队,稍有不慎,他一手创立的北魏帝国便会就此崩溃。

任臻虽已醒转,但元气大伤,多时静卧不起,睡着的时候竟是远比清醒的时候要多,拓跋珪心下难安,纵使万不得闲也定要抽空相陪不肯或离,即便要处理紧急军务,也都是在这另辟半间偏室来办理。

直到今日,崔浩小心翼翼地进来悄声道:“陛下,诸位将军都已在外室等候多时了。”

拓跋珪为任臻掖了被角,方才起身离开,榻上之人却在同时缓缓睁开了双眼,听那边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来。

“。。。北燕已经易主,冯跋早想坐山观虎斗他好收渔翁之利。就算慕容皇后在平城有所闪失,他也是绝不会出兵的。”

“太子藏身佛寺,终非长久之策。。。”

“贺兰讷若是下定决心要以武力改立二皇子,必要调回。。。南线恐怕抵挡不住啊。”

林林总总全是谋臣武将痛心疾首的忧虑之辞,拓跋珪则是一语未发,末了是一记跪地之声,随后是崔浩慨而慷地出言道:“陛下,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们如今只能答应凉军的全部要求,以求解云中之围,方能力挽狂澜!”

拓跋珪沉默片刻,阴沉地道:“苻坚欺我太甚,岂能妥协!”

又是一片接二连三的跪地叩首之声,崔浩的声音已是带了几分泣意:“皇上!主忧臣辱,主辱臣死,臣等心中愤慨不亚于陛下,然而江山社稷千秋万代,较一时得失荣辱,何者为重?请陛下三思!”

一片附和请命之声不绝于耳,拓跋珪千头万绪之下越听越烦,按捺不住暴躁的性子,一剑将眼前几案断成两截,勃然起身怒道:“除非朕死,绝不交人!此事不必再议!”

拓跋珪余怒未消地转回寝室,便见任臻站在榻边,正独自费劲地拨弄着身上的锁子甲。他连忙上前:“好端端地起来做什么——还穿这劳什子!”

任臻右手有残,故而穿脱不便,此刻便也任他接手了,口中则漫不经心似地道:“让我去凉军营吧。”

拓跋珪双手一僵,随即故作无谓地一笑:“你不必理会这个。我们总能突围而出的。”

任臻平静地按住了他的手:“你不能。”

“我能!”拓跋珪猛地抬头,语气强硬地吼道,“我说过了,除非我死,否则绝不将你置身于险境之中!”

任臻却丝毫不惧他的怒火,静静地打量他半晌,嘴角微扯:“你听我说,事到如今,不出奇不足制胜。入凉营为质只是个幌子,我有一计,可里应外合,反败为胜,解云中之围。”

此话一出,不仅是拓跋珪,连在外暗伺的崔浩都是齐齐一愣。

第一百七十三章

第一百七十三章

尤以崔浩更为吃惊;今日议事又故意透露出一鳞半爪的风声乃是他故意为之——拓跋珪强横霸道惯了,怎么也不可能低头说出牺牲任臻来换取自己生机的话来;那他就来赌一赌,赌任臻对拓跋珪有没有同等回报的感情。 如若是有,他自不忍心见拓跋珪日暮途穷、走投无路——他等的就是任臻主动请缨;牺牲自己自愿入凉,但却是没想到任臻居然会提出如此大胆的建议。

苻坚有言在先;若肯交人则西凉军队可以网开一面,并让出一条道来让其通过。任臻的计策就是以他为质可以,但须苻坚亲自前来接应——因为北魏各路勤王军队最远也只推进到沃水以南的沃阳城,离云中还有两三百里的路程;这段距离里现在除了围城的凉军之外,还层层分布着数万柔然军队。就算苻坚言而有信,肯放被困的魏军出城,沿途却少不了被烧杀掳掠成性的柔然骑兵阻击打劫,所以魏军提出凉军让魏军出城的同时,须沿途尾随护送,确保北魏先头部队抵达沃阳与援军会师后,才能议和交人,各自罢兵。而后再邀苻坚率部入营,趁凉军与其交接之际从内部发动突然袭击,擒贼先擒王,拿住苻坚,再配合外围的魏军先头部队与镇守沃阳的援军一起杀个回马枪,冲击之下凉军自然溃散,在他们之后分散四处又毫无准备的柔然军队就不足为惧了,从沃阳杀回平城不仅指日可待,还可在那些曾报观望之心的各路鲜卑军队面前一扫阴霾,重振威信。

提及苻坚,让拓跋珪眸色一沉,若非必要,他实在不愿与他打照面,因而本能地道:“到底冒进了些。苻坚虽围困云中,可只要我军主力不出他也一样老虎吃天无从下嘴。”应该说拓跋珪再虑再急,也没失了洞悉全局的眼光,“寒冬将至,我军固然少粮,实在不行还可杀马充饥;而凉军粮草上尚算充足,却缺少御寒冬衣。多拖一天,对双方都是不利,我急着突围,他也想尽快决战。”

“对,可你拖不起。”任臻平静地道:“苻坚有稳定的后方,而你没有。”

拓跋珪的神色一下子黯然下来:的确,杨定可保凉州六郡安然无恙让苻坚无后顾之忧,而平城,贺兰讷已经在计划调回大军发动政变来血洗京城了——所以任臻说的对,论持久战,他更耗不起。

“可苻坚若不愿赴这鸿门宴——”

任臻飞快地扫了他一眼:“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你若出席苻坚又怎会示弱相避?”

这是要以他为饵反将苻坚了。拓跋珪本就是个极其胆大之人,此时斟酌再三又暗地里盘顾全局,觉得真不失为绝境逢生、否极泰来之计,心下已是有几分活动;又暗觑任臻说话之时,有条不紊神色肃穆,浑然察觉不出一点异样,这生死攸关的时刻任臻仿佛就真是与他并肩作战,为他出谋划策,内心便更添坚定——任臻看来是发自肺腑地为他筹谋,甚至不惜亲身赴险——他既然敢,他拓跋珪又岂有再行退缩之理?!

拓跋珪想到此处,心中又升起一丝狂喜:若是可以,最好一举将这个碍眼至极的男人就此灭杀,免得日后再生波折!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苻坚云云早就是过往尘烟,斩草除根,他和他之间才有未来,绝不容第三人再来染指的未来!

当下把心一横,道:“我立即命崔浩去凉营中斡旋商议,同时派人前往沃阳秘授此事。”应该说要想一举反扑、出奇制胜,除了拓跋珪亲率的少部分魏军精锐充作先锋之外,一直被柔然封锁而没能上场援助勤王的沃阳驻军作为生力军更是左右战局的关键,自然要妥善联系、确保不失,云中城内的三军诸将有勇有谋的不少,却都出自不同派系,说到底,此时此刻的拓跋珪并不能完全信任他们,因而又道:“派何人前往沃阳?”

任臻眸色微闪,轻巧却又沉稳地道:“论勇论忠论无私心,谁比的上陛□边的侯官卫们呢?”

拓跋珪离开之后,面色重又转为凝窒,却似并不意外地见到角落处缓步而出的崔浩。

崔浩无声地朝他行了个礼,便亦步亦趋地跟随拓跋珪走上城楼,君臣一路皆是无话。

直到拓跋珪站定了凭栏远眺,苍茫原草,残月如钩,影影幢幢的凉军穹庐有如漫山遍野。拓跋珪无声地冷冷以笑,忽然开口:“崔浩。”

崔浩定了定神,忙躬身答应。拓跋珪这才缓缓将方才与任臻商议之事吩咐一番,命他即日出使凉营已毕,忽道:“你先前所言,有人浑水摸鱼、趁乱挑拨,引起大魏内乱,朕总斥为危言耸听。”崔浩愣了一下,似也没想到拓跋珪忽然会在这当口提起当年之事,便也不敢搭腔,只听拓跋珪飞快地又道:“可如今想想,今日种种,却似草蛇灰线——”他盯着崔浩的双眼,诡谲而狠厉的眸光在月光下一闪而过,“贺兰讷单凭一己之力,未必有这等野心与手段——崔浩,或许你才是对的。”

崔浩心头一阵狂跳,直觉地双膝跪下:“陛下!”

拓跋珪却点到即止,不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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