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许风流地-第6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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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千帆大怒,一口气憋在胸口出不来,顿了好久才咬牙道:“愿意,他这人很爱交朋友。”
安迪拍手道:“太好啦,你先把他的微信给我。”又疑惑地盯着吴千帆的脸:“你的脸怎么黑了?”
吴千帆几乎咬碎一口钢牙:“你这个淫|妇。”
“咦?”安迪不明所以地睁圆了眼睛:“说我吗?”
“水性杨花,人尽可夫。”
“哦。”安迪捧着圆圆的脸,释然道:“原来不是说我呀。”又抢住吴千帆的话头:“开车的时候不要发脾气。”自己把脸别到一边装睡了。
回到家里的时候,吴千帆余怒未消,摔摔打打地要找碴。安迪避其锋芒,躲在书房里玩游戏,等到天黑的时候才出来,见房间里清锅冷灶的,只好自己动手随便炒了几个菜,收拾停当之后才去卧室叫吴千帆。吴千帆身体饥饿,灵魂也失去了支撑,于是默不作声地来到饭桌前,捧起饭碗吃菜,过了一会儿才忍不住开口:“你炒的是什么?”
“醋溜白菜,糖醋鱼,海带酸汤。”
吴千帆砸吧着筷子:“可是,一点酸味都没有。”
安迪笑着看向他:“我以为你今天吃的醋已经够多了,晚上还吃,是要消化不良的。”
吴千帆又是窘又是笑,终于不再生气了,并且狡辩道:“为你吃醋?那还不至于。我只是在思考一个棘手的案子。”做出对安迪不屑一顾的样子。但是吃过饭后,主动收拾饭桌,还洗了安迪最爱吃的水果,两个人算是和好如初了。
韩禅之所以住医院,一开始只是因为感冒引起的身体虚弱,在医院住了几天,感冒没好,其他身体隐患宛如被引爆了似的接连不断出现。他本来年纪就大,面对各种疾病都只能采取保守治疗的手段。医生甚至下过一次病危通知书。
这天韩禅从昏睡中醒来,叫了自己儿女的名字,又喊金红颜和沈鹤。然后他看见窗边坐着一个陌生的年轻男子。韩禅眯着眼睛看了很久,也想不起来这人是谁,于是把脸转向门口,继续喊他的亲人和他的爱人们的名字。但是那些人却全都不在他身边。
梁倾城把手中的杂志放下,走到他床边看了看,掖了掖被角,清扫了地上的秽物,然后才悄悄地走了出去。
他跟林梵行打电话,并且讲了家里的事情。林梵行并没有很在意:“他身体总是有病,一直都这样的。”
梁倾城不能把话说重了,以免吓到林梵行,又不能轻描淡写,不然林梵行根本不在乎。他想了想,慢慢地说:“梵行,生老病死,是每个人都会经历的。你父亲也不例外。”
林梵行果然买了当天的飞机票,预计第二天上午就赶回来了。
但是韩禅却很突然地就死在了夜里。
当时梁倾城回公司处理了一单生意,又考虑到韩禅病情稳定,就在公司睡下了。而护工夜里睡得很沉,几乎是雷打不动。第二天护士来查房的时候,才发现韩禅身体已经凉透了。
他在人世间并没有种下太多的善因,冰冰凉凉地被推进太平间的时候,大家都是一副“终于了结了一桩事”的如释重负的表情。梁倾城一向寡情,是看在林梵行的份上才当了这么多天的孝子贤孙,如今韩禅去了,他就也无牵无挂地回了公司,处理前段时间堆积如山的事务。
公司里的人见他回来,热热闹闹地凑过来,有的呈批文件,有的过来搭讪攀谈,一直忙碌到中午,凯瑟琳十分贴心给他倒茶揉肩,又把闲杂人等撵出去,又问他中午想吃什么。
梁倾城略有些倦怠地闭上眼睛,大脑一时还处在放空状态,随口说:“想吃牛肉。”
“咱们楼下新开了一家料理店,牛排做得特别鲜嫩。”凯瑟琳说到这里,也有点流口水了:“我叫他们做两份送上来。”暗喜可以跟高冷总裁度过私密的午饭时间了。
梁倾城一惊:“已经中午了吗?”
“是呀。”凯瑟琳千娇百媚地答应了一声。
梁倾城大惊失色,推开椅子一阵风似的刮跑了,半分钟之后又折回来,对着呆若木鸡地凯瑟琳怒道:“钥匙!”
凯瑟琳愣了一下,忙把车钥匙扔给他。
“衣服!”
西服外套也扔给了他。
一向冷静持重的他这次很不顾形象,几乎是一路狂奔地跑下了楼,又风驰电掣地赶到医院。
林梵行已经在医院里跟医务人员争吵了一段时间。他想去看看韩禅的遗容,但是医生以非亲属不能探视为由拒绝了。林梵行找不到证据证明两人的父子关系,又悲又急,差点跟人打起来。
梁倾城拨开众人冲过去,跟医生解释了几句,然后才有人引导他们进了太平间。
林梵行容色憔悴,脸颊黯淡灰暗,他在冷冰冰的停尸房里看见了韩禅最后的模样。他并不像失去金红颜那样悲痛,只是拉了拉韩禅的手指,好像确定他的死亡,又好像是弥补之前对父亲的疏离。
看护工给他拿了一把折叠椅。林梵于是坐在韩禅身边,长长久久地盯着那张灰白的尸体的脸。
梁倾城心惊胆战地陪在他身边,唯恐他失控发狂。过了十几分钟,他不自在地搓了搓胳膊,这个房间的温度接零度,饶是他这样强壮的人,只穿着单衣也很受不了。
于是梁倾城开始状似无意地在房间里四处走,实则是寻找空调遥控器。最后他几乎牙齿都要打战时,林梵行终于站起来,声音略有些沙哑低沉:“爸爸,我走了。”
当先一步走了出去。
这一次,林梵行虽然没有太过伤心,然而委实度过了一段颇为抑郁的日子。葬礼过后,林梵行留在家里休息。梁倾城为了照顾他的情绪,也把公司的事情暂且放在了一边。
这天半夜,梁倾城毫无预兆地醒过来,首先闻到一股香烟味道。他转过脸,发现林梵行穿着睡衣坐在床尾,手里捧着一本小说,旁边烟灰缸里放着一截烟屁股,桌上还放着半品洋酒。
梁倾城慢慢地移过去,发现他看的是《快乐王子》,林梵行捂住眼睛,手背上有一片水渍。梁倾城陪着他坐了一会儿,过了很久才说:“你已经很久都没跟我说话了,是怪我没照顾好你父亲吗?”
过了好一会儿,林梵行才摇摇头,很茫然地说:“对不起,你替我照顾他,我应该谢谢你的。只是我心里好难过。”
“梵行,你总是为失去的东西伤心。但是你妈妈在的时候,你一直在跟她吵架,你父亲在的时候,你又不停地躲避他。要是有一天,我也死了呢……唔,开玩笑的啦。”梁倾城抱着忽然扑到他怀里的林梵行,连连道歉:“说着玩的,我不会死的。”顿了顿又说:“我陪你喝酒吧。”
林梵行略提起了一点兴致:“好。”
梁倾城跳下床,去楼下把酒柜里珍藏多年的酒都拿了出来。等他提着一筐子名酒走进卧室的时候,林梵行已经枕着手臂睡着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任性
在梁倾城的耐心陪伴中,林梵行渐渐从悲痛中恢复过来。也能正常地吃饭休息,甚至出去散步看电影了。然后忽然有一天,他仿佛惊醒了似的说:“我的箱子呢!”
原地转圈地寻找自己从国外带回来的那几口大箱子。梁倾城也帮他寻找了一会儿,未果。他们家院子大,房间又多,东西摆放的位置连他们自己也不是很清楚。
最后林梵行冷静下来,给管家打电话。管家倒是个极有职业素养的人,只听他说了箱子两个字,便彬彬有礼地说:“是您下飞机时带的箱子吧。我已经把它们放在地下室仓库东侧货架第二层了。”
林梵行挂了电话就去地下室找箱子,并且神神秘秘地说:“我给你带了好东西。”
梁倾城就也很好奇地追上去,想看看是什么。两个人说说笑笑地打开仓库的门。迎面一股尸体恶臭传来,差点把两人熏晕过去。
梁倾城当机立断地把门关上,拉着林梵行的手走远了一些,狐疑地问道:“什么味道?”
林梵行又是恶心又是翻白眼,支吾道:“臭肉吧。”
梁倾城严肃了神情,拿出手机拨打出去,叫来了自己的保镖。他唯恐地下室里藏着不见光的东西,一时间倒也没有报警。
然后三个黑衣保镖全副武装地冲进仓库,一番寻找之后,拖出来四个糖果颜色的大行李箱。这就是恶臭的来源了。
箱子被一字摆放在院子正中央。一个保镖拿胶皮水管冲刷,另外两个趴在地上,很专业地探听里面的东西,甄别里面是否藏有生物化学武器。
林梵行远远地站在旁边,神情渐渐有些不安,他小心翼翼地拉了拉梁倾城的袖子,低声说:“里面是那个……”
“哪个?”梁倾城微微低下头。
林梵行脸皮涨红:“我给你带的海鲜。”
梁倾城瞠目结舌地看着他,最后说:“已经过去一个月了。”
林梵行只好厚着脸皮辩解:“我在里面放冰袋了。”
梁倾城微微眯起眼睛,一副不知道该说你什么好的样子。
“一下飞机,家里就发生那么多事情。我哪里还记得箱子的事情。”林梵行渐渐理直气壮起来:“你也不提醒我。”
梁倾城摆摆手,不做无谓的争吵:“现在说这个也没有意义。”对其中一个保镖说:“阿威,把这些箱子都扔掉吧,里面只是一些没用的垃圾。”
“等等。”林梵行忙说:“阿威,你把箱子里的东西清理掉,箱子不要扔。”又对梁倾城说:“这是LV限量版的,而且很漂亮。扔掉就买不来了。”
阿威很为难地放下水管,开口道:“林少爷,冒昧问一句,这里面是什么?”
林梵行心虚:“只是一些鲍鱼、牡蛎,鱿鱼一类的食物。”
“是腌制品吗?”
林梵行摇头:“他们被放进箱子的时候还是活的。”
现在的室外温度是三十多度,光是想想一下箱子里的东西,他们几个都要吐了。
保镖们表示这不但超出了职业范围,并且超越了人类生理承受极限,恭恭敬敬地离开了,临走时还很好心地留下了两个防毒面具。
梁倾城苦口婆心地劝:“亲爱的,我知道你节俭,可是日子不是这样过的。”
林梵行一言不发地转身进屋,几秒钟之后穿了一件透明的雨衣出来,左手锤子右手手套,脸上带着钢铁面具,一副杀伐戾气:“你起开。”
梁倾城犹犹豫豫地没有动,他想表现出一个优秀情人的素养——与林梵行同甘共苦。然后当锤子撬开了锁,暗红色的粘稠液体从缝隙里流出来,夹杂着可疑的寄生虫落在地上,那虫子还极不安分地卷曲扭动。
梁倾城终于忍无可忍,转过身掩面逃奔,还顺势把房门狠狠摔上。这娇生惯养的公子哥几乎要吼出来:“你这个怪胎,我不认识你。”
林梵行很镇定地把几个箱子打,挑挑拣拣地寻找可用之物。除了堪比B级恐怖片的海鲜之外。他找到了其他包裹完好的书籍、钢笔、陶器、丝绸、贝壳等,这些都是他在国外游历时买的。
林梵行很高兴地把这些小玩意儿收拢起来,用水龙头冲洗了几遍就放进塑料袋子里。其余的东西已经脏污不堪,林梵行再也没有使用它们的欲望,打电话叫清洁公司的人搬走了。然后又用水龙头清洗院子里的青石地面。
梁倾城多少有些洁癖,林梵行尽量不给他带来困扰。
清洗了周围环境和自己,林梵行终于敢走到梁倾城面前,一样一样地把那些精雕细琢的东西摊在地板上。他盘腿坐在地上,就像一个温顺的阿拉伯少年在推销自己的商品:“哥,你看我买的东西。”举起一个海螺做成的风铃,努力发出哗啦啦的声音。
梁倾城本来是坐在长沙发上看电视节目的,这时候就把身子挪的远了一些,要不是为了照顾爱人的自尊心,他就掩着鼻子走了,尽管这样,他还是很不满:“不值钱的东西,林梵行,你叫我怎么说你。”
他这种态度使林梵行很不高兴:“不值钱!?这是我喜欢的东西,喜欢的东西是无价的。”
梁倾城没好气地哼了一声,离得更远了一些:“那你洗干净了吗?”
林梵行怒视着他,忽然抱起手臂:“你干嘛不带上氧气罩?梁公子,这里的空气已经被臭鱼污染了,还有我,还有我手里的纪念品,全部都是细菌病毒,你去,你不要待在这里。”
梁倾城只好讪讪地笑,重新坐在林梵行身边,很歉意地说:“我没有嫌弃的意思,我只是……我只是……”
林梵行也没有让他难堪,反正两个人斗嘴是常有的事情,林梵行做出无辜的表情:“我本来就在贫民区生活过,从垃圾堆里捡东西也是平常的事情。我是个穷小子嘛。”这话虽然有点夸大其词,但是从林梵行嘴里说出来,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