逼良为妃-第5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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仰起脸向她笑道:“宫外什么东西那么好吃,让你到现在才回来?”
“只是遇到一个故人。”顾沅想起程素的话,心头微微一沉,她若无其事地在龙榻前的踏板上跪了下来,伸手去接皇帝手里的折子;“臣今日吃了酒,气味不好,就在这里伺候吧。”
“那有什么?”皇帝不以为然,就势将顾沅拉了起来,硬将她按在龙床上坐下,才挨着顾沅侧身躺下,“朕也有吃酒的时候,阿沅你可嫌弃过我?”
皇帝的手揽着顾沅的腰,顾沅正微微垂头看着她,一脸无可奈何的笑意。两人呼吸相近,皇帝呼吸之间,能闻到淡淡的酒气。她是个好洁净的性子,平素也不喜饮酒,但因为这酒气里混着顾沅身上惯常的芳香,便生不出嫌弃,只觉得心里一片绵软平和,之前因元礼种种算计生出的恼火焦躁,此刻都消散得无影无踪,她安安静静挨着顾沅躺了片刻,见顾沅已经将内阁附上的票拟并鸾仪司拟的朱批一一看过,才道:“怎么样?”
顾沅将折子合上放在一边,见皇帝一手支着头,歪着脑袋看着她,一副不得到答案不罢休的架势,不由自主地也随着皇帝笑了:“按常理臣的这份折子鸾仪司必定没什么异议,只是臣实在没想到内阁也会这么快同意照准。”
皇帝不开口邀功,脸上却带出十分的得意来,不依不饶地盯住顾沅不放,直到顾沅俯身在她额上轻轻一吻,才心满意足地合上眼睛,身子让进床里,示意顾沅脱了外袍与自己一处歇下。
只要顾沅在身边,皇帝便睡得毫无障碍,是以顾沅并不多推辞,替皇帝放下帷帐,便脱了衣裳挨着床边躺下,皇帝拉住顾沅的一只手,仿佛这样就得了安抚似的,不一会儿就安安心心地睡熟了。
这些日子随皇帝一同起居,顾沅也渐渐养出了午歇的习惯,只是她这一日心里有事,怎么也睡不着,好半晌才合了上眼睛,朦胧中觉着西洋自鸣钟响了一声,忙睁开眼,正要伺候皇帝起身,却被皇帝拦腰揽住不放。皇帝合着眼睛,声音里满是笑意:“今儿下午没人叫起觐见,阿沅,你陪着我再躺一躺。”
皇帝年纪渐长,身量渐开,蹭在顾沅身上,竟让顾沅心底升起一丝异样的情绪,她垂下眼睛,不让自己的情绪泄露出来,继续苦口婆心地劝谏:“白日昼寝过长,就是不耽误正事,也有违养生之道,陛下若是疲累,今晚上就早些歇息,如何?”
“我听你的话,可你今天晚上也得一道陪着我。”皇帝从谏如流,丢下这句令顾沅错愕的话,起身出了帷帐,顾沅错愕了一刻,才跟过来替皇帝束发,她略一犹豫,才开口道:“陛下,臣是外臣,不便在宫中值宿——”
“我已经让崔成秀去内务府查档,替你在京里挑了一处三进的宅子。”皇帝下了决心,再不容顾沅推辞敷衍,“那宅子原本就是鸾仪司的,你住并不算僭越,何况日后三书六礼,纳彩、纳征、亲迎,排场都不小,不换个大宅子,难道在街上行礼?”
“三书六礼?”皇帝的惊人之语一句连着一句,顾沅手里的象牙梳不知不觉地停住了,“陛下,臣早说过臣不宜为后——”
“朕也早说过,朕必定给你一个交代。”皇帝面上强硬,心里却惴惴地担心顾沅上了脾气拼死力辞,不敢回头,只敢对着镜里的顾沅板起脸来,“朕已经传旨内务府采办大婚物件,君无戏言,你自己看着办吧!”
“难道内阁里就没什么话说?”
“内务府管的是朕的家事,不必外朝大臣多言。”顾沅没能直言回绝,皇帝心中大定,转身揽住顾沅软声道,“内务府权重事多,历来都要得力人手掌管,日后改了宫规,职权更重,更非寻常人能驾驭,母后年事已高,你不早一日入宫来替我分忧,还有什么人能来帮我?”
但凡皇帝一示弱,顾沅就不由自主地心软,她俯身揽住皇帝,心里也诧异自己明明知道利害,可怎么只要遇到皇帝,便都抛之脑后了呢?“陛下知道臣的心意,”她轻抚皇帝束发金冠的垂穗,缓声道,“臣只愿为陛下解忧,不愿意为陛下添忧。”
“夫妻同心,其利断金,咱们两人一处,我还有什么可忧的?”顾沅素来言出行随,皇帝大喜,在顾沅身上又蹭了蹭,才起身传司饰进殿服侍更衣洗漱,又召了郑鸾林远等鸾仪司众人,就着折子逐条仔细商量。
历朝宫闱严谨,积习而成,大齐宫律一样严谨,宫内太监侍女差使分遣,其实并没什么改动的余地,然而按制各处皇庄造办,草场织场及宗室赐田,也都由鸾仪司协同内务府打理,统称内库,专供宗室俸禄,年节赏赐及宫内各处开销,户部并不插手。历代内库丰俭不一,仁宗皇帝和穆宗皇帝喜热闹好奢侈,内库几乎入不敷出,世宗皇帝和先帝都是一脉相承的节俭脾气,皇帝更是几乎到了自奉苛刻的地步,几十年积蓄下来,内库财富已经到了一个惊人的数字。
皇帝先前几次减免各处赋税,也有内库饶富,分余泽于天下的意思,然而顾沅这一次的修订宫律,却是另辟蹊径,将各处皇庄造办、草场织场按农、工、商分开,除了要重新逐一造册登记以外,更加了些额外的差使,如设立皇仓平抑粮价、设钱庄平抑银价等,都是皇帝自掏腰包利国济民的好事,是以外朝大臣无不乐见其成,相比之下,鸾仪司的手向宫外又小小的伸长了几分,也不足为惧了。
“这件大事若是做成,鸾仪司就是万世的功劳,任谁也扳不倒,倘若要是办砸了,那也是万世的把柄,再不能更进一步了。”君臣几个整整商议了一个下午,自清和殿里辞出来,天已经黑得透了,郑鸾一进鸾仪司值房便将当值的女官都遣了出去,亲自替林远和许凤两人各斟了碗浓茶道,“事不宜迟,趁着内阁里那两只老狐狸被银子迷花了眼,还没醒过味来,咱们今晚就把章程人选定下来,明诏发出去,便是木已成舟了。”
“顾沅这道奏章小爷催得急,严旨只一天便要票拟出来,”林远见许凤犹自不搭腔,知道她还不知内情,便解释道,“这几天定州胡乱、永州大旱,内阁里忙着调兵赈灾,不免疏忽了些,不然那几个老狐狸,石头上都能看出花来,怎么会这么轻易撂开手?”
许凤脸色更是复杂,自袖内抽出份折子递给郑鸾,苦笑道:“我今日本来要与你们商量这件事,却拖到这个时候。”
林远见郑鸾脸色也凝重起来,捧着那份奏折不语,凑过去与郑鸾头碰头地看了一眼,却是内务府备办大婚仪各色物事的清单,当头便是一行行衣料花样,密密麻麻的蝇头小楷,几乎让人一见生畏,不由得笑道:“比起先帝册封的时候,是奢靡了些,只是如今内库的情形,也不缺这些个,有什么可愁的?”
“先帝在潜邸便已成婚,册封皇夫,不过是造办金册玉印,准备冠服,和如今陛下大婚情势不同,这个道理我还是知道的。这一笔花销,内务府自几年前便有预备,内库的银子实是不缺,”许凤指了指开头的几行衣料花样,苦着脸道,“昨日小爷白龙鱼服,亲自去了内务府,要我按顾沅的身材尺寸备办大婚物事,这样冒天下之大不韪——”
“富贵总要险中求,”林远不以为意, “你怎么年纪越长,胆子越小,比我还看不开?”
“内务府就是小爷的管家,只听小爷的吩咐,这差使就是再为难,又有什么好说的?”许凤叹了口气道,“只是今天的事,不由得我不多想。这道奏章一发,日后咱们就只能站在顾沅一边,不单如今要维护着,日后还得把她抬到凤座上去,倘若她不成器——”
“能写出这样奏章的人来,便是大器。”郑鸾道,“我这些日子让七娘日日跟着她,冷眼看着她,心性为人都是上上之选,这一点你且不必担心。”
“阿郑说好,顾沅必定不差。”许凤依旧唉声叹气,“只是我心里依旧是不踏实。说起来咱们小爷不单主意正,手段布局也举重若轻,不像先帝,倒有几分世宗皇帝的意思,才十五岁的孩子——”她苦笑着摇了摇头,“说句犯忌讳的话,我总觉得小爷行事虽然英明,却隐隐有些求全责备的脾气,如今这件冒天下之大不违的事若是办成了,日后只怕也没什么做不到的事,倘若念头一差,咱们鸾仪司便是千古罪人了。”
她自己也觉得这念头十分可笑,皇帝自幼尊师礼贤,出了名的节欲好学,只怕民间的寒门子弟都犹有不及,虽说借了修订宫律的东风将鸾仪司与顾沅拉在一处,大面上还是为了国政居多,哪里有一丝要做昏君的苗头?她越说声音越低,见林远面上似有嘲笑之意,郑鸾更是仿佛心不在焉地出了神,更是说不下去,摇手道,“罢,罢,只是我自己胡思乱想杞人忧天,咱们商量正事罢。”
郑鸾点了点头,不动声色地瞥了窗外一眼,这一堵黑沉沉的宫墙之外,便是清和殿所在:这样的心思,这样的手段,这样的年纪——这样惊才绝艳的资质,只怕世宗皇帝年少时也未必赶得及,然而这样的皇帝,倘若倒行逆施起来,又有什么样的人才能拦阻得住?
或许当真如太祖皇帝与圣文皇后相遇一样,顾沅与皇帝相遇,也是上天独有的制衡之道?郑鸾素来不信鬼神,只是这个念头在心里却怎么也萦绕不去。
皇帝并不知道鸾仪司众人的忧心,只觉得近来有顾沅在身边,政务宫闱都十分顺心遂意,心境极好,比起平日也多了许多闲散心思。她由冬莼服侍着沐浴出来,见顾沅也已经出浴,并未如往日一般,坐在榻边读书,却是手里拿着一个鎏金八音盒,翻来覆去地仔细端详,连自己悄悄走到她背后都未曾发觉。
顾沅这样不顾礼数地“玩物丧志” ,皇帝还是头一回见,只觉得顾沅蹙眉思索的模样极好看,心里先给送八音盒过来的崔成秀记了一功,揽住顾沅道:“这是上次西帝国送来的,说是他们的女王听说我和她年纪差不多,特地差人做的。我只觉得比往常见的精致些,难道里头还有什么玄机?”
“是有些玄机,”顾沅将八音盒放下,“臣明日带到造办处去拆拆看。”
“倘若不急就先放放。”皇帝顺势在她耳边亲了亲,“朕有件事要烦劳你。恭王病势沉重,朕下旨要恭王世子回云州侍疾,晚膳前母后那里使人来传话,说是恭王妃病重,朕已经派了太医过去,明日你替朕往恭王府走一趟,如何?”
皇帝声音淡淡的没有一丝感情,顾沅心里却不由自主地沉重起来,想要回身,皇帝却把她揽得紧紧的,整张脸压在她肩上:“阿沅,你去替朕告诉恭王妃,待恭王病势好些,朕就让他移居靖州,那里气候好,离京城近,只是日后——没有朕的旨意,也不必再进京了。”她无声地叹了一口气,“阿沅,她是我的母妃,这件事,我只有让你去——只有你去,才和我去是一样的——”
☆、第78章
虽说人是素未谋面;但当初恭王妃曾为了顾沅的事进宫进谏太后;算是有过过结,顾沅听说恭王妃为人高傲孤僻,又亲耳听过皇帝与恭王府的争执,进恭王府时;早做好了碰钉子的准备,不意恭王妃倒没什么怨愤之语;听顾沅复述了皇帝旨意;只淡淡道:“我也悬心王爷身体;只是一时不得回去,让元礼回去也好,只是烦劳顾女史转告陛下;王爷身体不好,起居不便,在云州多年,早习惯了,靖州就不必去了。”
“臣必定转呈。”钦命在身,按制礼数就与平常不大一样,顾沅欠了欠身,见恭王妃并没有再说话,也没有送客的意思,反而是怅怅然地走起神来,便挺直腰板,重新摆出一副恭敬架势。
房里一时冷了场,顾沅面前空空如也,一杯茶水都没有,恭王妃身后几个嬷嬷侍女全数低眉垂眼,既不添茶倒水也不上来圆场,只泥塑木雕似的纹风不动,成了纯粹的摆设。
或者这就是恭王妃无声的抗议?手段这样孩子气的简单直白,反而让顾沅想起皇帝闹脾气时的样子,心里不由自主地微微一软,她不动声色地悄悄打量恭王妃,脸色是血气不足似的苍白,眉眼却被衬得乌黑,无论是单个五官还是整体轮廓,都可以显而易见地找出皇帝与她的联系来,唯一不相似的,就是眉宇之间的气质,似乎是多年不得意的缘故,恭王妃眉间皱痕甚深,嘴角也微微下垂,带出几分愁苦相,却并不似元礼一样城府深沉得让人生出戒心。
顾沅打量恭王妃的同时,恭王妃也在打量顾沅。有之前那么一场冲突,她对顾沅的印象自然不好,只是眼前的顾沅与旁人口中的顾沅大相径庭:模样不坏,但也称不上倾国倾城的绝色,举止里没有一丝轻浮妖媚,反而一派稳重的书卷气,衣着也是中规中矩,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