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绪义诗经 心得-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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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野有死麇〉之卒章》发表了如下意见:
“且无论门帘也罢,手帕也罢,摇来摇去,总不见得有多大的声音。这个争辩上可以不必。我于此章,做解微与您俩不同。我以为卒章三句,是三层意思,非一意复说。‘无使庞也吠’,意在不要惊动他人。若‘无感我帨兮’乃是不要拉拉扯扯之谓,本意既不在有声音与否上面,你们所论自然不曾中的。郑玄朱熹以为贞女见了强暴,必是凛乎不可犯也;而您俩以为怀春之女,一见吉士,便全身入抱,绝无迎拒迟徊之态。您俩真是朴学家的嫡派呀!”
针对俞平伯的批评,顾颉刚只好承认:
“诗人的话本须诗人才能解得,我自己知道我的眼光太质直了。”
周作人在《与平伯书》则云:
“盖欲甚解便多故意穿凿,反失却原来浅显之意了。适之先生的把帨解作门帘,即犯此病。又他说此诗有社会学的意味,引求婚用兽肉作证,其实这是郑笺的老话。照旧说贞女希望男子以礼来求婚,这才说得通,若作私情讲似乎可笑,吉士既然照例拿了鹿肉来,女家都是知道,当然是公然的了,还怕什么狗叫?这也是求甚解之病。”
如果说四人之间的讨论还不失学者的风度的话,那么现代一些强不知以为知的人,则纯粹是在冒充了。
有一本年青女孩子写的书,最近是非常流行,书是专门解读《诗经》的,自言她是在“追绎前生的记忆”,其中一篇关于这首《野有死麕》的解说,就充满了一种这个年龄段的女孩本不该有的邪说。你看她是如何解说的,我这里不妨摘录几段:
“男女偷会香艳放荡最易,风流最难。诗经里的《野有死麕》、《静女》等的风流清洁气质,到了后来都失落了。”
“一个小伙子在打猎的时候,看中了一个美丽的姑娘,他就将自己猎到的獐子用茅草包好放在空地上,等到姑娘走过去察看。这女孩果然不负所望地走了过去!(啧啧,从古到今哪有女人不贪心!)他一看时机成熟,就从角落里‘吧嗒’一声跳出来——呔!手下留情!这是我的东西!可想而知,被人发现自己贪小便宜的女孩会不好意思。这时候,他会很大方地表示:送你一只獐子也没有什么大不了啦,像我们这种高手那基本是手到擒来,不会落空的!
姑娘可能很含蓄地期待着小伙子把獐子送给他,这男生想了想,虽说追女要下本钱,可是万一给了她,跑了以后约不到咋整?还是欲擒故纵一下吧,先不给她,趁机多约她一次。
于是他又约了她,下次吧,还在这里见面,我打一只鹿给你,鹿肉可比獐子肉香多了。
……”
读到这里,你可能不忍再读,这哪是一个怀春少女呀,简直一个贱妓女。还没完,你看她如何继续演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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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有死麕:怀春不如偷情(2)
最后一章是小伙子开始毛手毛脚,女的半推半就,想得还细:你别把声音搞太大,别惊动了我家的狗。
看出来了吧,这巳经不是在林间,林间是不会有狗的,有狗也管不到两人幽会啊,显然这是渐渐深入腹地了,可能就在姑娘家不远的隐蔽地方。
我们心领神会,掩嘴偷笑——
偷情这事,如果干得好,就叫幽会,干得不好,就叫通奸。
一首好好的诗,硬是给她编成黄色段子。里面的情节,大凡都是这个年龄段的女孩的亲历,要不就是从电影里面抄来的。
后来,我还从一些别的什么人写的相关的书里面发现了类似的内容,只不过情节略有不同,无非是把一个怀春少女写成骚得不得了的偷情少女。
明明是一只死獐子,到了一些意淫人眼里,倒成了吉士打猎打来的,为的是换取姑娘的芳心;明明一只死鹿,到了一些不自知意淫反倒骂经学家们意淫的人眼里,也成了换取与姑娘幽会的诱引。这种人要么就是看多了地摊上的黄色小说、当代肥皂剧,要么就看多了琼瑶之流的言情小说之故。
此外,这里面还有一种故意要标新立异的姿态。《毛诗序》不是说了:“野有死麕,恶无礼也。天下大乱,强暴相陵,遂成淫风。被文王之化,虽当乱世,犹恶无礼也。”这算什么啊,都是些古董,腐朽得不得了啦,不解现代女子风情。于是一不读诗,二不读史,锐意创新,耍一回“酷”再说。以此作为噱头,既可以引起同好者的捧场,还可以显得自己比古人高明得多。
后人始终不相信毛公“天下大乱,强暴相陵,遂成淫风”之说,其实,诗的第一句就说了,“野有死麕,白茅包之”,后面又来了句“野有死鹿”。在那样一种物质匮乏的年代,哪有打猎打下的獐子或鹿白白丢在山野间而没人要之理啊?这些死獐子或死鹿,无疑应该是乱世的暗示,要么饿死,要么在战争中惨加祸殃。而一个所谓“吉士”竟然打起了这些死獐子死鹿的主意,用白色茅草把它们包起来,送到女家去求亲。这不是无礼的表现又是什么?他以为少女怀春,正好引诱,殊不知,怀春少女却是身清如玉。虽处乱世,而志愈洁。怀春少女当然希望男子以礼来求婚,但面对这种无礼的男子,面对这些“礼品”的诱惑,如玉少女,是不急不慢,不亢不卑地应对豁如:“舒而脱脱兮,无感我帨兮,无使尨也吠。”上面讲过的那些意淫者并非不知道“脱脱”二字不是现代意义上的“脱”义,是“舒缓的样子”,但潜意识里仍把他自己的思路往“脱女”身上引去了。究其实,是说这女子在应对这无礼求亲者时,动作缓舒,从容不迫,就连走路也一如往日,不动裙裾,也不惊动躺在脚边的狗,即所谓“行不动裙,笑不露齿”的古代淑女风度。这样一种冷静潇洒的风度,其实就是对求亲者从心底里的最大的蔑视。
是怀春还是偷情,各人的理解其实就是各人心理的外现。
柏舟:三千年前女子竟是屈原的前辈(1)
泛彼柏舟,亦泛其流。耿耿不寐,如有隐忧。微我无酒,以敖以游。
我心匪鉴,不可以茹。亦有兄弟,不可以据。薄言往愬,逢彼之怒。
我心匪石,不可转也。我心匪席,不可卷也。威仪棣棣,不可选也。
忧心悄悄,愠于群小。覯闵既多,受侮不少。静言思之,寤辟有摽。
日居月诸,胡迭而微?心之忧矣,如匪浣衣。静言思之,不能奋飞。
——邶风·柏舟
现在,我们来到了《诗经》的第三现场,也就是古老的邶国。邶国在什么地方,现在有多种说法:一说邶以及后面的啵⑽廊际俏渫蹩松毯笏饨显绲墓遥罄矗⑧{都被卫国吞并。所以这三国之“风”写的其实都是卫国之事。季札到鲁国观乐,听完这三国国风后一起作了评论,意思就是把这三国国风看成一致的。然而,三国国风却又是分开的,为什么要分开呢?这可能成了一个天问了。一说邶在纣城朝歌以北,故称邶。一说邶即燕,啵绰常馐墙送豕墓鄣恪!妒废殖〔荒苋范ǎ舛杂谖颐恰妒分匕缸榈南乱徊秸焯焦ぷ鞔戳撕艽蟮穆榉场2还萸叭肆粝碌南咚鳎颐腔旧峡梢匀范ǎ缡攀祝氖奔浯笾率窃谖髦苣┑蕉苤芷酵跻院蟮氖昙洹
初探邶风现场,我们读到的第一首诗便是这首《柏舟》。
《柏舟》和后面的十多首诗,给我们的一个整体印象就是,和二南相比较而言,邶风里面的诗无论从篇幅长短,还是就其艺术手法而言,都有所超越。这符合诗歌语言艺术发展的客观规律,因为随着时间的向前推进,人们的思维方式与语言能力都在随之进步。是故,俞平伯在《读诗札记》中是这么称赞《柏舟》的:“通篇措辞委婉幽抑,取喻起兴巧密工细,在朴素的诗经中是不易多得之作。”不过,我还觉得后面的诗大都可以与之媲美。
虽然在真正进入诗经现场之前,我就读过这首诗好几遍了,但总体的感觉,和别人没有什么两样,大抵也还停留在诗中那女子自伤遭遇而挥之不去的哀愁之中。再读《柏舟》,我头脑里突然闯进了一个高瘦的影子,待看清时,不觉悚然一惊!闯进来的这人不是我们熟悉的屈原大夫又能是谁呢?
当我把屈原大夫的印象画在纸上,以备线索之用时,看到的人都问,这位很像楚国的三闾大夫啊,他不是在汨罗江边行吟去了吗?如何跑到邶国来了呢?是啊,我也莞尔。屈原可只有一个,而且是“楚产”啊。可是,一句“汨罗江边逐臣恨,离骚高韵说到今!”的诗句又冒了出来。
屈原虽然是“楚产”,然而,屈魂却并非孤立的。所以我一读完《柏舟》,几乎就可以断定,屈魂在此!
关于《柏舟》的题旨,大致有两种根本分歧:一说是妇人不得志于夫;一说是君子失意于君主。至于偶有一说,寡女守志不嫁,则纯为牵强。而实际上,这两种分歧,看起来好像是区别很大,但其实都有道理,用现在的话就是一枚硬币的两面:妇人与夫是表,君子与君主则是里,二者从深层上讲是互为表里。无论是诗经还是楚辞,二者都有一个共性,那就是以美人香草喻臣子君王。
诗中虽然是以一个不宠于丈夫的女子的口吻来诉说自己的遭际,但其内容所指并无一件事涉及家庭生活。或者说,她所倾诉的忧愁其实都是抽象的,而不是一般的弃妇诗或怨妇诗所常指的室家生活。
且看她失欢于丈夫的原因何在?是她自己的原因吗?不是,既不是自己年老色衰,不见爱于夫君;也不是自己做错了什么,比如严重一点就是失足失身,因而失欢于丈夫或丈夫家人。那么,是丈夫本人的原因吗?也不是。他既没有嫌弃她不够风流体贴,也没有嫌弃她持家无方,无德无行,更没有因为自己另有新欢。两方面的原因都不存在,那么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第三者。诗中明确道出了第三者就是“群小”。“群小”具体是指什么人?有人说,是指丈夫身边的众多小妾,由于她们争风吃醋,拨弄是非,而导致丈夫冷落了她。我以为,如果是因为这方面的原因,诗中的女子没有必要反复强调自己“我心匪鉴”、“我心匪石”、“我心匪席”,只需直接检讨自己魅力不如他人即可。男人爱女人,并不一定要在乎你的心多么多么好,有时“狐狸精”的媚术胜过一切内心的表白。生活中也往往是当男子遇到困境时,才想起“家贫思贤妻”这句古训来。
柏舟:三千年前女子竟是屈原的前辈(2)
我们也不清楚,三千年前的女子是不是也像今天的女子一样,动不动就到酒吧“今夜里买醉”?不过,可以想到,在那样一个礼制社会,一个贵族女子恐怕不会轻易提着个酒瓶,独自到处游逛吧。
从诗中女子一方面强调自己的尊严,不可轻易屈从;一方面又在夜静之时对“群小”之恼恨这两方面结合来看,显然不是个一般的夫妻失欢案件。排除了这一可能,那么,只剩下一种可能性,那就是诗中的女子只不过是个影子,真正的幕后人是指向君子的。
《毛诗序》说:“《柏舟》言仁而不遇也。卫顷公之时,仁人不遇,小人在侧。”
朱熹在《诗集传》中也云:“妇人不得于其夫,故以柏舟自比。言以柏为舟,坚致牢实,而不以乘载,无所依薄,但泛然于水中而已。故其隐忧之深如此,非为无酒可以遨游而解之也。”
《孔丛子》中也载有孔子的评点:“于《柏舟》见匹夫之执志不可易也。”
上述三大关键证人都指证了这一可能性。反观《诗经》时代的女子,如果她真心想挽回夫妻感情的话,那么即使再贞烈,也不至于一点也不会自我检点。相反,她所强调的“我心匪石”,也不是家庭生活、夫妻关系中的内容。石亦为化,水亦长流,只要女子以自己的诚心来感动丈夫,那么,丈夫的心哪怕是石头也是可以受到感化的。
因此,我以为,诗中的女子应该是一个君子借女子口吻,感伤自己失意于君上,并借以倾诉自己忠贞和有所作为的心志。这种方式和屈原的方式差不多是一致的。如:以美人(女子)自喻,以爱人(丈夫)来喻君王,此一似也;剖白心迹,宁折不屈,此二似也;痛骂群小,伤不堪己,此三似也;以日月为隐射政治大环境,此四似也;想离开伤心之地,却又不忍离开,好比歌里所唱的“其实不想走,其实我想留”,仍然对君王抱有一丝的希望,希望通过自己的剖白心迹,挽回君王之心,此五似也。
有此五似,可见,诗人就是屈原的前辈,屈魂精神先在于此。并非只有南方的楚地山水,才产生屈原式的精神,在北国的冰雪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