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明地带-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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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冬天已经进入数九了，用凉水浇我我肯定得喊，他们就踢我，踢完再浇我，问一阵浇我一阵。姜彩熠：给她浇凉水浇得时间很长，她受不了了。这时候他们跟她说，那个男的已经承认了，反正他有钱，你承认就行，承认就放你走。这样她就承认了。
齐晓飞：说他（刘某）替我交（罚款）。我说，他替我交，我咋跟他说啊。他们说替我跟他说去。过了一会儿回来了，说他替我拿5000 元罚金。我说，那我就承认。他们边说边从外头拿了一件破衬衣给我。那个矮个儿还说，找不着毛巾了，用衬衣擦擦得了，还品牌的呢。我就擦身上。他们说，把裤头和胸罩脱下来。因为内衣是湿的，他们往我身上浇水。我就当着他俩的面，把裤头和胸罩全脱了，他俩也没出去。脱完之后我穿上原来的衣服。他们说，到前面屋子你不许骗我，说好承认的，你要骗我看我回来怎么收拾你。
按照齐晓飞的叙述，接下来，她被要求抄写一份现成的笔录，笔录中她承认了卖淫的事实。当时的时间大约是凌晨3 点多钟。第二天，齐晓飞被送到和平公安分局，给予行政拘留15 天、没收违法所得100 元的处罚。12月29 日，和平公安分局又对齐晓飞做出了收容教育6 个月的决定。
子 墨：她怎么受不了就要签字呢？
姜彩熠：当时有两个原因吧，一是，给她浇凉水，冻得她实在受不了了，她自己说当时有点失去知觉了；二是，那个男的承认了，同意替她交罚款。警察又说，你签了字明天一早放你回家。她跟警察说，你不能骗我，我没那个事你让我承认也可以，但是必须让我走。那个警察跟她赌咒发誓，齐晓飞的笔录0
涉嫌嫖娼（4）
说灯灭我灭，说话算数，你明天早上坐最早一班车回家。这样她就签字了。
按照当事人刘某的叙述，在2005 年12 月23 日当晚，虽然他亮明了自己副厅级干部的特殊身份，但仍然在派出所里遭到了殴打。警察对他说了这样的话：我们和（按摩店）老板有仇，要整老板，今天算你倒霉，我让你说啥你就说啥，只要按我们说的做就放你走。而刘某一直拒不承认自己有过嫖娼行为。
子 墨：在派出所里刘先生和民警发生肢体冲突了吗？
姜彩熠：他自己讲到了派出所之后，警察踢他的腿和腰。他回到单位脱了衣服，把伤给单位领导看。
子 墨：刘先生的身份公安机关知道吗？
姜彩熠：知道，这就是为什么没有对他罚款，也没有对他实行拘留或劳教的原因。如果正常来讲，承认（嫖娼）了，也应该跟小姐一样进行拘留或者收容教育。
子 墨：即便没有进行处罚，但是以他的特殊身份来看，基层民警怎么会踢他打他，而且逼着他在笔录上签字呢？姜彩熠：有些人也提出这个疑问。他自己说是有挨打，而且从派出所出来以后，腿是瘸的，他的司机和单位的人也可以作证。
刘 某：我说我根本没干那事，你们怎么非得逼我承认？他说，把你带进来了，你不承认我们不好交代，我们是有指标的，指标完不成，领导嫌我们无能，我们这里也有提成。只要你按照我们说的做，就放你走。
子 墨：有人猜测，是因为基层民警想赚钱才会这么做，可能吗？
姜彩熠：最近公安部发了一个通知，取消基层派出所办案指标。从通告文件来看，基层确实存在办案罚款有指标的问题。
在刘某的叙述里，民警的态度此时已经和气了许多，当时仍未完全酒醒的刘某于是答应在一份承认自己“打架骂人”的笔录上签字。但是，警察隔了一段时间后又返回，要求他重写一张承认自己嫖娼的笔录，此时他因为胃痛难忍，心脏也很不舒服，在身体实在难以支撑的情况下只得按照民警口述的内容写了第二次笔录。
刘 某：当时我因为酒喝多了趴在桌子上，他们自己写了起来，写完（笔录）让我签字。我说我要看一下。他说不用看了，就写打架骂人的内容，签完字再看，天也不早了，签完字让领导看完了你赶紧走。我看他们态度也好转了，也比较诚恳，当时我由于喝酒而迷迷糊糊的，就在训问笔录上签了字，然后按下手印。那个警察拿起笔录就往外跑，我踉踉跄跄地追他，想看笔录，他一把把我推到屋里，我坐在地上了。他说你不准动，不准出屋。后来，我的心脏和胃难受，跟他要速效救心丸和治胃病的药。他说黑灯瞎火的，到哪去弄药，你就挺着吧。我说我实在受不了了。他说你死了也是个醉鬼没有人知道。没有办法，我怕他们在派出所把我弄死，只好按照他们口述的内容写了第二次笔录，并且签了字按了手印。然后，他们把我的笔录交给了姓杨的警察，说拿这个东西弄那个女的。
刘某在第二天被释放，办案的民警要求他务必对此事保密，而且还明确地告诉他，过两天还可以把涉案的材料还给他，但是他必须对办案弟兄有所表示。刘某感觉自己被敲诈了，于是在一个朋友的劝说下，找到了南站派出所的所长李国义，给了他3 万元，希望他能帮助自己“摆平”此事。然而3 万元并没有使事情平息，最终刘某选择了向上级汇报。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涉嫌嫖娼（5）
刘 某：李国义说，你拿出3 万元这个事我保证给你摆平，而且不给你传出去。我虽然没有干这个事，但是传出去好说不好听。没有办法只好按照李国义的要求让我亲戚给他送去3 万元钱，另外买了两条极品芙蓉王烟。但是后来我接到了一些骚扰电话，还有好多短信息，把这事传得沸沸扬扬，单位也知道了。我感觉这样敲诈起来没有头儿，他们原来说还给我的材料也没有给，还在继续敲诈。这样我就如实向单位领导和上级做了汇报。
媒体对此事广泛报道汇报此事后，刘某被上级机关责令停职反省，纪检部门原本想按照嫖娼对其进行处理，然而经过近4 个月的调查，却发现此案疑点过多，并最终认定嫖娼事实不存在。而南站派出所所长李国义受贿的事实也被纪检机关查实。目前，中共沈阳市纪委已经对李国义采取“双规”措施，案件正在调查处理当中。而刘某和齐晓飞相继在笔录上签字承认卖淫嫖娼的事实之后，鑫鑫按摩店店主宫双林和张秀华也被判定有罪，送进拘留所，罪名是“容留卖淫”，刑期3 个月，同时还各自交纳了罚金万元。
子 墨：既然他们都承认了，是不是有可能这个事情真的发生过？
张秀华：我不相信。我想我家服务员是被殴打、被诱供的。我一直说我家店里没有发生过卖淫的事。
子 墨：你为什么承认容留卖淫？
宫双林：我想让我媳妇少受点苦。本来已经离婚了，没想到因为这个事情还要进来（拘留所），真是雪上加霜。他们说你签了字以后，可以把你媳妇先放了，让她在这儿遭罪干啥呀，明天你回家取点钱，交点罚金，就完事了。我到了拘留所之后，头半个月还以为我媳妇没进来呢。我让家里给我拿衣服，发现始终不是她签的名字，才想到她可能也进来了。因为要是家里给我拿衣服，起码她会去拿，她没拿，我一想，完了，她也进来了。
子 墨：你一直都不知道她也进来了？宫双林：不知道，临到拘留所的时候，他们还说，你媳妇肯定放出来了。
2006 年4 月，拘役3 个月期满后，宫双林和张秀华向辽宁省沈阳市和平区法院递交再审申请书，要求撤销该院对其做出的容留他人卖淫罪的有罪判决，和平法院审监庭已经正式受理此案。而当事人齐晓飞也聘请律师，要求还她清白。另一名当事人刘某因为副厅级干部的特殊身份，辽宁省的数十位人大代表已经联名呼吁要求重审此案。
子 墨：现在齐晓飞怎么打算？
姜彩熠：委托律师要求还她清白。从现在的证据看，这个案子将来有可能被推翻。我们已经向上级公安机关也就是沈阳市公安局提出了行政复议，市公安局已经受理。
子 墨：刘先生副厅级干部的身份对翻案来说有帮助吗？
姜彩熠：刘先生的这个身份引起的社会反响可能会大一些，跟普通人涉嫌嫖娼造成的社会舆论不一样。
子 墨：是不是可以说，刘先生副厅级的身份至少从客观上帮助了这个案子？
姜彩熠：对，服务员也好，足疗店老板也好，还是间接地借了副厅级干部的光，事情因他而起，案子能翻过来他也会起一定作用。因为如果纪检机关不介入，案件的证据没有变化，案子就改判不了。正是因为纪检机关介入了，使案件证据发生了变化，派出所所长被“双规”，案子才有了转机。
子 墨：也就说，如果刘先生的身份只是一个普通老百姓，这个案子就有可能翻不过来了？
姜彩熠：那就很难说了。如果没有纪检机关的介入，很难翻案。
子墨点评：
很遗憾，在采访的过程中，我们听到的只是一面之词。4位当事人的陈述是夸大其词还是有理有据，司法机关自有判断。目前，这起嫖娼案的审理工作并未结束，那天晚上发生在鑫鑫按摩店里的事情也还没有盖棺论定。不过，和平区法院负责审理此案的法官已经对媒体表示，对于这起卖淫嫖娼案，将依法独立行使司法审判权，根据已经发生了变化的证据，公正审理此案。但是，我们设想一下，如果没有当事人副厅级干部的特殊身份，如果没有众多人大代表的关注，这起案件会是一个什么样的结果？
短信惹祸（1）
法治蒙羞，祸从“诗”降。重庆市彭水县一个谨小慎微的职员，因为一条针砭时弊的短信，被控“诽谤”，锒铛入狱。一个月后，因为媒体的介入，才被无罪开释。一场从天而降的牢狱之灾，就这样戏剧性地开始，又戏剧性地结束。
彭水县距离重庆市261 公里。它四面环山，在重庆42 个区县中，经济发展水平在倒数三名之内。31岁的秦中飞是彭水县教委人事科一名非常普通的科员，一直以来，他都在这片贫困的土地上过着一个普通人的生活。2006年8 月31 日下午5 点，秦中飞忙完一天的工作准备回家。突然彭水县公安局国安大队的两位同志走进他的办公室，调查一首名为《沁园春？彭水》的诗是不是经由他编写并通过短信传播的。
秦中飞：他们到办公室询问相关情况，问是从哪儿收的这条短信？下家是谁？其实作为我来说，我很明白这首“诗”就是自己写的。但那时候出于一种本能吧，我说我不知道，需要回忆一下。不过，十几分钟后，我就承认了。我觉得没有必要去反抗什么，毕竟是自己做的事，不管后果怎样，自己必须承担，无可推卸，也推卸不了，因为诗是从我手机发出的，不可能推得掉。所以承认过后，我就被他们带走了。
国安大队来调查的“短信事件”是半个月以前的事了。那天午休时，秦中飞根据收到的一条名为《虞美人》的短信，即兴改编成了一首诗：马儿跑远，伟哥滋阴，华仔脓包。看今日彭水，满眼瘴气，官民冲突，不可开交。城建打人，公安辱尸，竟向百姓放空炮。更哪堪，痛移民难移，徒增苦恼。官场月黑风高，抓人权财权有绝招。叹白云中学，空中楼阁，生源痛失，老师外跑。虎口宾馆，竟落虎口，留得沙沱彩虹桥。俱往矣，当痛定思痛，不要骚搞。
秦中飞：真的就是在沙发上睡不着午觉，起来之后，在10多分钟内把它写完了，过后也没有修改，就这样发出去了。10多分钟能想到多少问题？想不了那么多，只是觉得好玩。想着发朋友们看一下，一笑了之就算了。
秦中飞秦中飞把这条短信分别发送给了10 到15 个好友。又通过QQ 发给了4 至5个网友。此后，他就把这件事忘了。但是15 天后，国安大队的训问让这首小诗重新回到他的生活中，并且是以一种从未想象过的方式：牢狱之灾。
秦中飞随即被带往彭水县公安局国安大队协助调查。带走之前，干警翻查并没收了他的手机和QQ 号，并对办公室的书籍、电脑以及秦中飞的住处进行了搜查。当天晚上的审讯持续到夜里12 点多，主要围绕两个问题，为什么要写这样一首诗？诗中每一句话是什么意思？随后，秦中飞被国安大队民警带到了县公安局2 楼值班室，右手反铐在墙上……秦中飞在无奈的尴尬与恐惧中度过了一个漫长的不眠之夜。这一切，带着儿子回了娘家的妻子陈琼并不知情。
秦中飞：当时也没想什么，反正觉得这不是个多大的事，当时想着可能问一下就出来了，没想到后边的结果。经过审讯之后，被送到看守所，才开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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