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忠实和他的白鹿原-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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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一个真实本色的陈忠实从七十年代初开始,我和忠实已经有了二十多年的交谊。老朋友之间的来往、聊天不知道有过多少次,但像今年十月间真正为了写文章而坐在一起单独对话,却还是第一次。
忠实告诉我,一九九二年春天,交出了他视为生命的《白鹿原》手稿,他这才比较心安地重锁了老家的院门,返回西安省作协的大院里。从此一家人才又重新生活在一起。
一九九三年六月,和《白鹿原》单行本出版几乎同时,他被选为陕西省作家协会主席。从此,他便以主要的精力投身于作协机关的日常工作,如机制、人员的调整,六层办公大楼的筹建,陕西文学队伍的建设等等。就个人而言,他认为最要紧的还是以沉静的心态读书和写点散文。为此,他给自己立下了三条约律:不再接受采访,不再关注对以往作品的评论,一般不参加那些应酬性的集会。“作家不能像明星那样,老上电视、传媒,让读者观众老看他那张老脸有什么意思嘛! 作家归根结底是通过作品和读者交流。在作品之外的热炒,当作名人在各种媒体上曝光绝对没啥好处。文学的事业只能靠文学本身去完成嘛。”忠实一脸诚恳地说。
当然,他承认,《白鹿原》荣获“茅盾文学奖”并在今年四月颁奖之后,他不得不破了例。但半年过去了,也该到收束、约束自己的时候了。
“忠实,回眸已经逝去的年月,你觉得自己最成功的是什么呢? ”我们开始了问答式的对话。
“那当然是从八二年到九二年下狠心蜗居在白鹿原北坡的祖屋里,完成了一系列从短篇到中篇、长篇的创作,特别是做成了《白鹿原》。我终于把握住了属于自己的十年。哦,上帝,我在迈进五十岁的时候拯救了自己的灵魂。”忠实很实在地坦言,双眼闪着真诚的光。
“那么,以后在创作上有什么重点呢? ”我问。
“暂时定下的有《〈白鹿原〉创作手记》和把《蓝袍先生》扩写、改写为长篇。”忠实说。
“你最赞赏的人生信条是什么呢? ”“不问收获,但问耕耘。”稍停,忠实接着说:“我近年还用一首小诗勉励自己:踏过泥泞五十秋,何论春暖与春寒;从来浮尘难化
铁,青山无言还无言。“平和刚强的铁汉子性格溢于言表。
“你最赞赏的品德是什么呢? ”“忠诚的劳动,尤其是智慧的、有创造性的劳动,包括科学和文学。”完全是不假思索的回答。
“那你所鄙视的呢? ”“当然是投机取巧的行为。”“噢,我们换个话题吧。你有什么业余爱好,劳累之后怎么休息、放松自己呢? ”“和基层干部、农民玩‘纠方’( 土围棋) ,下象棋,听秦腔哪。为了暂时赶走满脑子里那些纠缠不清的人物故事,我就离开小圆桌,到院子里坐在竹躺椅上喝陕青酽茶,抽雪茄烟,把录音机放到最大音量听秦腔,或者喝西凤酒。全都是强烈型的刺激。忘情的时候,我还自己扯开嗓子自唱自赏呐。你听———‘汉苏武在北海哪……’”忠实边站起来唱,边自嘲地说:“哎,后面的唱词忘球了。”“当然,我知道你还是个足球迷呢! ”我说。
“那不假。奥运,世界杯外围赛,决赛都爱看。我那小屋里收不到电视,我就骑车到七八华里远的亲戚家或空军工程学院朋友家里去看,哪怕熬到凌晨两三点再骑车回家里休息也过瘾。”看忠实那么高兴,我有点不忍心又憋不住地问:“忠实,你这些年自己难道就没有感到最难受的事情么? ”忠实一下愣住了,但很快就不再犹豫地说:“那,我只能说是在感情生活方面……的失落……”“能稍微说得具体一点吗? ”我忍不住得寸进尺。
“……还是以后由我自己来写吧。”望着忠实那双真诚而略带一点忧郁的眼睛,我知道,该适可而止了。
陈忠实,几乎亲身感受、体验过人民共和国的一切苦难,对人民的艰难和痛苦有真切、独特的感受。他深深地爱自己的故乡、祖国和人民。他坚韧,朴实,执著。他最终被公认为描摹巨大民族悲剧的圣手,成为当代中国文学的大家之一,绝非偶然。
他有收获的欢欣,也有失落和遗憾。他有真诚的爱,也有鲜明的恨。
他很刚强坚韧,却也渴望温馨。这,就是真实而本色的陈忠实。我想。
一九九八年十二月二十七日夜草成于北京东四十条笔者附记:1。 本文主要根据一九九八年十月十五、十六日对陈忠实的访谈笔记并参考了陈著散文集《告别白鸽》的有关篇章写成。
2。 如果读者有兴趣了解《白鹿原》的编辑工作中的背景资料和对这部长篇巨著的分析评价,请参阅拙文《永远的〈白鹿原〉》。
( 载《漓江》一九九七年第一期,连载于《香港作家报》一九九七年五、六月号,收入山东画报出版社出版的《艺海双桨———名作家与名编辑》一书) 。
(此文原载于《当代》1999年第三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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