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知青婚姻内幕-第8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临回城的那天夜里,我把他留在了厢房。
毋庸赘言,这几位已进中年的知青当年被呼喊着革命辞藻的浪潮席卷着与农民结合,十余年后,又倚重法律与农民离婚,这之中的变化确有跨时代的意义。虽然她们都含着刻骨的痛苦去继续人生,但马克思主义的人道主义力量终究战胜了愚昧。无论她或他,在没有爱情的婚姻解除之后,相互都有了重新创造新生活的机会。
毋庸赘言,这几位知青的离婚案发生在八十年代初,当时的社会舆论对她们无不存在两种截然不同的评价。痛骂她们道德沦丧的有之,同情她们勇于冲破封建罗网的有之。笔者不再去评述孰是孰非,剖析婚姻观不是本文的目的。笔者只想再从下面两位知青坚守与农民婚姻的自述中给读者一个思考的天地。
之一,李杭,男知青。
我不能和她离,我是男子汉,和那些女的不同,她们嫁给农民立时成了三孙子。她听我的,她要和我犯刺,她爹也不答应。再说她家对我有恩,我不能没良心。
文革时我属于狗崽子范畴的,集体户出身好的都走了,最后就留下我一个人。下工回到那冷冰冰的屋子里,不想别的,就想死。就在这时,她爸亲近上我,隔三岔五请我到她家吃饭。她家没儿子。一天,她爸喝过几盅酒后对我说,你做我女婿吧。我哆嗦着告诉他没钱娶老婆。她爸笑了,说就看中我没钱。倒插门,女婿加儿子,怎样?我当时就哭了,没想到世上还有人对我这么好。
糟糠之妻不下堂,您说我能和她离吗?
问我还想回北京吗?这不明摆着的,谁不想和爹妈一块儿生活,我有四个孩子,落实政策后我到县城工作,有两个大的吃了粮本,可她和两个小的还是农业户。就这家庭状况,在北京还能有活路。在县城好混。我把他们娘儿四个接到城里,给她找了个扫大街的活儿,三餐吃饱饭算是没问题了。
问我现在生活怎样?就是活着。我和她快十年没穿新衣服了,都可着孩子穿。每个孩子有一身没补丁的衣服,放学回家就让他们换上旧的。孩子们说同学笑他们“啃一身”,闹着做新的。现在的衣服贵成什么样您还不清楚?一个孩子做一身,四身衣服一月工资就没了,还得吃得喝呢。说到吃,不怕您笑话,除了过年过节吃顿肉,平日里就是土豆熬白菜加大葱蘸大酱。
让她做买卖?本儿呢?我不想在老乡面前述苦,唉,实话说了吧,她病了,肾炎。住院两个月拉几千快钱的饥荒,还没看好。大夫让转到省里看,她却连县医院都不愿住,哭着要回家,说为了孩子不能再把钱往无底洞里扔。我也哭了,到省里看病少说又得花几千,这笔钱人家敢借我也不敢伸手呀,我只能将她接回家养。现在,我一月百十块钱的工资养活四个孩子一病人,除了吃饱肚子,干不了别的。饥荒越拉越多,只有让孩子们大了还了。
之二,郝秀芝,女知青。
你写吧,我想让你写写我。
我好强,下乡只半年就成了知青典型。我不是吹出来的,我是全县第一个女子积肥员,挑着百十多斤的粪桶,肩上的皮脱了一层又一层,身上的臭味儿,熏得同学们不看着我换下衣服不让我进屋。
我入了党,后来又做了大队副书记。那年知青中刮起结婚扎根论,县里要培养一个与农民结婚的典型,便找到了我。开始听到领导这么对我说,我直发蒙。说心里话,我并不想在农村待一辈子,可那位领导给我上纲上线,说这是党在考验我,是忠不忠于毛主席革命路线的大是大非问题。他临走很严厉地说,这个典型当也得当,不当也得当,党需要我做这样的抉择,并且要求我在下次知青大会上就要向全县知青表态。
我矛盾极了。我不想说假话,但一想到这是党的需要,最后还是点头了。
他们给我介绍了个未婚夫,叫张绍文,人挺老实,可我爱不起来。一个姑娘的终身呀,就这么凑合了,我不甘心。我用乘年轻多干革命工作为借口,拖着不结婚。
四年过去了,知青回城走得差不多了。一天,煤矿来县里招工,我忍不住找到公社书记,提出要走。书记说,你不是要扎根吗?再说还有绍文,人家等了你四年,总得有良心。我铁心了,昂起头说,知青都走光了,也用不着我这个典型了。至于绍文,只要放我走,我立即和他结婚。
唉,既然铁心要走。干嘛还要套上这个枷锁呢?结婚与进厂,这总让人觉得有等价交换的商人味儿。不过,那时我的确是从良心的角度嫁给绍文的。我没想到在以后的日子里,这强加给我的婚姻会像十字架一样压在我的身上。
结婚后,我在矿上工作,绍文仍然在家种地。一年后,我们有了孩子。我在婆家休完产假便拖着虚弱的身子将孩子抱到矿上上班。在矿上,我又忙工作又忙孩子,吃不好睡不好,不知昏倒过多少次。每当夜深,我就感到说不出的孤独。我真希望绍文来帮我。可他真来矿上,不用说没工作,就是粮食也没地方供给。
孩子三岁时,绍文来了,是带着病来的。他得了肝炎,脸色黄得吓人。我立即将他送到医院,他没有工作,更没有公费医疗,一个月过去,花尽了我几年的积蓄。绍文不敢再在医院住下去,偷偷跑回我的宿舍。我拉他回医院,他苦求我答应他在家养,怎么养?肝炎要吃好的补品,可我一日百十元钱工资除去吃、穿,再为绍文看病,买高价粮,还能有多少钱为他买营养品?整整三年我没吃过一口肉一个鸡蛋。每星期买一点点肉算是改善伙食,我只能看着绍文和孩子吃。
这些年我们全家没做过一件像样的衣服。我那宝贝孩子最喜欢的两件衣服竟是同志的孩子穿小了送给她的。绍文看着家徒四壁的屋子也常落泪。他说他后悔当初和我结婚,把我坑了。
我决心彻底解决绍文的问题。我先找矿上请他们解决一下绍文户口问题,或给找个力所能及的工作。矿上说我工龄不够,要二十五年才行。没有户口,工作也就无从谈起,有那么多待业青年还没工作呢。我只好回到插队的县,找那位让我和农民结婚的领导。这位领导离休了,他承认当年办了件愚事,可又说那是极左路线逼的,县里不找个和农民结婚的知青典型,上级追究下来吃不消。现在他没权了,只能帮我写个条,找找现时当政的县太爷。那位县长我认识,是过去的县委秘书。他见条后,让我等几天,他去找有关部门商量一下再告我结果。结果呢?三天后,他苦涩着脸告我,有关部门翻过所有从中央到地方的文件,均没有能给绍文转成城镇户口的条文,这事无法办了。听后,我真想扇这县长一嘴巴。
没有任何人来承担造成这场悲剧的责任,难道只让我一个弱女子来承担吗?
尽管因为篇幅的限制,笔者对原始采访记录整理压缩得只剩下经络骨骼,但在撰写时,依然泪盈稿纸。不用再评述,我相信读者已做出公正的裁决。
借用郝秀芝的话做为此章的结尾吧:“痛苦我可以忍受,但我不能忍受的是找不到造成这场痛苦的责任者。”。 最好的txt下载网
九、往事何时了
九、往事何时了
秋风吹得霜叶醉人,
醉人的霜叶却依旧喜爱春风。
本文写到这里应该结束了,因为再按时间顺序写下去,知青婚姻问题已不复存在。可笔者自信,已进入中年的知青朋友是不会同意这个观点的,因为整整一代在婚姻问题上痛苦的经历,几乎无不与当年上山下乡有关。
八十年代中叶的大男大女几乎都做过知青,他们熬到回城,甚至为夺回失去的青春熬到上大学考上研究生,当他们从恶梦中醒来,突然发现青丝已生白发,眼尾已刻鱼纹,不但心中的白马王子或窈窕淑女难求,既使是相敬相知的配偶也难寻。他们惊呼:“一代人的爱情活活的‘轮空’了!”
这种轮空现象在女知青身上表现得尤为突出。男知青回城后,凭借性别优势,可以找到比自己小五岁,甚至十岁的妻子,这导致了女知青回城后,择偶的机会更少。
X君是二十六岁时调回北京的。她总以为自己是十六岁的年龄,那个白马王子依旧飘浮在她的脑际。她长得很美,自视特高,据她说风靡北京的“择偶三要素”就是从她这儿传开的。身材要高,肤色要白,脸庞要俊,结果不但吓退了为她张罗的介绍人,连同龄青年都躲得远远的,而比她年龄小的绝不追她。中国的男子汉把娶比自己大的女人视为无能。熬到三十岁,做母亲的愁了,到婚姻介绍所为她找对象,仍旧没有够条件的。她只好降低条件,只求家庭好,有住房。于是,她和一个不及她高,肤色黝黑,面目丑陋的大学教师闪电式地结了婚。现在,她总不停地对同志哀叹,说如果不是下乡耽误了她,她绝不会找这样的丈夫。
Y君做为教授的女儿,不但文静高雅,而且自尊心极强。她是1977年回城的,1978年考上大学。母亲让她在同班同学中找一个对象。她说男生就一个没结婚,她实在爱不上他。大学毕业后,她已是三十四的年龄。她仍不向任何关心她婚姻的人提择偶条件,她的文化层次使她只能追求心的结合,她的婚姻观使她只能默默地等待他的出现。终于有一天,她明白自己已属于轮空的一代人。现在,她出国留学了,临行时对朋友说,她还要等,绝不违拗心意,那怕独居一生。
Z君不甘心乖舛的命运。她开始和Y君一样,默默地等待爱的降临,直到在医学院读完研究生,才醒悟到这样的等待有如缘木求鱼,永远不会有奇迹发生。她只有另辟蹊径。毕业后她分配到某医院,不久便瞄上了一位主任医师。她知道这位主任医师有妻子,且长她十岁,她铁了心要做第三者。她说:这是逼的,既然社会夺走了她爱的权利,她就应毫不退缩地嘲弄社会,将爱再夺回来。在这场争夺战中,她的年龄有绝对的优势。她成功了,但一个家庭也解体了。
女知青回城后的婚姻无外乎以上诸君的三种结局。无论何种结局都包含着不幸。当然,知青中也有少数幸运者,但幸运者的欢笑绝掩饰不了不幸者的泪水。
有材料说,女方插足他人婚姻的案件中,当年做过知青的占有很大比重。
男知青虽多有凑和的婚姻,但独居者寡。
女人是弱者,女知青更是弱者,她们的确比男知青更加艰辛困厄。这就是笔者为什么将笔触更多地伸向她们的原因。
写到此处,笔者不能不接叙第二章中那些受污辱的女知青回城后的命运。她们的心房早已锁闭,无论是独身还是下嫁,痛苦关在心房内,世人是难以探秘的,笔者也只能从友朋的口中索觅她们的心路。
孤独者A:
小杨是被干部奸污后怀孕的,她挺着肚子步履蹒跚了,那干部才被告发。县知青办通知她父母接她回家生孩子。她家是书香门弟,虽然老俩口被打倒在地,仍面子十足,拒不让她回来生,县知青办只好到处打听没孩子的孤寡老人,最后找定一个四十六、七岁没有后的农民。
按照人家的要求,小杨是夜里用马车拉走的。那天是阴天,她辨不清东南西北,天亮赶到这人家时,她已被颠簸得五脏俱裂。她呻吟着躺在土炕上,直到坐完月子,再没出过这屋。那是个女孩,白白胖胖的,把那户人家喜得不行。她听到外屋邻居说,这孩子长大了,准又是个大美人。她不想给了,想自己养活,再苦再难也认了。她向人家说,人家根本不理她。满月后的一天夜里,她喝过这家女主人端上来的一碗麦乳精后,便昏睡过去。醒来时,她发现自己正躺在一辆装满羊草的马车上。身边孩子没了。她知道受骗了,世界立即变得一片漆黑。她号啕着呼唤女儿,跪着求车老板告诉她孩子生在何村。车老板只用鞭响回答她。
她是以病退的名义返城的。后来她上了师范院校,后来做了小学教员,再后来她父母平反了,她也变成了一个成熟、冷艳、高傲的女人。可她不敢谈恋爱,她怕男人知道她的经历,她怕因此而向男人卑躬屈膝。她变成了一个只为保护自己的高贵而活着人。其实,她的心比谁都虚弱。
十五年后,她又踏上了这块使她受辱的土地,她要找回女儿,拿着大把的票子在她插队的村到处打听女儿的下落。出她意料,金钱也未使村里人告诉她详情。她只好回到县城打听。当年主管这事的是个下放干部,早调回省城了。于是她又赶到省城。结果,那个下放干部离休后,已病死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