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钵-谁主金屋(出版)-第6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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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雨劝慰着自己,心稍稍安定了些,低着头想刘彻刚才地表情,尽管对自己有懊恼,但心情却不知为何好了许多,看来他还算有点良心。
她的嘴角不自觉地浮现出一丝笑意,偷偷抬眼,但见刘彻一个人木然地坐在床榻上,跪倒在地上的卫子夫等人还当一声不吭的刘彻依旧处于震怒当中,更加不敢抬头。
第三十五章 今夜你留下
刚才还不可一世的君王,却在顷刻间成了一个木头人,刚才隐隐的喜悦之情渐渐逝去,谷雨的心中不禁生出一抹怅然,公孙贺因为自己的死而受尽了煎熬。而对于刘彻来说,虽不会像公孙贺那样夜夜经受梦魇的摧残,但亲眼看着自己死去,一定也不好过吧。他也许想要忘记自己,他不想再接受平阳公主送上的“谷雨”们,可是自己还是让他又想起了从前那个死了的“谷雨”。
只可惜,就像当日的公孙贺一样,明明人就在眼前,却不能对他说一句安慰的话。对于刘彻,她就更加不能了。她甚至根本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她庆幸自己戴着面纱,至少这样不用担心刘彻看到自己也极不自然的表情。
刘彻站了起来,一个人径直走向窗边,他的手扶着窗边的镂银漆柜,手却像是没有任何感觉一般地死死地抠住柜角,指尖变得发白,硬生生地把那一个角给捏得粉碎。
其他的内侍也都吓得跪倒在地,没有一个人敢吭声,甚至连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刘彻终于出声,“朕要一个人静静。”他的声音沉缓,低低的,像是被泰山压顶,透不过气来。
所有人倒是松了口气,张姨妈向卫子夫和谷雨都使了使眼色,示意二人退出去。刘彻没有发话,谷雨和卫子夫等四人也只能继续站在外头等着。张姨妈被谷雨气得够呛,她和平阳公主自然都把宝押在了卫子夫和谷雨的身上,尤其是后者。哪知道谷雨居然惹得刘彻龙颜大怒,幸亏卫子夫还算争气,否则平阳公主不仅没有讨好刘彻反倒是差点把自己给害惨了。
张姨妈想要教育谷雨,可此地说话实在是不方便,她只能在一旁恨恨地看着谷雨,想要以此来警戒她。
可是谷雨根本就没有功夫理会张姨妈的眼神。她时不时地抬起头看向殿内,尽管殿门紧闭。她什么都看不见。
刘彻为什么会有那么大的反应呢?就算觉得自己似曾相识,表情也不至于那么夸张啊。他好端端地又干嘛把自己一个人关在房间里头?谷雨看不懂刘彻,其他人就更是不解了。
公孙敖忍不住凑到谷雨身边,低声道:“你还真不怕死啊,那可是皇上,你真这样顶撞。不怕他杀了你?”
谷雨一愣,仔细想想刚才自己的确有点冲,只因为她心中有气,就忍不住对刘彻发泄了,她忘了刘彻现在已经是个暴戾的君王,真要是冲撞了他,他可不会对自己客气的。就连他最亲的姐姐平阳公主对待他的时候都是小心谨慎,深怕捋了老虎须,自己又有什么好趾高气昂的?又凭什么认定刘彻不会要自己地性命?
“刚才。谢了。”谷雨不禁气馁。对于公孙敖方才地求情说了句感谢地话。其实他不嬉皮笑脸地时候。还是挺让人放心地。
公孙敖咧嘴笑了笑。“客气。帮你。是应该地。”
谷雨脸一拉长。只当公孙敖又要开始不正经。公孙敖却只对自己眨了眨眼。颇有几分暧昧和意味深长地说道:“以后你就知道了。”
他眼睛才眨了两下。就听见刘彻地声音从殿内传出来。如同泛着莹光地青铜宝剑一样。刺破了空气。隔断了谷雨和公孙敖之间地交谈。
“公孙敖!”刘彻直喝着公孙敖地名字从殿内走了出来。衣袂带风。眼中满是霸道。
“皇上。臣在。”公孙敖不敢再和谷雨调笑。毕恭毕敬地向刘彻弯腰行礼。
刘彻已经神色如常,嘴角挂着冷笑,“你还敢自称臣?”声音不咸不淡,毫不温和。但至少不再像刚才那般令人听了胆战心惊。
公孙敖面不改色道:“卑臣虽然是庶人,但时时刻刻都忧心国事,即使身在民间也想以自己的方式为皇上分忧,自始至终,卑臣都没敢忘记自己的本分。”
谷雨听得公孙敖的自吹自擂简直要晕倒了,原来古代人拍起马屁来真的如此直接,刘彻听了就不觉得假么。
刘彻笑着道:“哦,是么,原来你还知道自己的本分。朕还当你无聊到了极致。居然还有闲情逸致到公主家做起骑奴来了!”
公孙敖被刘彻揪住了小辫子还是不慌不忙,“皇上。卑臣并非给公主做骑奴,卑臣到公主府拜访公主,知道公主正要派人护送两位姑娘前来见皇上,偏巧公主家最好地骑奴告假回乡,卑臣怕公主找不到驾车又快又稳的骑奴从而耽误了皇上的事,于是卑臣就自告奋勇替公主赶车。皇上,卑臣是因为皇上才这么做地啊。而且,卑臣之所以去公主府拜访公主,也是因为听说皇上最近曾到过公主府上,卑臣惦记皇上的身体是否康健,所以向公主问询的。”
他大言不惭地说话终于把刘彻给逗乐了,“皇姐家中那么多骑奴,难道就找不到一个又快又稳的?还需要你代劳?”明知道公孙敖说得是假话,但刘彻听了却是十分地受用,丝毫没有怪罪的意思。
“卫姑娘的弟弟卫青就是公主府中最好的骑奴。”公孙敖顺带把卫青推荐了出来。他说着瞥了一眼旁边目瞪口呆的谷雨,眉毛一挑,似是在告诉谷雨,跟皇上说话得像我这样,你不是挺能鬼扯的,怎么见到皇上就不知道把自己地聪明才智给用上。
谷雨就差对公孙敖竖起大拇指了,终于明白为什么历史上的公孙敖能够在七次被贬之后又七次当上将军,巧舌如簧用在他的身上真是丝毫不为过。
刘彻不动声色地将两人的眉来眼去收于眼底,他走向公孙敖,“既然如此,那你就把你的骑奴做称职了,现在就带着人回皇姐那,完成你的使命。”
公孙敖听刘彻叫自己带着人回去,不禁松了一口气,欣然拱手,“卑臣这就带两位姑娘回去。”
“姑娘?”刘彻轻轻一笑,“朕可没让你带她们回去。”在公孙敖愕然目光下,刘彻指了指一旁的张姨妈,“朕的意思是你带她和其他人回去。至于她们,今夜就留在这里。”
她们指的是谁,已然不言而喻。
公孙敖有些意外,他担忧地看了谷雨一眼,忽然意识到刘彻这是要把自己支走,是不想让自己替她求情么?
“皇上……”公孙敖还没有开腔,刘彻就已然猜到了他地想法,先声夺人道:“要是骑奴不想做也行,既然你这么挂记朕的身体,不如就把你变得和他们一样,天天待在朕的身旁,可好?”他说着指了指背后站着的一排内侍。
公孙敖的手抖了抖,觉得自己下半身的某处已经变得僵硬,他咧嘴尴尬地笑道:“皇上饶了卑臣吧,卑臣还想娶妻生子呢。”
刘彻哼了两声,“既然如此,就去做你该做的事。不该你管的,你最好别过问。”只一句话就彻底断了公孙敖求情的念想。
“诺。”公孙敖不得不答应下来。
第三十六章 三人共游湖
公孙敖再看了谷雨一眼,看来谷雨只有自求多福了。不过以他对刘彻的了解,他要是想要一个人死,当即就会实施。现在看他的状态,倒好像没那么严重。
更何况,如果刘彻真的要谷雨的命,自己越劝只会越糟糕。
公孙敖只能给谷雨一个宽心的微笑,当即对刘彻行了大礼,又说了几句讨喜的话,这才离开。
谷雨眼睁睁见公孙敖和张姨妈离自己而去,只剩下自己和卫子夫两个人面对刘彻,她不禁有些害怕,手心里头渐渐起了一层汗。
“怎么?害怕?”刘彻的声音飘来。谷雨仰头,发现他是对着空气说话,但明显这句话是问自己的。
“呃。是吧。”谷雨不知道怎么回答。想要否定,又怕刘彻觉得自己在忤逆他;承认吧,又怕自己的心思被瞧出来,尽管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思。
“怕什么?是怕死么?”
刘彻的问话让谷雨有点想打人,他就不能问些有意义的问题,譬如喜欢吃什么菜,喜欢什么珠宝,当然这样的问题应该问卫子夫才对。干嘛抵着她发问?他不是讨厌自己还来不及么。
“你不是死过一次?还怕再死一次?”刘彻眼睛里头闪烁着一股厉芒,“死的滋味可好受?”他的问话很是刺耳,配着他极不友好的声音和目光,只让谷雨觉得咄咄逼人。
她想要反驳刘彻的嚣张气焰,但想到刘彻再不是那个刘彻,自己也不能做真正的自己,最终还是妥协地说道:“不好受,所以宁愿苟活着。”
“哼。苟活着……”声音像是从鼻腔里头出来,带着不屑和轻蔑。
谷雨低着头。心想就让他瞧不起自己吧。反正自己又没有少一块肉。
刘彻见谷雨不回应。也觉得没什么意思。扭头对旁边地内侍道:“备船。朕要游湖。”
游湖?任何人在这个时候听到这两个字眼地时候。都忍不住打了个激灵。那内侍小心翼翼地提醒道:“皇上。现在已经入夜了。不如明天再……”
话还没有说完。刘彻地眼光一扫。内侍就像是被洗脑了一样。顿时躬身喊“诺”。再不敢说半句话。
谷雨和卫子夫不禁面面相觑。但还没来得及用眼神交流。刘彻就已经过来执了卫子夫地手。“子夫。陪朕游湖可好?”
谷雨心口一松。原来自己不用相陪啊。
卫子夫自是说愿意,即便刘彻再喜怒无常。自己再胆战心惊,他的邀请却无论如何也让她无从拒绝。
刘彻于是拉着卫子夫径直出了宜春苑,卫子夫根本来不及看谷雨一眼。
谷雨没想到刘彻还真的就这样拽着卫子夫走了。眼见得内侍们一个两个都跟了出去,最终只剩下自己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宜春苑里头。
她连着喂了几声,没有人甩她。难道要她一个人待在这里吗?那好歹也告诉自己该到哪里歇息吧?
谷雨于是忍不住在心底大骂刘彻,这个刘彻实在是太可恶了,没想到会变成这样德性的人!她实在忍不住,对着他消失的方向龇牙咧嘴一番。只是狰狞的面孔还没有恢复原形,一个内侍就突然窜了进来,猛地看见谷雨对着自己张牙舞爪,不禁愣住了。
谷雨收住自己夸张的姿势。内侍已经恢复了镇定,对谷雨说道:“皇上让你跟上,在船头掌灯。”
“在船头掌灯?”谷雨脱口而出道。亏他还真想得出来!晚上本来就已经很冷了,可他居然还让自己站在船头迎着湖面上的狂风掌什么灯!谷雨恨不能在心里头把刘彻地祖宗都问候了一遍。这人真是太霸道,太没有人权了!
这算是什么意思?厌恶自己把自己远远地打发了不就得了。非要想一些法子来折腾自己么。
“还站着干什么?走吧。”内侍也似乎看出了刘彻对谷雨的厌恶和捉弄,对待谷雨的口气有些不善。算了。我忍。
谷雨忍气吞声地跟着内侍离了宜春苑,不就是吹吹风么,她倒要看看这个变态刘彻大晚上的能在空无一物的湖上游出什么名堂来。
上林苑中的湖并非是天然形成的。说是湖,其实是人工开凿的池。有镐池、祀池、麋池、牛首池、蒯池、积草池、东陂池、郎池等等。这些或大或小的池沼,并不像后世地秦淮河,河道上有许多的游船,河岸两畔有栉比鳞次的轩榭,士子淑女往来其间,灯红酒绿中别有一番情趣。
可是上林苑只属于刘彻一人,这些大大小小地池沼,到了夜间没有热闹,只有一片漆黑。也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刘彻让人备好了船。在漫漫无边的郎池上开始“游览”。
谷雨满心以为是一艘至少两层高的楼船,可到了近处。才发现是一条只能容五、六人乘坐的轻舟,她的脸顿时就拉长了,刘彻分明是有意刁难。
夜间风大,湖面上的波涛已经变得有几分汹涌,若是大的楼船,她站在船头也不会有太眩晕的感觉。可要是这样地小舟,只怕自己站不站得稳都是个问题,还怎么掌灯?刘彻这不是刁难是什么。
刘彻已经搀着卫子夫上了船,内侍将一只灯笼交给了谷雨,眼见得刘彻冷笑地看着自己,谷雨只有一咬牙,硬着头皮上了船。
船上除了专司划船的侍卫,便只有他们三人。谷雨执着灯笼站在船头,尽管缆绳未解,她已经感觉到船体的晃荡,本来就饿得咕咕直响的肠胃,在这晃动下,隐约还能听到腹中哗哗的水声。然而,刘彻则心安理得地搂着卫子夫望向谷雨的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