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拓江湖载酒行-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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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飞烟方才全凭了一口气拼斗,这会儿来了援手,精气一松,哪里还支撑得住,身子早软软地靠在车厢上。
岳无殇无奈,一声长啸,剑走龙蛇,将身前围攻的十数人逼退数步,返身跃上车座,横过剑身啪地击在马臀上。这马昂首长嘶,四蹄翻飞,奔了出去。飞烟身子一歪,险些栽到车下,幸好被岳无殇一把拉住,推进了车厢。
“沈公子——”
岳无殇策马狂奔,全没听到飞烟说些什么。身后追赶的众人都没坐骑,眼看着马车越行越远,只得退了回去。
沈沧浪见婉儿二人脱险松了口气,凝神应付敌手。鲁乾不耐,喝令众人围攻。到底双拳难敌四手,混战中鲁乾又点中他左肩,沈沧浪的左臂顿时软软垂下,露出空档,被旁边一人飞腿踢中胸口,踉跄倒地,立时被人压住手脚腰腿,几把刀剑同时砍下。
“住手。”鲁乾喝止了下属,上前点了他穴道,命人取了绳索将他牢牢缚住。触到伤口,痛得他身子一颤,额上渗出细细的冷汗来。
“年轻人火气大,偏要吃些苦头才得了教训。”鲁乾给他松了松绑缚,又回身训斥众人,竟让两个无力反抗的女子逃走了,一众属下都低下头去。
“也罢,捉了沈沧浪,不怕上官豪不来。”方才若不是华山派掌门突然插手,那两个青衣十二楼的女子也可一并捉了。这岳无殇无故参与其中,倒不可不防,回身对身旁一名灰衣汉子道:“张虎,去兰城禀告少主,沈沧浪在我等手中,让他亲自来清凉山吧。”
岳无殇驾着马车一路急奔,不到一个时辰已进了兰城城门。抬头见前面不远处挑着“平安客栈”的帘子,便在店门前停下车,长舒了口气,纵身跃下,来到车厢前,低声问道:“飞烟姑娘,婉儿怎样了?咱们先到客店歇息吧。”
秦飞烟挑起帘子,苦着脸说:“姐姐还未醒来,小妹药性刚过,身上无力,倒要麻烦岳掌门了。”
岳无殇笑道:“飞烟姑娘客气了。”上前抱起婉儿,进了大门,飞烟跟随在后。
第十四章 义字当先
瞧着榻上昏睡的婉儿,两人有些发愁。岳无殇要出门请个大夫,秦飞烟道:“沈公子说给姐姐吃了安神药,让她多休息,也许到了晚间会醒来吧。这样好了,岳掌门,请您在此守护,我家楼主就在兰城,小妹要出去寻找。”
“楼主?”
秦飞烟笑道:“如今也不瞒着您,我和婉儿姐姐都是青衣十二楼的青衣管事。”
岳无殇吃了一惊,顿觉尴尬,拱手道:“对不住,岳某得罪了。原本以为两位姑娘都是——”这话也说不下去了,他原本喜欢了婉儿,真是想替她赎身的,这会儿挑明了身份倒显得自己轻薄无状了。
青衣十二楼在江湖上颇有侠名,楼主林菱手下有十二位青衣管事,分管着布庄、酒楼、医馆、歌舞坊、妓院等事务。楼中收留的多是孤苦无依的女子,教她们学些傍身技艺,自食其力,择业由己。虽说青衣楼也不禁止卖身,但婉儿二人既是青衣管事,必不会是寻常歌妓了。
秦飞烟见他面色潮红,心里暗笑,只叮嘱了两句,便出了门。到了望春楼却没见着人,青衣管事芙蓉竟也不知林菱去向,她只得出外寻找。青衣楼暗部的密记极是复杂,她寻了两处方才看得明白,原来林菱竟然就在自己客栈旁的回春医馆里,这医馆自然也是青衣十二楼的产业。
她兴冲冲奔了进去,见到掌柜的取出自己的青木印信就问:“楼主呢?”
可怜那掌柜惊愣半晌,方才带着她去了后进院子。
一年多不见,林菱仍是一般的清瘦纤弱,乌沉沉的眸子里满是疲惫之色。掌柜的回禀过就告退出去,轻轻关上了门,秦飞烟纵身上前紧紧抱住她,叫道:“好姐姐,可想死我了。”
“小声些,少主受暗箭所伤,刚睡下。”林菱轻轻推开她,沉下了脸斥道:“飞烟,你怎的行事这样大胆,到这里取了信物便直接寻我,哪里还有点暗部头领的样子。”
飞烟吐了下舌头道:“我知晓这医馆是咱们青衣楼的,行事自然就大胆些。”
林菱叹了口气,“你这丫头,总也长不大。婉儿呢?”
飞烟收了笑,将这些日子的遭遇一一告诉了她。林菱听了面色越发沉重,低下头沉思着。
这时,大门被轻叩三声,掌柜的推门进来,低声禀道:“楼主,接了密报,鲁乾捉了沈公子。楚庄主传来话,请少主亲自去清凉山,有要事商议。来人还说,绝不会伤了少主性命。”
“啪”的一声,林菱将茶碗摔在了地上,碎瓷飞散。飞烟惊得一跳,忙摆手让掌柜的退下。
只听里间一人低低声音道:“菱儿,又是何事着恼?”飞烟听这人声音温和柔润,不觉探头向内看了看。
“是少主,不得无礼。”林菱瞪了她一眼,咬了咬牙,终是起身进了内间。
里面谈话声音低微,飞烟只听得断断续续的“沈沧浪”、“大业”、“义气”几个词,忽然就是林菱的高声道:“好,你既是抛下江山,不顾自己性命也要成全兄弟情义,我也由你!”她涨红了脸出来,也不搭理飞烟,拉开门便出去了。
然后里间是息息索索穿衣的声音,夹杂着轻微的咳嗽声。过了片刻,脚步轻缓,一袭青缎锦衣长袍缓缓踱了出来,依旧是那蚕眉凤目、薄唇直鼻的清逸身影,左肩处微微隆起,应是包扎的伤处了。飞烟忙单膝跪地见礼。
“免了吧,自家人,不必再做这些排场。”上官豪扶她起身,问道:“我听得沈沧浪是为了救你们姐妹被捉去的?”不等她回话又接着道,“这人啊,自小便将一个义字看得比什么都重。”
“是,沈公子数次相救,是我姐妹的恩人。”
上官豪点头:“不会伤我性命,楚刚和谢长春究竟是何意?哼!我倒要看看,他们又能拿我上官豪怎样!”
“您,当真要去清凉山?”
唐婉儿睁开双目,便瞧见了坐在床边发呆的林菱。
“林菱姐——”刚叫出口,忽然想到自己正生着她的气,不觉别过脸去。
林菱转目看着她,微笑道:“妹子生气了?所有过错都怪在姐姐身上就是。”
唐婉儿听她这样说,有些不好意思,转过身来伸臂搂着她腰,将头脸埋入衣襟,低低声音道:“楼主姐姐,你独自去救上官豪,却尽数瞒了我等,连个记号也不留下,还将咱们当作姐妹么?”
“你俩受了伤,我本不愿你们参与此事。”林菱顿了顿苦笑道,“起兵反叛是死罪,昊天帮和楚家庄都归顺了朝廷,你们知晓的自然是越少越好。我一人犯事也就罢了,哪里还能连累了青衣楼上下这许多姐妹的性命。”
唐婉儿摇头:“姐姐糊涂,覆巢之下哪有完卵,若你这楼主犯事,咱们青衣楼哪里还有活命之机。咱们姐妹既是答允了追随上官家,便早已不论生死了。”
林菱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头,不再说话。上官朝倾覆已近二十年了,当今承朝君王广施仁政,泽被苍生,天下太平已久,再言光复前朝,已是难上加难。不过婉儿说的也是,大家都是一条船上的人,既走了这条路,便没有回头的机会。
“姐姐可见着飞烟了?”
林菱点头:“她和少主在一起。”她方才从药铺出来便来客栈寻婉儿,说了这会子话,心情平复不少,也有些放心不下,便要回去。“你伤势不轻,还是在此休息吧,我看那岳无殇倒是很尽心。嗯,我方才看了你的伤处,用药精准,手法也极好。沈沧浪医术天下无二,他医治,你放心。”
“林菱姐,我随你一同去。”
林菱按住她的肩头,摇头道:“你伤重,去了多有不便。”说着取出一个紫色锦囊递给婉儿,“这里是要紧物事,你小心帮我收着。”见婉儿收在怀中,她略一迟疑,似乎还要说什么,却终于没有开口,转身出了门。
婉儿看着她纤瘦的背影,一时竟有着说不出的萧索和凄然。林菱追随上官豪多年,心力交瘁,如今楚家庄和昊天帮都背信弃义,复国之事,眼看着日渐渺茫,她心里也应该是明白的吧。
这时,门上轻敲两声,婉儿回首,却是岳无殇端了药笑嘻嘻地进来了。
第十五章 接受招安
林菱进了回春医馆,掌柜的便迎了上来,一脸焦急,跟着她进了后院,低声道:“半个时辰前,少主带着秦管事走了,属下拦不住。少主留下话,让您回青衣楼,不必去清凉山了。”
林菱蓦地回首,盯视着掌柜。上官豪这是何意,当她是大难临头只顾自己的小人么?已走了半个时辰,这会儿恐怕快马加鞭也是追之不及了。掌柜的躬身告退,林菱一阵气苦,缓缓坐进椅中。
清凉山正义堂上,灯火通明,将几个摇曳的身影浅浅地印在壁上。上官豪端坐正中,面色微沉,楚刚与谢长春分坐在两旁。这三人各怀心事,都没说话,偌大的殿内出奇的安静。
案上的烛火啪地一响,火苗窜了窜。谢长春抬首看了看楚刚,轻咳一声,“请少主见谅。您前日从南疆过来,属下留您在观中,原是想请您与楚庄主一同商议大事,不料林楼主先来接了您出去。好在今日大家都到了,就说个明白吧。”
上官豪微微点了点头。
楚刚起身拱了拱手,道:“少主,老臣受先帝所托,守护着上官朝倾国之财,这许多年来从未敢忘。昊天帮负责各地豪杰的安置,也是尽心尽力。您在南疆望隐山隐居这些年,可谓卧薪尝胆。厉将军统领十万军队,更是不易。”他看了看上官豪,接着说,“可承敏登基十多年来,政事清明,百姓安居,国力渐强。唯国库空虚,不能尽施仁政。若是战事再起,要有多少将士抛头颅洒热血,多少妻儿老母没了丈夫、父亲、儿子。多年战乱方平,老臣已不忍为了一家一姓让这天下重遭涂炭。老臣有这一点私心,只盼我上官朝旧部,都能平平安安伴着家人过这一生。”
上官豪面色阴沉,双手紧紧抓住了椅子扶手,指节泛白。
谢长春起身一揖,“当今皇帝已派了钦差招安,答允只要少主甘愿余生被禁锢,便可赦免一概人等,再不追究前事。三年前我兄长过世,属下留下少主,便是想劝您接受招安,可还没等与楚庄主商议此事,沈公子就接您回了南疆。”
“是啊,谢兄弟将承敏的允诺告诉老臣,这三年,老臣一直在为此事烦忧。承敏顾念旧情,原也不愿伤害了少主和当年的兄弟。”楚刚低下头,沉默片刻,又绝然抬起头,“少主,当年先皇日渐昏聩,有失帝德,以致出了藩镇之祸、朋党之争,后来更有藩镇和朝臣引北戎入侵,战火蔓延,民不聊生。承敏也是为了还我子民一个太平江山,才出此下策。其行可诛,其心可谅啊!不瞒您说,这几年来,我私下已将楚家庄财物半数捐给了朝廷。”
上官豪艰难地呼出一口气,此时,他心乱如麻,一时竟不知该怎样决定。他这先朝遗孤,自小便为了复国而奔波,网罗了黑白两道无数英豪,手握十万精兵,眼看着就要起事,却忽然成一场空。
“厉将军怎么说?”他咽喉干涩,几乎发不出声音。
“老臣数日前飞鸽传书,昨日厉将军已经回了话,忘隐山中的十万将士都听命于您。”楚刚取出书信,递了过去。
上官豪微颤着手接过打开,看完后手指用力捏紧,慢慢揉成了一团,面上渐渐溢出笑意,最后大笑出声,“好!好一个‘要战,马革裹尸;要降,便卸甲归田’!原来,你们都是不愿反、不愿战的!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十多年前,你们又为何要救我?何不让我死了干净!”空旷的大堂内回荡着他凄然的笑声。
楚刚噗嗵一声双膝跪地,“少主悲天悯人,为了区区一个沈沧浪便亲身来到清凉山,试问您又如何忍心让这些兄弟姊妹为了您一己之私而抛家陨身?老臣为了上官朝数万忠心耿耿的将士求您,求您传令部众,放弃复国之念,尽数归顺朝廷。”谢长春也跟着跪下。
上官豪收了笑,低头瞧着眼前的两人,面上微微抽搐。这些上官朝的重臣,十多年来鞠躬尽瘁,尽心辅助自己,如今竟都是一样心思!罢战?让自己去向杀父夺国的仇人屈膝请降?
“沈沧浪呢?让他来见我。”他声音艰涩,目光空茫。
不一会儿,殿门微开,沈沧浪被带了进来。
“您与沈公子谈谈,属下先告退。”楚刚说着与谢长春出了大厅,轻轻掩上门。空荡荡的厅内只剩了他二人。
上官豪急步上前,握住他的双手道:“沈兄,你没事吧?”
沈沧浪苦笑:“我没事,少主千金之体,怎能为了属下犯险。”
“沈兄,他们——他们要我归顺朝廷。”沈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