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电青霜-第5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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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须黑发老者哈哈笑道:“你这小鬼对我脾胃,老头子就去找趟黑天狐,我们十月初三归云堡见。”说完,双退一夹,那头青色毛驴四只小蹄翻处,刹那之间,便已转入万山丛中不见。
奚沅等他形影俱杳,摇头叹道:“这位老人家,怎的忽然再入江湖?并恰恰和我们相遇,又立意看中杜小侠,真弄得人啼笑皆非!二位小侠可知道此人的来历吗?”
葛龙骧、杜人龙…齐摇头答称不知。
奚沅双眉紧锁说道:“扛湖中的极负盛名人物,除武林十三奇之外,近有北道南尼,还有双魔一怪!北道三绝真人邵天化,听说已然死在华山;南尼摩伽仙子,也已改邪归正!黑白双魔声势最大,但长年都在西昆仑星宿海,轻易不履中原,并传闻早已化去。一怪却就是我们方才所遇的黑发白须老者,此人姓伍,名天弘,江湖贺号‘铁指怪仙翁’。平生行事,怪异无论,一语相投,沥肝披胆,俱所甘愿;但有时睚眦之顾,却会成为不世深仇!十多年以前,这伍天弘不知遭受一种什么挫折,竟在江湖绝迹,如今突然出现西南,又与杜小侠添上这场牵扯。倘若他真把黑天狐藏处找到,乌蒙山归云堡中见面之时,杜小侠不肯把尊师名号如言说出,这场麻烦可真不在小呢!”
杜人龙笑道:“奚兄,你说他怪,我倒看这老头满有意思!他若探不到黑天狐的藏身所在,自然不好意思去往归云堡寻找我们;万一当真被他探到,我和我葛师兄便要先行斗他一斗,教他晓得徒弟岂是那么容易收的?”
奚沅见葛、杜二人业已听自己把“铁指怪仙翁”伍天弘的来历说明,仍然毫不在意,不由以为他们年轻气盛,恃技骄人!自己身受他们救命重恩,伍天弘的厉害久所深知。休看他今日听任杜人龙顶撞讥嘲,随和已极;若找到黑天狐踪迹以后,杜人龙只一毁约失言,立刻便是天大祸事!自己师友之中,尚想不出有人能够抵敌此老。独杖神叟万云樵为庆祝百岁整寿,设下那“百杖争雄大会”,如今在无心之中请去这位魔头;倒要想条什么妙计,不要弄得大煞人家风景才好。
葛龙骧知道这“铁指怪仙翁”,即与西昆仑星宿海的“修罗二怪”黑白双魔齐名,武功必有独到之处!看奚沅这种神色,是为杜人龙担忧后果;不忍令他过分焦急,寒笑说道:
“奚兄请勿为此事挂怀,葛龙骧绝非自矜武技;这位怪仙翁,看来不会比我们高出多少!何况宇文屏足迹难寻,我杜师弟所出的第一道难题,他就未必准能通过。我们还是照原定计划,且作胜游,瞻仰瞻仰青城、峨嵋等名山景色,以荡涤胸襟尘欲吧!”
青城山在四川灌县西南,群峰环卫,状如城郭,谚称神仙都会。黄帝曾封此山为“五岳丈人”,故又名“丈人山”,道书号之曰“宝仙九室之洞天”,烈为十大洞天之一。葛龙骧、杜人龙是初次登临,奚沅却是识途老马:在他指点引导之下,优壑危峰,穷奇而探,果然峰峰挺秀,壑壑灵奇,环壁烟萝,叠屏云锦,丹青一发,紫翠干般!葛龙骧生长在南岳涵青阁,所到过的庐山“冷云谷”和龙门“天心谷”,景色也自绝佳,但总觉得比不上这青城山的自然灵妙。
爬上一座参天孤峰,极目睛苍,襟怀自远,葛龙骧不由叹道:“以前总以为‘第一青城擅,无双紫阁推’之语,不尽不实!今日身临其境,才知所誉不虚!无怪此山道观极多,玉佩金当,天炉地鼎,原应在这种灵山妙境,才相配合呢……”
杜人龙忽然讶道:“葛师兄你听,峰下竟有人来!难道还有和我们一样,有此雅兴月夜攀登这青城绝峰吗?”葛龙骧笑道:“来者共是两人,轻功看来不弱,既然月夜游山,总非俗士,看看是何等人物?能多认识两位西南英俊也好!”
奚沅此时静心倾耳,仍只听到极其轻微的一点声息;见葛龙骧竟能从这点轻微声息,分辨出来者人数、武功,不由心中加了几分敬佩。
葛龙骧原以为月夜登峰,必是高雅之士,存心结识;但等峰头人影一现,不禁眉头大皱,暗叫晦气不迭!原来上峰之人,一个是身材高大、满脸横肉的壮年道士,另一个则是奇丑无比的妇人;上身穿着一件葱绿短袄,下身一条同色的罗裙,但腰间却系了一条大红丝带;又矮又胖,狮鼻猪目,两颗大黄板牙龇出在血盆大口以外,简直称得上气死无盐,羞走嫫母。
奚沅却自这丑妇与道士上峰,便在暗暗留神,不住打量,突然眉头一皱,向葛、杜二人说道:“两位小侠,我们走吧!”
葛龙骧方一点头,那矮胖丑妇竟然凑近身来,咧开大嘴,用那破锣一般的声音说道:
“小兄弟慢走,我送你一朵花戴!”竟自鬓间摘下一朵粉色小花,要想替葛龙骧插在所着青衫的大襟之上。
葛龙骧听她开口就叫自己小兄弟,说话之时,又唾沫横飞,媚眼连抛,不由厌恶已极!
剑眉方自双挑,奚沅已在…旁接口说道:“这位姑娘,可是云南滇池风流教主门下?在下奚沅,穷家帮帮主储南州是我师兄,这朵花儿不要送了。”
丑妇把两只猪眼一瞪说道:“穷家帮有什么了不起?姑奶奶只要一高兴,再送朵花给你们帮主储南州戴戴,也说不定。”
奚沅知道这风流教中规例,送人花戴,就是要把这人掳为面首之意。现听丑妇居然出语辱及自己师兄丐帮帮主,不由大怒,冷笑一声说道:“贼婆娘简直不知道天高地厚,就是你们教主魏无双,也不敢丝毫轻视我穷家帮的威名!如此滢荡轻狂,及出言无状,奚沅要加儆戒!”说罢右掌一扬,向丑妇当胸劈空击去。
丑妇一声荡笑,身形微飘,已自把掌风让过。两手一举,毫未带甚风声,轻轻缓缓向奚沅迎面抓去。
葛龙骧认出她这虚空一抓,竟是旁门中的厉害功力“无风陰爪”!恐怕奚沅万一抵挡不住,要吃大亏,右手五指轻弹,用了六成“弹指神通”。丑妇双掌陡然如中利锥,奇痛入骨!
已知遇到高人,“好汉不吃眼前亏”带着伤痛,与那道士双双逸去。
葛龙骧见她神情滢荡,长相丑陋。转面又对奚沅问道:“奚兄,你方才问的那丑妇可是‘风流教’门下,这‘风流教’名称邪恶,内容如何?既在云南滇池,恰好是我们原定行程之内;倘若系害人组织,顺便把此教铲除,也好为西南人民除一祸患。”
奚沅听他问起风流教之事,正色答道:“这风流教是一位红粉魔头所创,此女姓魏,名无双,武功诡异,似非中土各派家数。此教规模不大,共收女弟子七人,而教址亦只知是在云南滇池之中,但无固定处所。适才所见鲁三娘,是魏无双门下第三弟子,最称滢凶狠恶,身畔带着甚多弥香暗器。想是震于葛小侠神功,不敢施展,便即逃遁!既以‘风流’命教,当然不是善良组织。我们路过之时,凭两位小侠的绝世武学,或可为西南少年子弟除一吸血恶鬼!不过这风流教门下弟子,各种弥香暗器之中,大半兼带媚药,厉害无比,稍有不慎,任凭你英雄盖世,也不得不在她们裙下低头,失足成恨。”
葛龙骧在这风流阵仗之中,吃过大苦,如今想起追魂燕缪香红那种袒裼裸裎、婰摇侞颤的滢形浪态,犹觉恶心!一听云南滇池之内,又出了这么一位红粉魔头,风流教主魏无双,侠心早动。定意荡此妖氛,在西南一带留些功德。
三人游罢青城,顺着岷江南下,畅游峨嵋,然后再南行人滇。葛龙骧因有这“风流教”
一事萦心,沿途不欲多事留连。反正黑天狐宇文屏藏处隐秘,难遇难寻,所以把峨嵋胜景尽兴登临之后,便直接奔向云南昆明附近的滇池而去。
葛龙骧等三人,到得昆明,正是菊芳兰秀,雀叫蛩鸣的清秋时节。既到昆明,就是不为风流教,也必先游滇池。三人买棹乘舟,尽兴游览。五百里滇池,浩瀚无垠,水平如镜。葛龙骧笑指远方,向奚沅及杜人龙说道:“奚兄及杜师弟,你看四外的丹青霜叶,水墨云烟,暮蔼微烘,夕阳残照,我们这一叶扁舟,真如身在画图之内!尤其是那天边极远的淡淡一抹,分不出是云是山?委实美极!胭脂三尺浪,螺黛一痕秋,这滇池风光比起天心谷湖荡的清深优静,和大海浩瀚汪洋,别具一种淡远之趣。我虽非‘智者’,却觉得乐山不如乐其水呢!”
突然…条梭形快艇,从自己所乘船只的八九尺外,电疾划过!划船的是个红衣少女,双桨运用如飞。但在经过船头的刹那之间,玉臂轻抬,似有一线金光,当空微闪!杜人龙眼光何等锐利,猿臂轻伸,就用手中竹筷夹住那线金光。原来是枚四五寸长的金针,针上还缠着一捻细纸。
杜人龙取下针上所附纸捻,打开看时,只见上面写着“拙徒归报,有身怀绝技之翩翩公子,侠踪突莅西南,并且有问罪魏无双之意。窃思生平素昧,结怨何由?今夜三更滇池之西,碧鸡山畔,魏无双特驾小舟,于明月清风之下,伫候雅教!公子若有胆应约,请勿偕他人。
魏无双厌见猥琐村童与肮脏乞丐,以免有所开罪!”遂递与葛龙骧,笑道:“翩翩公子请看!
我与其兄,一个是猥琐村童,一个是肮脏乞丐!今夜这场风流雅聚,到底奉陪不奉陪呢?”
葛龙骧看完,剑眉双挑说道:“这类荡妇滢娃,除了那些弥香媚药之外,那堪一击?何必向她示弱。今夜如言催舟前往碧鸡山下,奚兄与杜师弟远远为我掠阵,我要独自见识见识这位风流教主魏无双,比当年迫魂燕缪香红如何?”
杜人龙见葛龙骧有点恼火,心中不由暗笑葛师兄这副漂亮脸蛋,真替他找来不少麻烦!
不过知道魏无双决非追魂燕缪香红之比。当年崂山大碧落岩万妙轩中,葛师兄误服奇药,全身瘫软无力,在那等奇滢极艳的风流杖之下,犹能强以真灵克制欲火,不污丝毫清白!今日身怀多种灵药,理应不虞有失。奚沅刚更测不出二人高深,不便插口。葛龙骧遂嘱咐顾姓船家,要在三更左右将船摇到碧鸡山附近水面。
转瞬之间,夜色已深。玉灵千珠,银河一线,池内的芦荻丛中,不住闪着点点渔灯,碧鸡山的巍峨山影已在不远。
葛龙骧仰观星斗,来得恰是时候。二鼓方过,三更不到,远眺碧鸡山方向,见水上有几点灯火,似是泊着一只大船。遂嘱咐船家,缓缓摇到离那大船十丈左右,再行停橹定舟。此时看得分明,那只大船虽然灯火辉煌,但却不见船上有甚人影晃动。
葛龙骧悄悄告诉杜人龙与奚沅,自己施展轻功过船以后,顾姓老船家必然惊疑,可对他好言解释。说完以后,在船上找块木板,细一相度两船距离,一捏一撅,木板分成三片。
葛龙骧见约定的三更已届,走到船头轻轻一跃,已向前纵出五丈。等到纵势将竭以前,手中抛落一片木板,双足微点,又是三丈左右。他此时功力胜似昔日,虽然撅了三片木板以备不虞,其实只用了两片,人已如飘絮飞花一般,落身于那条灯火辉煌而小见人影的大船之上。
这种凌波虚渡飘飘若仙的身法,休说船家疑神疑鬼,连身为穷家帮三老之一的丐侠奚沅,也觉得见所未见,舌挢不下。
葛龙骧虽然单人赴约,但心中并未过分小视对方。最后一次,藉第二块木板之力自水上往大船腾身,真气业已提足,落脚之时,找的也是大船舱顶中心之处,所以身落大船,不摇不晃,船上人毫未惊觉。
船头船尾,均不见人,灯火辉煌的中舱之内,也是门窗轻闭,但好似微有荡笑声传出。
葛龙骧不由大惑,暗想那风流教主魏无双,决无如此大胆约定自己三更来此,而竟敢仍在闭室宣滢。难道自己找错,不是这条大船不成?放目四望,黑沉沉池水之中,除却东南六七丈外,似有一条未点灯火的小渔舟,方圆左近,再不见有其他船只停泊。葛龙骧万般无奈,双足勾住舱顶,“倒卷珠帘”;轻轻用舌尖点破窗纸,往里一看,不由羞得满脸通红,暗叫晦气不迭。
原来舱内正是那青城绝峰所见的“赛王嫱”鲁三娘,与那满脸横肉的高大恶道。此时二人均脱了个半丝不挂,大参其欢喜之禅!而且是颠倒乾坤,穷滢极秽。
葛龙骧哪里看得惯这等行径?正待下手处置这荒滢无耻的荡妇、恶道,突然水面之上有人发话说道:“公子走错地方,魏无双不敢以徒辈逍遥行乐的水上阳台亵渎嘉宾,敬在这清洁渔舟迓客。”声若银铃,极其朗脆好听。
葛龙骧声一入耳,不用抬头,便知道是发自那小小渔舟。他因极其厌恶那鲁三娘箕踞狂荡的凶滢之态,凛气成丝,屈指轻弹。窗纸“波”的一声,室内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