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解金刀-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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崖上无叶和尚看看追赶不上,恨恨跌足道:“可恨之至,又让他跑了!”
猛大师手托香茗,嘻嘻笑道:“你的性子还是这般火爆,我发现他藏身那里,已有很久,偏偏你一来就容不得他,何苦逼他现身?这一来,反倒着了皮相,以后对我们心存小心,倒是碍手碍脚了。”
无叶和尚愣了一愣:“原来这厮早已来了?”
“自然!”老方丈微微笑道:“你道老衲我是傻子?这么大个人还看不见么?”
微微一顿,随道:“只是他既不肯现身,我又何必说穿,我算计着他不久即会自行离开,只把一些闲话消遣于他,何乐不为?”
无叶和尚又是一怔:“这厮不是我们庙里的僧人?我还以为他是‘智显’那个不长进的东西。”
“智显哪会有如此身法?”猛大讷讷说道:“这人你也认得,刚才我特意叫住你,就是怕你们双方见了,反倒不好意思。”
无叶和尚一面落座,点头道:“还是老师父想得周到,这厮好快的身法,真要较量起来,我还不一定准行。”
“那还不致于。”老和尚冷冷说道:“他不是你的对手,刚才你没有跟着追下去也是对的,要不然他看见你的身手了得,告到郭镇台那里,少不得又是一番噜嗦,他们想着见你,已很久了。”
无叶和尚道:“老师父这么一说我明白了,这人是马统领,我听说此人功夫不错。”
“错了!”猛大师道:“马统领有些身手,但不及这个人——他就是姓郭的身边那个长随——老崔”
“所以你就不知道了。”猛大师微微一笑道:“若不是我对他再三留神观察,竟然也被他瞒过,哼哼,这个人阴沉、诡秘,你可曾留意到?他不是满人,和我们一样,不折不扣是个汉人,却故意说话打着关外的满人口音,我对他的注意,便是由此而起。”
无叶和尚一言不发地向对方望着。
猛大师说:“姓郭的镇台把他带来,是专为破案来的,这几天,这个老崔昼隐夜出,把我们寺院都摸一遍了,今天我叫你来,原就是要告诉你,要你小心谨慎,不要露了行藏。”
无叶和尚点头称是,又道:“就是这件事?”
“当然不是——”猛大师长长吁了口气道:“清江浦临江寺的百忍师兄有消息来,他那里风云际会,将会有一番遇合,怕是人手不够,希望你我能到时候助他一臂之力—
—”
“啊——”无叶和尚不觉精神一振:“这是说三太子那一边有消息了?”
微微袭过来一阵清风,惹得附近林木萧萧有声。
“记住。”猛大师湛湛的目神盯着他:“无论任何时候,都不要说出‘三太子’这几个字。”
“阿弥陀佛”无叶和尚合十说:“弟子一时情不自禁,太高兴了。”
“你也高兴得太早了。”
猛大师眼光看着崖坡问的婆娑红叶,喃喃接说道:“如今是多事之秋,不要把北京城黄圈子里的那伙子人都看成了傻子,他们当中不乏高明之士,再说当今大内的一群鹰爪子,也不全是酒囊饭袋,据我所知,其中很有几个扎手的刺猬!”
无叶和尚点点头:“这也不假,就拿那个鹰老太爷来说就大非等闲之辈。”
“岂止是他一人。”老和尚说:“最厉害的还在后头呢!这是后话,走着瞧吧。”
无叶和尚显然还想一听下文,老和尚却无意深说,话归原题道:“临江寺那边事不宜迟,我原意与你一同过去,只是如今脱不得身,只有你先去了,我看你就准备准备,带着山明水秀四个弟子先去,他们四个如今功力精进,也该长长见识了。”
无叶和尚点头说:“好,这就走么?”
“越快越好,”老和尚说:“当然郭镇台那边,我先要去打一声招呼,这件事你心里要沉着,山明水秀四弟子面前,先不要透露,以免消息走露。”
“老师父放心,我这就去了。”
边说已自站起,合十为揖,转身而去。
所谓的“山明水秀”,乃是本寺达摩堂四大弟子,各人法号分别是智山、智明、智水、智秀,就其法号中各取一字,若是连同另四人,总称“达摩八子”,为老方丈与无叶和尚这么多来年,苦习孤诣所造就出来,精通各样武功技击的八个少年弟子。一向在本寺内勤练武功,从不曾外出离山,此番随同无叶和尚远赴清江浦临江寺,支援那里的百忍老和尚,显然在成就一番目前并不深知的大事了。
无叶和尚的脚步方自踏出山门,一个人的影子跟着走了进来——
十分老朽,驼着背的一个老人。
老崔。
刚刚还在说到他——郭镇台跟前的那个老家人。
适才萍踪一现,倏乎来去,不旋踵间,却能立刻又恢复了形相,来到近前——他的身法未免过分快点儿吧?或许正是此老惯常用以掩饰其本来面目的一贯伎俩。
“老师父您大安——吃过午饭了吧?”
远远站住脚,撇着满口的京腔,学着旗人的规矩,冲着老和尚还打了个“扦”儿,一条花白的小辫儿,不自觉地甩到了前头。
老和尚“呵呵!”笑了两声,合十为礼道:“不敢当,这不是崔管事的吗?”
“可不您哪。”老崔挤出一脸的笑容:“无事不登三宝殿,大人有请,老师父您这就去一趟吧!”
所谓的大人,自然指的是坐镇佛寺的郭镇台——这位郭镇台手下握有重兵,是江南提督衙门军门以次最具实力的第二号人物,外号人称“郭剥皮”,平日专与汉人作对,本朝与明军在江南的数次战役都有他的份儿,偏偏此人生有一副和善面孔,处世手腕老成圆滑、喜怒不着于形,全然肚里有数,必要时候,他更能以不同身份周旋各阶层,面相红白,确是一个令人不可捉摸的阴险人物。
老方丈对此人存有深深戒心,一听他派人召唤,心里已有盘算,当下合十含笑道:
“既是如此,容老衲穿好衣服,这就去吧!”
老崔说:“您穿衣裳去吧!”一面频频打躬,满面含笑,那样子怎么看也是个老实好人,却是猛大师早已断定他有非常身手。
老人身穿一件灰白夏布长衫,因为后背隆起,人既不高,越显得其貌不扬,郭镇台手下精兵近万,身边护卫个个英挺高大,何以最称亲近的一名贴身随从,却用了如此有碍观瞻的一个老朽!只此一端,进而推想这个老崔,当知其绝非等闲了。
猛大师进入禅房换上一件杏黄袈裟,老崔即在外面佛堂伫立等候。
换好袈裟之后,猛大师由禅房步出——老崔正背着身子向一盆水仙仔细打量,只见他后面长衣下摆,高高卷起扎在腰间,只此一端,看在老方丈眼里,便自心里有数。
微微一笑,老和尚道:“怎么!老管家刚才翻山越岭,还是干了什么粗活儿么?”
老崔回身一愣,不自然道:“老师父为什么有此一问?没……有啊!”
猛大师呵呵笑着指向对方身后说:“这装扮有欠斯文,却又为什么?”
话说得过于直率,老崔背手一摸,才自警觉,不觉怔了一怔。
分明是刚才施展轻功,登山越岭,将长衣盘起,由于来得匆忙,一时疏忽,竟忘了事先打点,落在猛大师这个有心人的眼里,自然就露了皮相。
“啊!”了一声,老崔“嘿嘿”笑着,一面将长衣理好。现在几乎已经可以完全断定,方才来此偷窥伺听的那个神秘人,就是这个老崔了。
为什么他要偷听自己和无叶和尚的谈话?莫非无叶和尚已是他们注意的目标了?
这位郭镇台生就一副五短身材,圆圆的脸,圆圆的眼。不时地笑口常开,任何人第一眼看上去都会直觉地认为他是个大好人,有一副好心肠。所谓的公门之中好修行,若是真的如此,那可是“苍生有幸”,而这个人的真实为人又是如何?要回答这个问题,其实不难,只要想一想对方那个脍炙人口的外号就不难测知。
郭剥皮。
能够配“享有”如此外号的人,当然绝非等闲,是以老方丈在蒙对方宠召来见时,内心也就格外谨慎。
“老师父这两天可好?”郭镇台一脸堆笑他说:“我一直就想找你来聊聊,却总没有空,别瞧我如今住在你这庙里,每天来见我的人还真多,事情又杂,赫赫……有时候还真羡慕你们这些出家人,一了百了,四大皆空,哈哈……我却是没有这个福份。”
猛大师念了声:“阿弥陀佛!”微闭双目道:“公门之中好修行,施主若有意造福百性,则无论何处,都是一样,正是有福之人——南无阿弥陀佛——”
“老师父说得好。”郭镇台一双手摸着圆圆的下巴说:“你说公门之中好修行,我却说置身公门,身不由已,就拿眼前这件事情来说,上面责成我如期破案,我能不急吗?
我今天找老和尚你来,就是要与你取个商量,还请老师父你多多帮忙。”
“老衲所能做的,都已经做了……只要能为施主尽力,一定从命。”
“这就好。”郭镇台呵呵有声地笑了:“你这庙里的情形,这些日子以来,我也已大概有个了解,各殿各堂里的大师父小和尚也都认识的差不多了,没见过的不过三两个人而已。”
猛大师又宣佛号道:“阿弥陀佛,郭施主是说……”郭镇台干咳了两声,身边人早已献上热茶,另有个漂亮的小厮,跪着单腿,把一个水晶雕花的鼻烟壶双手奉上。
猛大师这才注意到,敢情这位郭镇台今天身边的排场颇不寻常,除了包括老崔在内的老少随从之外、另有八名身材魁梧、带有腰刀的劲装汉子侍立左右,气氛森严,却又为什么?
“你们这里达摩院的师父,无叶和尚,我听说回来了,今天想见见他,请老方丈你传他进来一趟,本座有话要亲自询问。”郭镇台的脸色不大好看,一面把水晶烟壶的鼻烟倒在掌心里,着实地捏一把抹在鼻下,痛痛快快地打了两个喷嚏,才算过足了烟瘾。
“怎么样呀?老方丈。”
郭镇台冷冷一笑,接着道:“还有那位叶老居土,我等他这么久了,可老也不见他回来。”
猛大师合十讷讷说道:“叶老居士一出门,一年半载不回来平常得很,郭大人要等他回来,可得费点事,至于无叶师父,倒是可以随时招呼。”
话声一顿,向外面高喧一声:“来呀——”
进来一个小沙弥,双手合十请示。
老方丈道:“去达摩院看看无叶师父可在,请他来一趟。”
小沙弥领命,待去的当儿,即听得外面一声佛号道:“无量佛——方丈师父,是你老人家在招呼我么?”
话声既已,一个蓝布僧衣,身材中等和尚,已迈步进来,正是那个身掌达摩堂的无叶和尚。
猛大师念了声:“阿弥陀佛——你来得正好,郭大人正传话要你来见,还不上前见礼?”
无叶和尚应了一声,转向座上的郭镇台合十为拜:“大人召贫僧,有何差遣?”
郭镇台“赫赫”连声笑着,一双眼睛只管频频上下向对方翻着。
“你就是无叶和尚?”
“贫僧便是!”
“我听说了,你有一身好功夫,可是?”
“承大人问。”无叶和尚双手合十道:“早年随师父练过几年,谈不上好,外出化缘,用以防身而已。”
“你太客气啦。”郭镇台说:“我手下的马统领告诉我说,你有非常身手,而且还能高来高去,穿房越脊是家常便饭,有这么回事吗?”
“阿弥陀佛!”无叶和尚合十道,“马统领太夸奖了,贫僧哪里有什么真实本领,只不过几手庄稼把式而已。”
“你这个和尚很会说话,我看你不大简单。”
“大人这句话,贫僧可就不懂了。”无叶和尚单手打着问讯,只是傻傻地向对方望着。
“我只问你,福王爷遇害的那天,你可在庙里?”
“阿弥陀佛!”一旁的猛大师看出不妙,忙代为解说道:“福王爷遇难那天,他不在庙里,正好在南京化缘未回,请施主明鉴。”
“我已经查清楚了。”郭镇台冷冷笑了一声,看向老方丈道:“他是前一天离的寺。”
“啊,不错……”老方丈说。
郭镇台由马蹄袖折起的袖管里拿出了纸条,打开来看看,笑着说:“七月十四日离开的,七月十六回来的,是不是?”
无叶和尚怔一怔道:“是……呀!”
郭镇台哼了一声:“是呀?这不太巧了一点吗?”
“什么巧了一点?”
无叶和尚被弄得一头雾水。
郭镇台赫赫笑了两声,冷冷说道:“福王爷却正好在十五号遇的害,你十四号离开,十六号回来,单单十五号不在庙里,这不是存心故意避开,太巧了吗?”
“这个……”无叶和尚像是忽然明白过来,不由大为生气地道:“大人的意思,莫非认为福王爷的遇害,竟是贫僧所为?”
郭镇台脸色一沉道:“难道不是?”接着一声喝叱:“给我拿下。”
话声出口,四名卫士霍地一字排开,拦在门口,阻住了正门出口去路。另有一人唰地由侧面掠身而近,落身当前。
这人五十上下的年岁,紫面阔臂,一身黑绸劲服,却把一条十二节锁子亮银枪缠在右腕,那一截雪亮的菱形枪松头,紧紧攥在掌心。
“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