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上一只鬼-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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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就好了。可是,她流了血泪呀,奶奶继续大惊小怪,我都为她感到不好意思起来。
大夫嘱咐我这些天最好克制一下情绪,半滴眼泪都不要流,我答应他,但我的身体显然并不太合作。我有一种感觉,我的生理和心理联手背叛了我,它们为我制造各种麻烦,令我心痛,令我哭,似乎它们都为该睿感到不值,要替他来报复我。
眼泪越流越多,视线也越来越模糊。
我已经不记得我是如何绊倒的,我只记得我拾起唱片的碎片的时候,心里那种万念俱灰的感觉,恰如该睿倒在我怀里,呼吸越来越微弱,我感觉到他的生命正在慢慢消逝,我除了悲泣,毫无办法。
我找了块OK绷随随便便贴在下巴上划开的口子上,奶奶匆匆赶来察看我的伤势,她重重地在我耳边叹息了一声,虽然她什么都没说,但我知道她很生我的气,但事到如今我也顾不上别的了,我满心想着的都是如何粘补好那张唱片。
我终于把碎片拼凑起来,我大喜,像是看到了该睿的复活一般,我扑到唱机跟前,小心翼翼把补好的唱片放上去,我跪立在唱片机前面,我满心期待可以听到音乐的旋律声,我双手合十,用力祈祷,只要能让这张唱片照旧工作,你让我求什么神我都肯,但除了机械噪音,我什么声音也听不到。
后来,我听到自己的啜泣声。
等我哭够,我用力对自己说,我厉岚新才不是那种轻易就会说放弃的人,见识过我死缠烂打的功力的人都全心全意地相信只要他们努力他们可以活到一千岁。
我打开电脑,我决定搜索那首歌,我记得该睿提过那首歌的名字,眼下我只需要想起那首歌的名字。
我拼命地想,我绞尽脑汁,我沥胆披肝,我千方百计,我……我想不起来。看来我的记忆力绝对没有我乱用成语的能力那么高强。
这时我真的希望我可以把该睿的鬼魂招过来,这些天我都克制自己,不许自己勾他的魂,不为别的,就为我不知道面对他时我该说些什么。多么荒谬,我在他死前那一刻才意识到自己应该喜欢的那个人是他,打个比方,就是你在雪马上就要化尽的时候突然兴起一个念头,我想堆个大大的雪人出来!不知所谓到了极点。
我记得我生日会那天该睿对我提过那首歌的名字,就在、就在,我偷了酒跑出来准备灌醉自己却被该睿逮个正着,他想和我搭讪,于是他提到了那首歌的名字,他说那是蓝调歌曲,我反问他可是瞎了眼睛,我厉岚新看起来像是会听蓝调的人?我一点点拼凑起记忆的碎片,但我想到头痛欲裂还是想不出那首歌到底叫什么名字,我甚至回忆起了该睿提到那首歌名的时候那副带着几分柔情的表情,那应该是首情歌,好吧,几乎所有的歌都是情歌,这根本不算是条线索,我捧住头,我已经用尽全力去想,我觉得那首歌的歌名简直就像沉落海底的宝藏一样,终有被打捞的一天,但需要经过很多很多很多的努力。
我急得又快哭出来!我不要再等,我立即马上即刻就要听那首歌,我要听到!我很肯定如果现在有个人在我旁边,我一定会扯住他的衣襟用力摇晃他,我可以感觉到我的大小姐脾气又要发作了,我已经很多年不再这么幼稚,拜托,我是冷静睿智外加美好娇娆的职场明星厉岚新可好?你当我在外面都混假的?但此刻我实在克制不住,我要发脾气,我要大喊大叫,我要跺脚跳,我要知道那首歌的名字!
如果这个世界没有你。
我不知道那道声音是我脑海中的声音,还是我背后的声音。我猛然转身,虽然我分辨不出那道细微声音的来源,但我脖子上的毫毛一根根地直竖起来,我是鬼语者,还不会自己蹲马桶就开始见鬼了,鬼可吓不着我,更不会令我颈后的毫毛直竖,能令我这么胆怯的从来只有一样东西,该睿的眼神。
第29节:第二部 错过(16)
他的眼神冷冷的,充满了阴柔的凉意,每当他的目光从我身上扫视而过,我颈后的毫毛都会一根根地起立表达敬畏之意。
该睿!我喊出来。
没理由,如果他在这里,我绝无理由看不到他。除非他死了不变鬼,我当时没有继续深究下去。
该睿。我又唤一声,没人应我,屋内空空荡荡,除了我,没有别的灵体,至少在我看不到别的灵体。
我犹豫了一下,放弃寻找该睿,我冲到电脑前,搜索那首歌,找到后我立即点击下载。
我戴上耳机,深吸几口气,鼓足勇气,这才用鼠标去点击播放键。
说真的,我对音乐毫无鉴赏力,我唯一喜欢的就是那种乱七八糟的电子乐,什么钢琴曲歌剧交响乐,拜托,本小姐不失眠的时候绝对不会去碰那种音乐,我们私下说说,就连猫王披头四那种摇滚音乐我也不懂得如何欣赏。这首歌旋律一起,我就在想,还真是轻柔细腻,我真怕我会听睡过去。
歌词是这样的——
这个世界没有了你,花一样红,草一样绿,姑娘一样的美丽;
这个世界没有了你,蜘蛛仍结网,琴鸟仍珍稀,领航鲸还是被错认为鲸鱼;
这个世界没有了你,天空不下红色雨,太阳不从西边升起;
这个世界没有了你,人口还是五十五个亿;
这个世界没有了你,我的幸福随之而去;
这个世界没有了你,我的寂寞谁来理?
这个世界没有了你,我的明天怎么结局?
这个世界没有了你,嗨,你听见了没,我一直在哭泣。
我没有听完已经泣不成声,我太难过了,突然很期望自己根本没有听过这首歌。这首歌就像是为我而写的,完全写的就是我的心声。
那天,当该睿告诉我,那首歌的名字叫做,如果这个世界没有了你。
我抢白他,说,这个世界没有谁都可以,就是不可以没有我厉岚新。
当年的我是何其狂妄!何其无知!今天我再不敢讲这样的话,因为伤痕累累的我突然明白过来,这个世界不是没有谁都可'奇·书·网…整。理'提。供'以,至少不可以没有该睿。
记忆一点点苏醒,我回忆起,该睿听到我说完那句狂话之后,他脸上露出一种很奇特的表情,似乎在说,你说得对。
你说得对,岚新,这个世界没有谁都可以,就是不可以没有你。
该睿竟然认同我的狂话,他那么聪明却认同我那句显然毫无理智可言的狂话。
我突然明白,那就是该睿想要告诉我的,如果这个世界没有你,我的幸福随之而去。该睿利用那首歌告诉我我对他而言多么重要。
我突然开始恨该睿,如果说他在我们十二岁的时候就已经领悟到了我到了今天才领悟到的真理,我们不能没有彼此,为何他也从来不争取,哪怕只是过来对我说,岚新,我很喜欢你,你考虑看看呢。
我并不是一定会叫他滚蛋叫他不要痴心妄想的。我不像他那么聪颖,我需要别人来点醒我,为何他不来点醒我,任由我继续懵懂,任由我继续误解我对他的感情:我一点都不喜欢他,我很讨厌他。为何他不来对我说,岚新,我很喜欢你。
我恨他!我恨死他!他死掉最好了!
二之七 厉媚宁
我绝对不准许我最心爱的孙女儿和一个鬼魂谈情说爱,撇开阴阳界的条例不谈,这种人鬼相隔的恋情是多么的悲哀凄楚以及绝望?!
自从岚新接班之后,我再也不插手鬼语的事,岚新就是这点好,你交给她办的事情可以放一百二十个心,她绝对不会搞砸,除非她故意为之。
但是,今天,我避开所有人,退进书房,锁死房门,关紧窗户,放下窗帘。我决定召唤该睿的灵体。
岚新因该睿的死而引发的大恸大悲叫我心神难安,岚新因为该睿不但流泪,更是满眼流血,她喜欢他,她爱他,不是一般的男女之爱,也许隔得远一点就能丢开,不,岚新不是这种脾气,岚新会为了该睿折腾到死,牺牲一切。
我必须阻止这件事!
该睿和岚新在桉树林中相遇的情景不断在我的脑中闪现,我已经知道岚新为何突然拔足狂奔赶向桉树林,岚新在幻象中看到该睿身陷火海,她预知了他的死亡,同时领悟到他对她的重要性,所以她才发疯似的跑向桉树林,想穿过那条小径,及时赶到教堂,见该睿最后一面。
第30节:第二部 错过(17)
可是该睿为何在重伤之后还拖着残躯从教堂往桉树林狂奔?似乎他也是赶着来见岚新。他为何要在死前朝着我们厉家老宅所在的方位狂奔?他想找岚新?
他想找岚新做什么?告诉岚新,他一直很爱她?
我必须把该睿的灵体招上来,我并不是想问他他那天在桉树林到底想对岚新说什么,他想说什么都不关我的事,我关心的是,如何叫他闭嘴!
我绝对不准许我最心爱的孙女儿和一个鬼魂谈情说爱,撇开阴阳界的条例不谈,这种人鬼相隔的恋情是多么的悲哀凄楚以及绝望?!
再者,那天在桉树林,该睿的用心到底是什么?只是为了做死前最后一次努力,告诉岚新他爱她,即使她拒绝他也不要紧,因为他即将死去?或者——他是故意选在死前那一刻要岚新明白他一直很爱她,他要岚新为此感到懊悔,一世不安。
我知道我的这种想法太刻薄阴狠,太小人之心,但该睿聪明绝顶,又亦正亦邪,他的心思深得谁也摸不透,我不能平白无故地相信他会有什么君子之风,我把他设想得坏一点也是情有可原。
更何况,出于保护岚新的立场,我甚至应该把他的用心想得更坏一点。
该睿是个迷人的男孩子,因为他超拔于常人的智慧,他不由自主就会表现出一种高于一切的姿态,在很多女孩子眼中,这种姿态十分迷人,这种姿态赋予该睿一种神一样的气质。但该睿绝对不是一个可以去爱的男人,除非你下定决心为了爱情牺牲一切。
我也许并不了解该睿,但我洞悉人性,该睿表面上不言不语,也不费力争取什么,但他才是那种自私透顶的人。
岚新表面上看起来是不折不扣的利己主义,其实必要的时候岚新是很愿意为别人牺牲的,因为岚新到底还是有非常傻气的一面;该睿恰恰相反,他看起来与世无争,但他是那种为了自己可以牺牲任何人的狠心人,他是个没有敬畏感的人,他的狠才是真正的狠。
所以,就算该睿还活着,我也绝不准许岚新和该睿在一起,我会想尽一切办法隔绝他们两个。
一直以来,该睿喜欢岚新,只是因为她美,因为她轻视他,等到该睿真正得到岚新,他熟悉了她的美丽,他降伏了她的骄傲,他立即就会甩开岚新,连眉头都不会皱一下。什么成年人的责任、舆论压力、世俗眼光,对该睿而言,无疑都是狗屁。萧恩不同,就算多年后他不再深爱岚新,他依然还是会恪守做丈夫的职责,不让岚新受半点委屈。
我必须想尽办法把该睿从岚新的生命中驱逐出去,该睿就像鸩酒,也许美味,但一滴也致命。
我双手结成符印,口念咒语,我开始召唤该睿的魂灵,我早从他爷爷老戈尔德曼那里探到了他的生辰八字。
我突然感到胸口一震,全身也随之猛然晃动了一下,手中结的符印因此散开,我大惊失色,该睿竟然不在阴间!
我想到诈死,但旋即否定这个念头,我亲眼见到该睿烧得像截炭一般,绝无活理!
我再试,这次震荡更大,我胸口一疼,喉头泛甜,差点吐出血来。
我感觉到冷汗布满了额头,我起身在书房内来回踱步。我想起老戈尔德曼常常挂在嘴边的话,我的小孙儿可是大有来历的,他是上帝赐福给我们戈尔德曼家的。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坚定地走向书房后的密室,我披上法衣,点起香烛,咬破指尖,在纸上书写符篆,然后点燃烧尽,留下纸灰,洒在香案上,但香案上久久没有动静。
三日后,我再次尝试招唤该睿的魂灵,这次我更是吃惊不小,该睿的魂灵终于出现在阴间,但竟然已经被发往轮转台,准备投胎,这么快,闻所未闻,我当鬼巫那么多年也不曾见过这种例子,一般而言,人死后必然发往十殿阎王处受一番讯问,该照孽镜的就去照孽镜,该上望乡台就上望乡台,枉死的去枉死城,被害的去转劫所,就算是毫无过失的大善之人也要盘桓好一段日子才能被发往轮转台,该睿这才死了几天竟然已经到了轮转台?我又想到前几日我施展搜魂术在整个阴间找寻他,却毫无结果,似乎他根本不在那里。
他究竟什么来历?这个念头一闪而过。
既然他到了轮转台,我就不能再随意拘他,与条例不合,那里鬼差又多,我极有可能惹上麻烦,只有放弃。而且,既然他上了轮转台,马上就转世投胎,我也就不必再难为他,因为他和岚新,到了这一步,就是真的结束了。
岚新再疯狂也不可能顺藤摸瓜找到那个转世